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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几乎把全身的力量都吊在安塞尔斯扶着她的手上，牙齿因为恐惧而上下撞击发出咯咯的声音。
安塞尔斯皱着眉头环顾着四周，开口道：“夏洛特。”
夏洛特像被这声呼唤触到了某根神经，狠狠地甩开了安塞尔斯的手，瞪着他尖声骂道：“全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才不会遇到这种事！我讨厌你们！”随后她就转身向前方跑去，虽然因为不适与恐惧而有些踉跄，但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迪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安塞尔斯的旁边，开口道：“你真能忍她。”
安塞尔斯看上去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反而淡淡地笑了下：“我习惯了，每个刚转变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嗯……就像是提前到来的叛逆期？过一两个月就会后悔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球，仔细看的话球壁上有着繁复的花纹：“这样也好，本来我也不太想让她看到。”
说着安塞尔斯用力握了一下手心，小球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之后他将小球往地下一扔，小球像融入地面一样消失不见了。
迪恩皱了一下眉头，敏锐地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变了，手已经放在了剑上。
安塞尔斯说：“没事，只是个回现魔法，我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村庄里渐渐有人影出现，景物也得到了修复。
迪恩看着离他最近的半透明妇女，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果不其然他的手穿人而过。
当人影不再变多时，他们开始了动作，迪恩看着一群半透明的人表演着无声的默剧——小孩嬉闹着从大路中央跑过，壮年男人在田地里弯腰拔着杂草，身旁的妇人在同她的好友聊着天——就像任何一个温馨而普通的农村生活。
安塞尔斯：“嗯，这个时间点还是很正常的，我加快一下速度。”
伴随着他的声音，人影们的动作突然变得极快，虚拟的天空也变化着明暗。
迪恩尝试着去捕捉了一下人影的动作，但发现这并不是人类的眼睛可以跟上的，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抵抗。
安塞尔斯则神情专注，一会之后人影们的速度又慢了下来，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女孩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迪恩：“那不是夏洛特吗？”
安塞尔斯：“是的，这应该就是在她要转化的时节点。”
迪恩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安塞尔斯回答：“她身后跟着熠鸟啊，你看不到吗？”
迪恩闻言吃了一惊，连忙专注地看向夏洛特，果真有四只发光无眼的鸟状生物停在她背后的树上。
“好奇怪，我不觉得我观察力很差，但是在你说之前我完全没注意到那四只熠鸟。”迪恩皱着眉头。
安塞尔斯略带诧异地看向他：“可是……树上至少有十几只啊。”
迪恩吃了一惊，跑到那棵停着熠鸟的树下，抬头仔细地数着。
安塞尔斯挥了下手，让幻影暂停下来方便迪恩观察。
迪恩点完后承认：“在你说了之后，我又看出那么多只来了。”
“不算太奇怪啦，熠鸟们擅长躲避在视觉死角里，所以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一只熠鸟。”安塞尔斯解释着：“我是因为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才不会被骗的。”
迪恩仍然锁着眉头：“这可真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有了不信任的感觉。”
安塞尔斯微笑：“别怕，反正我能看到的，以后我看到后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挥了下手，幻影又开始了移动。
夏洛特的人影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一路上蹦蹦跳跳，与所有擦肩而过的人热情地打招呼。
迪恩：“看不出来她这么有礼貌。”
“刚转变那段时间是看不出一个人的个性的，你看看诺埃尔，现在这么乖又这么听话，那时候每天叫着要杀了我，”安塞尔斯说着叹了口气，“普通民众反感我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迪恩：“你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安塞尔斯回想着：“时间过去太久了，而且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不过反正哈珀没有跟我说过任何抱怨的话，所以我想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迪恩：“我怀疑你一天屠一个城他也只会把刀递到你手上。”
安塞尔斯被逗笑了：“哈哈哈，别看哈珀这样，他还是有一点点原则的。”
迪恩：“夏洛特要走出视线了，不跟上吗？”
安塞尔斯摆摆手：“不用，她现在走的方向就是刚刚她离开的方向，我觉得她的家应该在那边。这个魔法是以我为中心在我视线范围内进行回现的，我怕我跟过去的话会让夏洛特看到这些影像。”
迪恩斜眼：“你可真是体贴。”
安塞尔斯嘿嘿地笑着：“谢谢夸奖啦。”
他又让影像加速，直到两边的树林开始大幅度地晃动，才转头对迪恩道：“看到了吗，是熠鸟。”
迪恩：“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是可以看到的。”
安塞尔斯苦笑：“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类并不如此啊。”
幻影中天色已经近黄昏了，人影们开始各种往家走去，熠鸟们则一蜂窝地飞向夏洛特离去的方向。
安塞尔斯：“要转变了。”
迪恩突然道：“人类与魔族到底有什么区别？”
安塞尔斯笑了下，无奈地说：“你问倒我了……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他们，但我会为所有魔族担忧，对人类却没有这种情感。甚至于在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种族时，本能就会替我下决定。也许在当时没有杀了你，就是感受到你身为魔族的气息了吧。”
迪恩有点好奇：“你会杀人？”
安塞尔斯奇道：“当然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啊！”
迪恩：“因为你看起来对人类也很温柔。”
安塞尔斯配合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没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会杀人的。既然不需要杀他们，为什么不对他们好呢？”
迪恩：“……”魔王的逻辑果然难以理解。
“嗯？”安塞尔斯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会有落单的熠鸟？”
迪恩什么也没有看见：“哪里？”
安塞尔斯用手指向天空中一个位置：“那里，能看到吗？”
“能，落单怎么了吗？”迪恩问。
安塞尔斯解释：“熠鸟喜欢群居，两三只出现就已经算上稀奇了，怎么只有一只。”
迪恩不甚在意：“也许掉队了吧，它现在朝着它们去的方向去了。”
安塞尔斯皱着眉：“那是因为那里有新生的魔族。希望这只是个例，熠鸟的异动非常的麻烦啊。”
他有些不安地让幻影加速，一瞬不瞬地看着空中熠鸟的动态，发现隔三岔五就有三两只熠鸟从这里飞过，扑向夏洛特离去的方向。
至此为止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事发生。
第13章 十三
十三
幻影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推测是有人在远处喊了什么，这边的人影大量往夏洛特离去的地方涌去，不过一会，他们又纷纷回来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
迪恩：“那小鬼的家的围墙塌了。”
安塞尔斯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迪恩淡定地说：“我会一点唇语。”
然后在安塞尔斯期待的目光下，迪恩任劳任怨地担任起了翻译。
迪恩：“这个人说小鬼家院子里的墙塌了，所以养的羊都跑出去了，夏洛特一直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所以她妈很生气。那个人说看不出来夏洛特这么不懂事。这个人说不仅是这样，她妈进去把夏洛特拉出来时她看到不看她妈一眼。那个人说夏洛特这也太过分了。这个人又说他听别的人说看到夏洛特的眼睛有点泛红，有可能是在魔化。这个人说太可怕了把她关起来了没有。那个人说夏洛特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安塞尔斯递上一杯水：“辛苦了！”
迪恩就着安塞尔斯的手喝了一口，呼了一口气：“我这辈子还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安塞尔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手指着另一边聊的眉飞色舞的两个人影：“麻烦再辛苦一下，帮我看看他们在讲什么吧。”
迪恩：“……”
迪恩皱着眉头仔细地盯着那两个中年妇人上下翻飞的嘴唇：“呃……这，这边这个好像在说魔族的邪恶与残忍……”
安塞尔斯：“胡说八道！”
迪恩：“我知道。那边那个好像在具体讲述事迹。”
安塞尔斯：“不听了，我们换一个吧！”
迪恩：“好……”
此时回来的人影们已经大都各自散开，只有刚刚的两个妇人还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安塞尔斯无力地挥了挥手，人影又加快了速度。
天色渐暗时，迪恩看到熟悉的身影闪过，对安塞尔斯示意，走神许久的魔王大人连忙让幻影倒退。
夏洛特浑身脏得不行，鞋子上全是泥浆，从村子旁边的树丛里钻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安塞尔斯：“熠鸟怎么没有跟着她了？”
迪恩随口道：“可能嫌她太脏吧。”
安塞尔斯严肃地回答：“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还要更脏一些，那时候还有三只。”
看安塞尔斯认真的样子，迪恩也努力思考了下，但因为对这种类生物的了解太少，什么也想不出来，干脆保持了沉默。
幻影中的夏洛特缓慢地在村里中间的路上走着，其他人影有些欲言又止地想搭话，但最后还是保持了距离。
突然间，远处跑来一个金发少年，面容与夏洛特有几分相似，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看到夏洛特后，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神色焦虑地说着话。
迪恩翻译道：“他说，‘夏洛特，你到底去哪了，知不知道妈妈很担心，我们都知道那个围墙并不是你的错，快点跟我回家。’”
夏洛特猛然甩开他的手——迪恩觉得这个动作非常眼熟——抬起头凶狠地瞪向金发少年，少年被她的眼神吓得退后了一步。
但被吓到的少年却没有离开，反而再次握住夏洛特的手，说了些话。
安塞尔斯看向迪恩，迪恩：“他说‘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永远是我妹妹，我们回家吧。’”
安塞尔斯评价：“他真是个优秀的孩子。”
迪恩耸了下肩，对此不发表评论。
即使少年说了如此煽情的话，幻影里的夏洛特并没有露出多感动的表情，仍然甩开了他的手，但是这次低下了头，将眼睛藏在了流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