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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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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隅枕书低笑一声,眼神温柔。
  “唉,怎么站着就说道开了!”云衍怀蹙眉,“瞧这头顶的大太阳,虞公子身体不爽,我看还是进屋去吧……”
  “有劳公子挂怀。”虞秋水徐徐一笑,不着痕迹的将袖角有些焦枯的地方往内掖了掖,“先前秋水无意惊扰了座驾,公子未介怀,反倒将在下带到府中修养,此厚德之举秋水必当铭感五内,待来日衔草结环以报。”
  “哪里那样严重。”云衍怀轻笑,眸子里却浮上一片戏谑:“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也需澄清一下,倒不是想推脱什么,因为差点撞到你随后又救下你的人并不是我,是他!”
  手臂摇然一指。
  虞秋水回眸,那男子安静立在他身后一尺见方的距离,梅花傲骨,广袖翩然。一双清泠如玉的凤眸流光烁烁,朱唇榴齿,明明一张薄情的脸,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驰神往。虞秋水慢慢弯起嘴角,只听得云衍怀在耳边嬉笑道:“喏,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薄佻白,就是他。”
  
  薄佻白…… 
  
  少年向着他微微颔首,一双波光荡漾的桃花眼狭长妩媚,视线当中有一闪而过的寒光。
  那锁……应当是在这个人手里吧?他暗自道,遂想起日前惊马一事,他多么用心良苦的将自己抛弃在路中央,又是如何拖着本就孱弱不堪的身体,在最恰当的时间倒进那人怀里……
  怀抱,果真是生硬啊。
  没想到。没想到天下第一完美之人竟然不懂情爱,不问冷暖。他在他怀里挑起唇角冷笑,可身体却异常无力的靠近那方胸膛,并不算多么粗犷豪迈的胸膛,却有种内敛的精实,丝滑如玉,有些不自然的承接着他的身体。
  他“昏厥”过去,绯薄的腕子从袖管中滑下来,叮泠叮泠,清脆的声音从指缝间传来,男子垂眸,视线缓缓定格在少年白玉般无暇的掌心。掌心,正卧着一枚古朴别致的长命锁。
  眼光一闪。
  
  “在下有些……”虞秋水垂睫而笑,眼角露出一丝委婉的歉意。话未说完,眼前便阵阵发黑,看上去极像是体弱多病之人卧床许久,蓦地经不住日光直射,实际也确实不能再在太阳底下暴晒下去……
  “……倦了。”
  脚下些微踉跄,情急中众人欲扶稳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就都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然而少年只是微微晃了□体并未如先前那般不济的昏过去,秀气的指尖旋即抵上鬓角,蹙眉,似有些疲惫的叹喟:“实在是抱歉,在下的身体经年羸弱,本不欲再叨扰一分,只是……”
  “虞公子这般见外,”云衍怀忙说,眼神温柔,“过府既是客,况公子谈吐不俗,我等亦有心相交,不如就在府中好生修养几日,只是不知公子是何方人氏,到洛城来是寻亲还是路过?”他这般一问,倒是问出了现下其他三人的心声,只不过于他而言是想方设法的打听人家出处,从前风流不羁的手段全使了出来也不嫌过分。于其他三人,又自有不同的意义。
  “区区亦为淮南人氏,此番前来洛阳本欲为赏花,不料中途因病不断延误,致使今日才到,错过了花期。”虞秋水道。
  “原来公子也是淮南人氏,今日有缘相遇真乃幸事一桩!”隅枕书望着那少年在日光下白的不自然的脸,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语气温和,“但恕在下冒昧,眼下虞公子身体不妥,我看不如先过屋里去歇息一番,待晚些我等再好生聊叙,如何?”
  “哎哎,瞧我!一时欢喜竟忘了照顾虞弟身体,该罚该罚……”云衍怀轻一拍额头模样很有些歉意,眼神却狡黠。那一声亲昵的“虞弟”不知少年是否听入耳,因为对方嘴角始终浅盈一笑,云衍怀心中便生出小小一片窃喜,总觉得是被认可了。
  几人说笑着向屋里走去,虞秋水方走两步忽然停下,回头见池塘边还有一人静立不语,眼睛眺望着远方,姿态洒然,怔了一怔迟疑道:“薄公子……”
  这回换做权思之接了话头道:“他这人生就寡薄的很,对着我们几个也是这幅冷淡性子,不必担心,他若想来自然便会跟上,只恐是不喜欢热闹罢了!”
  “哦。”少年点点头,表情淡然。
  
  蔓草葳蕤,庭院内一口清明水塘波纹荡漾,映出池边人乌发萋萋的绝美姿容。男子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捻着一枚明晃晃的物件放在眼前,垂睫细看时,表情沉静。
  那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枚长命锁。古旧的银,镂花的一面似乎是因为常年摩挲的缘故显得锃亮,但边缘已经失去最初的清晰而有些斑驳褪色。想来应当是多年前的旧物,又与主人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故即使褪色泛黄,也依旧被悉心的随身搁置。
  薄佻白回忆那一日傍晚邂逅少年的情形,不可避免的就想起彼时芬芳扑鼻的年轻身躯,细嫩,瘦弱,带着一股雨露的清新扑入怀,让他一时间有些微恍然。思维停滞的瞬间,时光如同静止了一般,鼻端嗅到的世界迷迭香往复,是摄人魂魄的沉沦。
  低头,少年就倒在他怀中央,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宛同上等瓷器散发盈盈光芒,颀长柔嫩的颈子,松垮衫子遮了一半的锁骨,另一半柔柔的露在视线下方,媚如水生……
  
  “笙歌。”男子从回忆的跋涉中抽身而出,抬眸,露出眼底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兀自轻轻唤了一声。话音未落,不远处蒲柳硕大的阴影下款款走出一人来,细秀文雅,向着男子缓缓俯首,应道:“在。”
  “……吩咐人回一趟淮南罢。”薄佻白说,眼神冷淡。夜笙歌抿唇轻笑:“是。人马随时侯着,但不知少爷要查些什么?”
  “查一枚锁及一个人的来历。”薄佻白缓缓阖上眼,“你在暗处应当看的更清楚才是,何故发问。”“一清二楚。正因一清二楚,笙歌才不由好奇,如此简单却又复杂的一个人,缘何会突然出现并找上云隅两家?”青年笑的自在洒然,毫无拘泥之意。此言一出,薄佻白动了动眼皮,似笑非笑道:“你又是从何断定,此人目的并非薄权?”
  这回,青年却但笑不语。
  薄佻白挥挥手:“去吧,切记不可惊动他们,所得消息据实回报。”
  “是,少爷。”夜笙歌含笑退下。
  薄佻白兀自又站了片刻,脑中反复斟酌那少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涌翻滚的眼神。不知为何总令他觉得不寻常,仿佛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不上不下的,委实别扭。蹙眉。少年病态中勾带艳丽的五官惑人而来,倒不是令他动容,只是总以为那眼神里含着份欲说还休的深沉之意,躲避又渴求着,着实令人费解。
  倘若真是有心制造迷雾,那他已经成功了。薄佻白想。至少目前为止他的举动完全不由得人挑剔,即便是那份骨子里透出的颓艳,也只在不动声色的引人注目而已。
  “虞秋水……”
  
  ——你究竟是谁。
  
  未时一刻。后宅异常安静。梨花轩里借宿的少年正支鬓小憩,之前身上穿着的绿柚衫子业已褪下,换上云衍怀差人特意从“有凤来仪坊”挑选的云纹衣。细长逶迤的纹理清淡撩人,面料柔软舒适,一看便是上等杭丝,藕荷色外衫搭配淡青里衣,连腰带上绣的汀兰图案都极为考究。
  少年面朝里慵懒躺着,里衣的领口微敞,露出胸口雪白如玉的肌肤,一抹黑发顺着脖颈垂下来,映着微醺的唇色十分动人。忽然翻了个身,眼眸蓦地睁开,直直盯着前方随微风轻轻摇摆的珠帘,良久,才唤出一句:“姬冰。” 
  “在。”阴影中有人低低应了一声,嗓音沙哑沉闷,像是经年来不曾开口说过话一般。少年沉默,片刻后有人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出来,一身漆黑斗篷,不见面目。
  少年视线下移,看到那人垂下来的袖管里正滴滴嗒嗒的往地上渗血,黑红颜色,分明是中了毒。少年漠然的瞳孔瞬间一凛,眼神像两把猝毒的匕首狠狠剜过来,原本正躺着小憩的身体突然凌空一闪,衣袖浮动,步法快的令人眼花缭乱,眨眼间已到姬冰跟前。伸手一把狠狠拽过他的胳膊,将袖子往上一卷,登时那丑陋且溃烂的伤口暴露而出。
  姬冰的身子一僵,继而感觉手臂被虞秋水抓握的地方骨骼错位一般的痛,听到少年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寒气四溢的嗓音,明显夹杂了愠怒的低吼:“谁叫你跟他硬拼的!?”
  胸口一恸。男子嘴唇颤抖了一下,半天,迟疑着说了句:“潇湘谷的暗器果然明不虚传,岱迹真虽单枪匹马,姬冰依然敌他不过,料想不出明日他便会到来,届时若影响了少爷您的计划,姬冰,姬冰愿以死谢罪……”
  “啪!”一记耳光毫不犹豫的甩过来,下一秒,男子胸口的衣襟被一双手恶狠狠揪住,颀长纤细的五指苍白却有力,骨节凸起,显露出异于往常的凌厉感。虞秋水那一巴掌将男人整个脸打偏了过去,末了不解恨,抬手又狠狠掐住他脖颈,怒而低吼:“死死死!你就那么想跟我一样当个孤魂野鬼是不是?!看看你这幅丑样子,天地不收三界不容,还是给我滚到一边儿好好活着,除了老死,你没有其他什么可以选择!……”
  
  “少爷……”
  姬冰愕然。虞秋水的性格刻薄阴毒他素来清楚,但他更清楚那少年从前是如何的饱受人间折磨,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此生此世唯有对他衷心至死,才能让胸腔里那份痛意少一些,淡一点。
  只是……
  手臂上的痛楚骤然减轻,姬冰低头一看,发现少年蹙眉咬破食指,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的溶入伤口处,几乎是瞬间,疼痛被压制了下来,姬冰不由放松了身体。下巴被人掰住,抬眸正对上虞秋水凶狠凌厉的眼神,咬牙切齿道:“打不过就逃,这道理三岁孩子都知道!再若这么蠢笨,你不如滚回汜水去照看我那一大池的绿莲,也省的在我身边碍手碍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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