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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的苏卿羽不会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云舒如一道无形的阴影，静静蛰伏在黑暗之中。
成为暮云舒，她没有选择，可眼下，她却可以决定，自己是否要成为“沈凝霜”。
她可以选择坐收渔利，也可以选择救下沈凝霜，两条路，对她而言，都是易如反掌，不过一念之间。
“啊……”渐渐失去意识的沈凝霜，呜咽声越来越弱。
很快，她就会失去自己的身体，神魂也随之泯灭——躯壳虽在，但世上，其实再无沈凝霜此人。
“哼，沈凝霜，暮云舒，像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女，最后，都会一个个死在本君手下……哈哈哈……”苏卿羽千沟万壑的一张脸，在幽暗之中，更显狰狞。
只是，老妪张狂粗砺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浑身簌簌的抖了起来，那老态龙钟的身体，几乎惊惧的缩成了一团。
她能感受到，沈凝霜的神魂之中，猛然间被注入了一股大力，那股力量，带着莫名的熟悉，强大到自己根本无从对抗，也不敢对抗。
那股力量支撑着沈凝霜迅速收回了失地，而她“鸠占鹊巢”的绝妙算计，也正式告吹。
功亏一篑，莫过于此。
对面的女子缓缓恢复了神智，睁开了一双幽深的清眸，有那么一个瞬间，苏卿羽觉得，她在沈凝霜的眼中看到了那个自己最害怕的女人。
老妪本能的瑟缩道，“暮……暮云舒……”
苏卿羽本就已经灵脉尽废，此番施展这秘法靠的乃是先天巫力，如今遭受反噬，已是真正的底牌用尽。
“暮云舒？”原来帮自己的，是她么。
水蓝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立起身来，愤怒的看着女子，“差一点，只差一点本君就被你害得万劫不复。”
苍老的更加厉害的老妪，却是无意识的放松了下来，她不是暮云舒，暮云舒，不会这么愤怒的看自己——在那个女人眼里，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视，仿佛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她的任何情绪。
“香漪阁对你不薄，母亲更是将你收作义女，照顾有加，而此番，本君怜你失了修为，想渡些灵力给你，你却把本君哄骗至此，这般加害。”少女神情愤慨，“苏卿羽，你的良心，是黑的么！”
第447章 底线
良心？
这种东西，要来何用？
老妪一声嗤笑，“谁让你们一个个，都爱假好心，装圣母呢。”
沈凝霜蓦地被气笑了，“呵，我们圣母……好，苏卿羽，那何不让本君最后再对你圣母一回呢。”蓝衫少女仰着头道，“带着你这条贱命，赶紧滚吧。”
“你不杀我？”
“不会，因为本君要装圣母嘛，自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女子眸光一凝，继而又道，“但是，本君定会禀告家母，至于她会不会放过你，呵，就不是本君能控制的了。”
“你……”爱女如命的沈念馨，怎么可能放过她。
“苏卿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不是么。”少女居高临下的笑着。
老妪不再争辩，转身离去。
沈凝霜说的虽然直白，却是事实。
而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云舒，看着少女高傲而又理直气壮的模样，却是笑了。
是的。
善良，并不是错，相反是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最可贵的品质。
苏卿羽，你所谓的虚伪、圣母，却是有些人坚守的原则和教养。
这高贵的少女也是一样，即便是怒到极处的反击，也带着点有礼有节的小小腹黑。
云舒敛眉，幸好，她也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幸好，还能看到这个少女鲜活高傲的微笑。
轻飘飘的云舒，虽然还没习惯自己这样的形态，但她觉得，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她想，既然自己这一抹神魂能保持不散，那大概，也许，自己可以去做个鬼修？或者，去地府黄泉给阎王爷打打工？
反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切事物，自有出路不是么。
哦，对了，她晃悠了这么久，还没去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呢，不知道是不是被劫雷劈成肉泥了——哎，可怜了她那一副顶好的皮囊啊。
就在云舒打算飘着离去时。
“暮云舒？”蓝衫女子大着胆子，轻轻唤了声，“是你么？”
云舒一愣，却很快明白，她不可能看见自己的。
“刚刚苏卿羽说……”幽暗阴森的岩洞中，沈凝霜觉得身上亦是凉嗖嗖的，“我想，她既然这般恨你，定然对你极为熟悉，她的感觉，应该不会错……”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清楚……刚刚我原本是必死无疑的……”不光是必死无疑，还会被苏卿羽占了身体，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想象。
“不管怎样，不管你在不在这里，听不听得到……谢谢你。”对着空气说话的沈凝霜，连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作为阿飘，云舒自然是无法回答女子的。
蓝衫隐动间，女子双掌灵诀变幻，缓缓贴向她自己的丹田。
须臾，只见一抹水蓝色的微光冉冉自女子丹田处升起，缓缓跃至空中，宛如一颗流动的泪滴，闪耀着清澈纯粹的光芒。
坎水之精，集天地间水灵之精华，温和清补，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沧海皆知，坎水之精乃香漪阁镇阁之宝，其珍贵程度，自不必说。
“如果你在听，请你收下它。”蓝衫女子面容肃穆。
她已经决定了，不管是不是暮云舒救的自己，不管她在不在这里，自己都会将“坎水之精”留在此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能活下来，是有原因的，即便不是暮云舒，也是其他的“存在”。
坎水之精再珍贵，也无法跟自己的生命相比，这份因果，此时此地，她都要去了却。
沈凝霜一笑，而后转身离去。
一袭蓝衫折射出的些许微光，高华而纯澈，缓缓消失在甬道深处。
云舒静静望着，亦是一笑。
第448章 死相
而在最中央的荒原上。
九九八一道耀武扬威的飞升雷劫，早已志得意满的褪去，徒留满目疮痍。
再没有巨兽的身影，只有一袭破败的玄衣，呆坐在焦土之上，痴痴望着血红的天空下，纷扬落下的漫天飘絮。
男子一身狼狈，为了在飞升雷劫下保住性命，他亲手废去了自己引以为豪的洪荒巨兽血脉，散尽了自己修炼万年的修为。
现在的弘祀，虽然活了下来，但从此，只是一个再也无法修炼的凡人——会老会死，如同蝼蚁的凡人。
弘祀？他早已配不上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名字了吧。
现在的他，真正的成了“赵清辰”，那个异世之中，身为普通人的赵清辰。
失去血脉，成为一个废人，明明比在劫雷下灰飞烟灭还要令他无法接受。
可事实是，在生死一线之间，他的本能帮他做了决定，相比无畏的赴死，他还是选择了苟且的生——哪怕是以自己曾经最不齿的那种方式。
那个女人说，他是个懦夫。
或许，她是对的。
男子缓缓转头，他隐约能看到，那袭红衣，就躺在自己目光的尽头——一动不动。
突然，他心胸一宽，竟是觉得没那么愤懑了。
因为，自己虽然成了蝇营狗苟，只是几十年寿命的凡人，但那个女人，却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哈哈哈……
到底，他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输的，是她。
晃了一大圈的云舒回来了。
她远远站在一边，身体还是轻飘飘的，但不知为何，她放佛能“看到”那个一身落魄的男子所有的想法。
她并不觉得惊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这世上，就是有那样一种“以爱为名”的渣男，一旦被他沾上，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臭不可闻。
你要做的，就是把他当成一个p那样放掉。
云舒一笑，她很庆幸，自己已经翻过了这一页，虽然代价不小，但并不后悔。
这个失去所有资本的男人，已被卸去所有的尖牙利爪，从此后，将是自己再也不用放在心上的一粒微尘。
女子再不看他，转而飘向远处的“自己”。
当云舒看着自己躺在焦土之中的皮囊，竟然有些惊喜。
没有七零八碎，没有血肉模糊，她的身体，还是完整的，只是异常的——苍白。
那种苍白，是身体失去了所有鲜血之后的苍白，仿佛是一只惨白而毫无生气的布娃娃。
而且，她很清楚，之前的一曲“九天生雷”……在完整的外表之下，她的五脏六腑、经脉骨骼，必然已经是支离破碎。
但是，那又怎样呢？
至少，她的“死相”，还是挺好看的。
就在云舒感慨自己没有死的太难看的时候，两道剑光飞速从天边掠来。
云舒心中一动，自然知道来的是谁。
弘祀如今成了一介凡夫，他设下的结界，自然随之瓦解。
额，云舒皱眉，怎么说，刚刚还很自在的自己，现在心中却生出些别扭来。
虽然死相不太难看，可她一个人看看也就罢了，让她这样站在旁边，陪着别人一起“瞻仰”自己的遗容，真的很奇怪好吗！
第449章 让她回来
出乎云舒意料。
一白一玄两道身影，并未直奔“她”而来，却是远远的按下了剑光。
这一次，两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竟是停在了远处，踟蹰着不忍靠近。
或许，他们是不敢靠近。
因为担心结果太沉重，沉重到令人无法直面。
最终，顾玄曦跨出了一步。
两步、三步。。。。。。而后，步伐越来越急促。
为了她，自己变得患得患失，也曾辗转难眠，更曾领教过什么是痛彻心扉、心如死灰，甚至，他从未向人提起，这个曾让他流下血泪的女人，早已成了自己的心魔，每次进阶，于他而言，都是九死一生。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死，怎么能死，怎么敢死！
可是，直到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女子身边，发现这具跌落在焦土之中的身体，早已变得冰冷时，他的眼前，霎时一片黑暗。
理智，早已理他而去。
暮云舒，你是傻的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却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你知不知道，这样玉石俱焚的选择，比你当年在我和百里衍面前自碎金丹，更傻更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