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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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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付顽劣不堪的弟弟妹妹呢,我是绝不留情的,打骂少不得,大师兄这样不打不骂当心把人纵容得不知要成甚麽样子了。好啦,大师兄快也来用早膳,我都饿死了。」在谢芙儿看来,顾长歌就是人太好才能容忍这小师弟如此放肆的。
  顾长歌正要跨步随谢芙儿前行,马上就发现尉迟律静立原地没有跟上,当即止步回身去唤──
  「律,快跟来。你不饿麽?」
  尉迟律低著头,不知又在气恼郁闷些甚麽,良久,闷闷地启唇,「你别理我。」
  「又怎麽了?」顾长歌深深地叹了一声,听那口气就猜到他的师弟那倔闷性子又犯了,就是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他不高兴了,明明早上以来还好好的,怎麽几句对话过後就故态复萌,不禁思忖到底是谁的沟通上出了问题,才会总是三言两语不到就不是相对无言就是不欢而散。
  每回说每回错,这不是要自己永远不和他说话了麽?
  「没有怎麽了,就我不想去,反正你有那麽多的师弟妹陪你恭维你,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去了也只会碍你的眼。」说完,也不待对方作出任何反应,尉迟律一个旋身就气闷地跑了开去。
  「师弟!」
  身後远远传来顾长歌的急唤,尉迟律没有回头,飞箭似地跑得老远。
  不消多久,尉迟律就後悔了。
  千不该万不该拿自己的肚皮呕气的,天晓得他有多少天不曾进食。对他来说,有东西吃已是幸运,吃饱甚麽的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像如今饿了好几天的滋味,自他流落街头以来,已不知嚐过多少遍。然再有骨气的人,在又冷又饿的情况下也是松懈心里的防线的,如他现下其实已经忘记刚才为何发那麽大的火,害得自己平白饿了肚子,而那个人却可能在心安理得地用著早膳。
  他蜷坐在雪地上,闷闷地拾起一颗颗雪球掷出去,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生谁的气。
  潜意识似乎在等著谁的到来,双耳警戒地留意著脚踏声,随著时间的推移,静谧的四周却彷佛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那师兄根本就不著紧他,亏那人昨晚还自作主张地示一番好,结果果然还都是假的,大概他也巴不得自己滚远远的。也是,自己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乞儿罢了,哪会轮到那个受师弟妹敬爱的大师兄可怜,倒是自己不搞清楚状况一厢情愿了,还无时无刻别扭地发著脾气拐著弯讨怜,却没想到那人根本不愿意怜他,到最後自己还是没人要的,如此负气地想著,恰好一阵寒风拂面,好似连带人的心都沁得冰凉,直把人冷得发颤。
  就知道那人根本不会来找自己,还口口声声说是他师兄呢……
  雪月峰果真很冷,雪风如剑,无情地一下下打在他不住发抖的身体,对他被饥饿折磨得单薄的体力负荷实在是重,逐渐消磨了他的意识,在雪地噗通倒了下去,任由朵朵雪花将他掩埋。
  隐隐约约之间,好似从遥远处传来一把淡漠声嗓,面容带著隐忍的自责,却无比坚决地开口──
  「弟子照顾师弟不力,请师父责罚。」


  ☆、〈雪月歌〉24

  
  尉迟律昏昏沉沉,一颗头烫得好似让火滚过千遍万遍,在寤与寐、睡与醒的交界,他努力挣扎著,想要维持一丝清醒、想要听清那人好听嗓音又说了什麽,是不是要趁他睡著了反跟师父告他的状?
  尉迟律在心里死撑著,不肯轻易睡去,偏生眼皮沉重得叫他掀开一条缝都浑身无力,他残弱的听觉想要攫住顾长歌的声音,好让自己醒著,可偏偏顾长歌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声音,就像是要催著他睡觉一般。
  哼,他才不会让这个冰块脸称心如意……这是尉迟律跌入梦乡之前,最後的念头。
  他睡得很温、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时间与空间皆静止成一幅幽黑的画。
  倏忽,他猛地一颤,像是打了一个冷彻骨髓的哆嗦,一股冷意宛如细细的银针似的、自肌肤细微处砭刺入、窜入皮肉、脏腑,他冷得一抽、狠狠惊醒。
  却望见四周一片白芒,而颊边一片湿冷,沾湿了自己的脸、发、衣裳。自己,正蜷缩著身子,卧在雪地之中,他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想张口,却哑了声,蓦忽间,眼前这片雪景勾起了一丝孰悉的感觉,竟是他负气离开中庭後,一个人缩著身子待著的那片雪地。
  他一身白袍,宛若要融化在雪地里,几乎让人瞧不见。就像他自小穿梭在街角,一身的黝黑脏污早让来往行人们看作这街道的一景,当他们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没有关心、没有怜悯,冷漠得好似自己生来就合该这般坎坷、这般孤寂。
  人转命不转,到了哪里,都是一个样。那些个师姊师兄们看著自己的眼里尽是不以为然,顾长歌眸中只有一片孤冷沉默,放任著他们一个个对自己冷唇相讥。什麽师兄……可恶的顾长歌!
  他蜷缩在雪地里,单薄的身子一直发起冷来,一次、比一次更让他难受,可偏生这好似是个醒不过来的雪白梦魇,任凭他努力挣扎,他在雪地上的身子也挪动不了一丝一毫。
  清风卷起乱雪,洒落在他瘦小的身躯之上,好像要将他深深掩埋似的。
  谁来……救我……他感知到,自己的思绪稀薄到好似晕了过去,可是却好像有另一个自己,还是无比清晰,只是被困在这副躯体之中,挣脱不了。
  谁来……他在心里绝望的呐喊,就像自己以前在每个生死关头,那无助的悲鸣一般。
  蓦忽间,雪地里一阵匆急的脚步,由远而近,乱了节奏的步伐泄漏出深深的心焦,停在他蜷缩成团的身躯背後。
  「──律!」随著步伐来到身後的,是顾长歌的嗓音,却有他未曾听过的深深焦心。原来……那个冰块脸顾长歌也会有慌乱无凭的一面……
  呵,等他睡醒,他定要好好嘲──
  思绪未尽,尉迟律感觉自己身子突然一腾,沾在身上、脸上的雪泥纷纷滑落──他单薄的身子,已落在顾长歌蜷抱起他的双臂之上。
  他渐渐沉重的眼皮,再也撑不住地重重阖落。此後,雪光渐暗,天地无声,惟剩顾长歌抱起他渐渐走远的颠簸,还留在他的肌肤之上。
  「顾……长歌……」
  「律、律?」耳边,一声近在咫尺的呼唤,将他自渐浅的睡梦之中拉出,然体内退不去的焚灼感,好似消耗著他意志一般。倏地,一道冰凉,落在他的额上,稍稍退去了他脑袋里滚烫的热度。那道冰凉,好似一只手掌,带著握惯长剑的薄茧。掌上凉淡的温度,恰似记忆中顾长歌面上一贯的孤漠。
  尉迟律眉眼微微一颤,虚弱地撑开了沉重的双眼,见床边是顾长歌一身雪白,淡漠依旧的面上微微皱著眉,正疑惑地望著自己。
  原来是梦……是自己在雪地失去意识之前,最後一丝稀薄的记忆。尉迟律松了口气似地,沉沉吐出长长浊息,一双眼疲累至极似地散漫失焦,凝聚不起,顾长歌的身影、眼前那扇矮屏,都成了轮廓模糊的颜色,而顾长歌无疑是那一抹宛若霜雪的白。
  望著那一片白,在视线之中晕散。他有一瞬,恍惚不懂,为何那一身孤漠似雪的顾长歌,会有这样的温柔。
  「律?」顾长歌淡淡的声音再度传来,悠悠渺渺。
  「嗯?」他嗓子泛热发哑,只得虚弱地扬了声。
  「你方才唤我?哪里不舒服麽?」
  「我……唤你?哪有──」虚弱著嗓,尉迟律皱起一张如火在熨烫的脸,可就在反驳了一半後,他恍然忆起──那是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後的呓语。
  一张发著高烧的脸,登时好似又更烫了一些,他慌乱地别开眸,将脸扭到床炕内侧,带著浓浓鼻音、闷声咕哝:「是、是你听错了……」
  「是麽,那你继续歇息吧,刚刚看你身上还热著,我先去拧点湿帕子给你退烧。」淡嗓依旧,语毕,顾长歌敛下眸,起身离去。
  「喂、喂──」见他竟这麽走了,尉迟律欲唤,然喉烧声哑,太虚弱的声音唤不住顾长歌,他缩回被窝之中,心里不是滋味。哼,什麽嘛,莫名把人吵醒了,还一句抱歉也没说……
  他闷声咕囔著,可是心里──却无法气恼顾长歌一丝一毫。


  ☆、〈雪月歌〉25

  
  清晨天光,彷佛像被雪月峰上的白雪淘洗过那样清澈、乾净,在雪月峰上流动如一汪透明,清光奕奕。峰上稀薄澄澈的空气,一吐一息之间,宛若可以涤净人的五脏六腑一般。
  「哈啾──」然那空气再清、再透,正犯寒的病人,都不适合暴露在寒冷之中半刻。尉迟律揉了揉刚刚猛地一打起喷嚏的鼻子,悻悻然地将那窗关回昨日顾长歌掩上的密实状态。
  打一起床,他一颗心里便闷著一股莫名的气,手中抓著一条整日夜里都贴煨在自己额上的巾帕,探长了脖颈、望过矮屏,见那床上又是空荡一片,那棉被折得跟他的人一般死板,他悻悻哼出鼻息,不知为何心里的郁闷更深、更郁结。想说开窗探看,看他是否还在昨日那片离屋舍有几尺遥的雪地练剑,偏偏一开窗,看见顾长歌不在那里便罢,还让一阵霜寒冷风袭入,便惹得他鼻子痒得猛打喷嚏。
  他自从上了这雪月峰後,究竟是犯了什麽霉运,连阵小小的风也跟他过不去,呿。
  望著对面那张空床,见顾长歌不在那儿,他心里荒静得莫名,跟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抓著毛巾,他掀开棉被下床,光著脚板,踩在那冰凉刺骨的石地上,又不禁一阵哆嗦。
  看天色,他估计现在应是寅时之末,一会儿便要卯时,顾长歌应当跟大夥儿一起往中庭练剑去了吧……去找他吧?横竖自己让这湿冷的巾帕镇了一晚,一早醒来烧早退了。
  可就是因为退了烧,才让他心里更慌。他向来性子倔,一旦跟人赌起气来,可以半天一日都不开口说上话;可一旦有什麽话想问、想说,却也是一刻都憋不住。
  拿定了主意去找顾长歌,尉迟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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