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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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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玦点头称是。轩辕向西看去;只看见雾霭叠嶂的山峦。
  “有王叔坐镇;孤等才有几夜安眠啊。诸位都会骑马吧?我们就绕着古长安跑一圈。”说罢;就有仆从牵来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轩辕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径直跑了出去;武将也纷纷紧跟;只剩下诸文官狼狈不堪地折腾来去。
  可怜顾秉是江南人;刚来北方;本就不善马术;如今又着急;只能骑在马上四处转圈圈;碰巧那马又是个性子烈的;差点把他颠下去。
  正着急;就发现一条鞭子抽上来;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秦泱面无表情一手勒住马龙头;马剧痛之下也只能乖乖地跟着往前走了。
  顾秉刚要致谢;就看见秦泱阴森森地来一句:“这畜生和人一样;不用重刑;不会听话。”刚毅的眉眼笼罩在阴影里;竟有六分杀气;四分煞气。
  顾秉看着那张酷吏般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第五章:旧历关中忆废兴

  等顾秉在马上颠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轩辕昭旻和众臣立马在一片桃林下。轩辕未着明黄颜色;却穿了一袭水蓝色云锦深衣;上罩一件天青苏绣褙子。他本就年少华美;没有一身明黄昭明身份;还真有些京中鲜衣怒马纨绔膏粱的味道。
  “人面桃花相映红。”顾秉在心中大不敬地默念。
  轩辕看见他招了招手;顾秉便策马过去。
  轩辕靠近他;用极低的声音轻轻说:“小顾来猜猜;孤带你们绕城一周是何用意?”
  顾秉心中气苦;自己十年寒窗;虽说不是才高八斗但也是真才实学;现在竟被当成测字先生一般;时不时让他揣摩圣心;就差给他一个牌子到城东门摆摊;上书“铁口直断顾半仙”了。
  郁闷归郁闷;顾秉还是老老实实开口:“殿下有重建长安城之意。”这句话答得甚是讨巧;可惜主上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重建长安做什么呢?”轩辕懒懒地用手拨弄飘零的桃花瓣;被马蹄踏过的小道一片绯红残白。
  主上不见悲喜;同僚坐观好戏;顾秉开始觉得人生惨淡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出心中想法。
  “臣斗胆猜测;殿下即位之后;有迁都之意。”顾秉自己说完都出了一身冷汗;更不用说其他诸人的惊呼了。
  轩辕仿佛早知道他会提出这个建议似的;只淡淡说:“迁都之事;事关体大;劳民伤财;大为不智。勉之日后休提此事。”说罢又笑笑:“前面就快到终南山了;那儿有前朝雅士留下的别苑;虽是废弃了;但也是清幽可人;今日我们就去那儿过夜。”
  顾秉看着他的背影;抬头却见周玦若有所思:“看来殿下甚是倚重顾兄啊;据在下所知;蒙殿下青睐以表字相称的人不超过十人;顾兄前路似锦。”
  顾秉笑笑扬鞭:“说是主上青睐;还不如说是在下不小心说中了殿下的心事罢。一介微末小吏;锦绣前程什么的;离下官太远了。还是先做好手边事吧。”
  
  终朝异五岳,列翠满长安。
  地去搜扬近,人谋隐遁难。
  水穿诸苑过,雪照一城寒。
  为问红尘里,谁同驻马看。
  终南山。自古达官隐士定居之地,北上既是长安;南下则是关中。
  霜树雾凇;白云幽绝。渔樵问答;水天尘外。
  子时已过;顾秉却了无睡意。随手披了件单衣;推开房门;看到一地的月光。
  半夜山中总是有些寒意;但却让人清醒。在洛京时从未觉得月光如此凄寒;星辰如此远寂。
  于是负手信步走出了庭院;走到山色之间;得见古松清泉;落花浮云。顿时觉得在世十数年心中积郁之气一吐而光;一瞬间甚至有弃官归去;饮啸山林之意。
  “孤第一次看到你站直身子。”一个懒懒闲闲的声音传过来。
  顾秉回头;原先惬意的神色渐渐被惊惶之色替代。
  “别行礼了;坏了意境;也坏了兴致。”轩辕斜靠着一棵老松树;衣襟半开;手里攥着一杯清茶。
  顾秉犹豫片刻;终是敛身站到他的身后。
  “山上天寒;殿下切勿受了风凉。”
  轩辕摆摆手;指向对面的一块青石:“勉之;你坐罢。”
  顾秉几乎是本能地想说句臣不敢;但看看他的脸色;还是识时务地坐到了那块青石上。只是他习惯了谨小慎微;如今要扮落拓隐士;还真是有点不伦不类。
  幸好轩辕并不在意;抿了口茶:“这么好的地方;想归隐么?”
  顾秉淡然笑笑:“王摩诘隐遁终南;亦是半官半隐;俸禄丰厚;下官若是归隐;恐怕就要劳烦同僚故旧为下官收尸了。”
  轩辕朗声笑笑:“孤也想归隐啊;就让父皇封孤个终南王;一辈子当个逍遥王爷;日日看着月照花影;也是人间快事。”
  顾秉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水雾从山涧升腾而起又消散不见。
  “迁都长安;确实是孤心中所想。”顾秉没有抬头;只感觉太子的声音仿佛和山间景色一样飘渺的有些不真实。
  “很多事情也许你刚刚入朝还没有人和你说;但若是有心打听;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朝中史阁老和王丞相分庭抗礼也有多年;王丞相苏太傅一派大多是清流派;他们支持的。。。”轩辕顿了顿:“好笑的是;他们虽然号称是清流派;却并不主张嫡长子的孤即位;他们看好的是皇四子。因为皇四子的母妃王贵妃正好是王丞相的堂妹。”
  顾秉没有说话;心中却也隐隐难受。
  “母后仙逝已有将近十年;虽然父皇顾念结发之情未再立后;但孤心里清楚;父皇对王贵妃的恩宠其实早已超过了母后当年;四皇子文雅秀逸;在朝中声望极好;至少远远比无功无过平庸至极的孤强多了。史阁老虽然未曾表态;但是他曾经拒绝当孤的太子太师;所以孤料想他应该也有属意之人。”
  轩辕又喝了口水;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御膳房的菜肴一般平常:“孤的母家独孤家在先帝轩辕弘毅的元祐之难中人才飘零殆尽;孤现在只剩下两三个十岁出头的表弟;再也没有人能给孤扶持仰仗了。”
  语毕抬头看了顾秉一眼:“你是不是在想;孤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没说出迁都长安的用意?”
  顾秉摇摇头;开口的语气却是有些沙哑:“臣虽然愚钝;但臣也知道。东京洛阳之中;并没有殿下可以仰仗之人。山东士族把持朝政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以至于很多地方选人不看政绩;不看才干;只看门第。这些士族门阀控制着这个王朝的财富;权力甚至皇室的血统;而他们饱食终日;只知道风雅仪度。臣在升州的时候;曾经见过王谢之家为了沐浴和文会;广植竹林花海;强行驱走了几百农户。所谓清谈误国;莫过于此。”
  轩辕眯着眼睛;安静地听着。顾秉叹口气;接着开口:“臣凭自己的才学考中进士;但是由于门第太低;以至于都没有自己的恩师;别人问臣投在谁门下;臣都不知如何回答。当然;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清谈误国;早不是一日两日。这些人日日拿着圣人之言只手遮天;却从来没有真正践行圣人的教诲。民生疾苦;边疆战事一概不知。臣并不觉得迁都就可以完全压制这些山东豪族;但若是迁都;殿下则必须会扶植陇右将领和他们的家族;相互牵制总是比几家独大好些。就正如殿下保荐三皇子和靖西王制衡一般。”
  顾秉一口气说完;才反映过来自己作为一个臣子;说的是在是有些太多了。
  轩辕昭旻的脸色沉浸在树影里;一片斑驳中顾秉只能看见一双凤眼里汹涌暗潮:“勉之你说的大体没错。但你说错了两点;第一;孤从未想过用三弟牵制王叔;保荐他仅仅是因为你们都不信的兄弟之义。母后早逝;宜妃其实对孤是极好的。”顾秉静静地看着这个满腹心事的储君;从他倦怠的眼里;似乎能看到这个国家的未来。
  “其二呢?”顾秉紧接着问。
  轩辕笑笑:〃你没有老师是孤安排的。对你来说这是好事情;这样以后的盘根错节;党争内斗你都可以不关心更不用参与;这样也能最大限度地为社稷多做些事情。”
  顾秉动容;就听见轩辕带着笑意的声音:“孤是很倚重你的;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是谁的门生;你便说我轩辕昭旻的名字罢。”




第六章:不信人间别有愁

  从终南山回来后;似乎一切都不顺利;顾秉虽然人在东宫也常常听到朝中的风起云涌;人心诡谲。庶出的大皇子身染恶疾;一病不起;并非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在兄长病榻前守足了两个月;端茶递水不离身侧;大皇子薨了后;又于灵前流泪泣血;把孝悌至诚演了个十足十更是赚足了人心和圣眷。
  顾秉没有见过轩辕昭旻在兄长灵前夸张的表现;只是偶然看见在上马车的一霎;轩辕暗淡的脸色和轻轻的一声叹息。
  东宫的其他人脸上表情也愈加凝重;谋臣策士来来往往;很多时候书房的争论会持续一夜不停歇。顾秉不善计谋;更不谙天家萧墙之内的那些尔虞我诈;便依旧做着自己分内的那些事情;仿佛时间从来未曾走过。
  倒是远在升州的舅家听说自己现在当了从六品的官;倒是派遣了些下人前来打探;甚至还带了些礼品;从未得到如此礼数的顾秉冷笑着还礼;并且托仆从带回整整四十两银子;他从舅家〃讨〃来的全部数额。
  当顾秉被叫入内庭和东宫的心腹们一起密会时;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而心里不安焦躁的情绪在看到轩辕时到达了最高点。往常看到他的时候;不管是多令人郁卒的情况;他总是在笑着的;也许是谦逊的微笑;也许是开怀的朗笑;也许是不羁的冷笑;无论笑的意义如何;他总是在笑着;不知道是给自己还是给旁人信心。
  而这次看到他;他没有笑。
  他漆黑的眼眸里有灰心和疲惫;有失望和痛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他是太子;是东宫之主;是这里所有人身家性命;荣华富贵的依托;他还是亿万黎首和万里河山未来的主人;人们急于从他身上得到力量和信心;他还得打起精神来强撑着应付所有的难题;直到他们迎刃而解。
  目击这一切的顾秉突然感到疼痛;一种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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