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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子-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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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大气粗的李家给大祭司准备了上好的沉香木,这是祭祀时不可或缺的香料,因此博得了尉迟贺麟的欢心,成功受邀参加金莲川狩猎。

    安永作为牵线人,却霜日这天只好陪同李琰之父子前往金莲川。六月骄阳如火,安永骑在马上不一会儿便汗透重衣,好容易才追上猎队的尾巴。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倒是小直勤得知今天可以见到自己原先的主人和小郎君,早早便逡巡在队伍末尾翘首以盼。当他看见李琰之父子共乘一骑踏马而来时,立刻激动地策马迎上前,热泪盈眶地喊道:“主人,小郎君!”

    李家小郎同样也是泪眼汪汪地望着直勤,迫不及待地向他伸出手去:“直勤,直勤!”

    两个小人儿重又黏在一起,真是如胶似漆,彻底把狩猎的事抛在了脑后。安永见他们已无心游猎,索性令冬奴安排下一处凉篷,摆下瓜果甜浆,让两个孩子好好叙旧。

    李琰之摇着羽扇坐在凉篷中,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守在凉篷外严阵以待的神官们,径自取了一杯柘桨解渴。神官们过分的保护让小直勤有些羞恼,于是他皱着眉扬起手,轰小鸡似的撵人:“别围在这儿啦,看什么看,我又不会出事!”

    李家小郎亲眼目睹小直勤威风八面,不禁一脸崇拜地望着他惊叹:“直勤,你好厉害!”

    小直勤顿时脸红起来,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转而一本正经地望着李琰之道:“这算什么,我迟早要像主人一样厉害!”

    李琰之听了险些一口喷出嘴里的柘浆,咳了两声才道:“直勤,你现在已经比我厉害了。”

    久别重逢的三人愉快地闲话,安永见气氛和乐融融,便把孩子们交给李琰之看顾,又留下冬奴和昆仑奴在帐中侍奉,自己同三人告别之后,径自骑马返回了崔府。

    这时候奕洛瑰刚刚猎完一巡,骑在马上遍寻不见自己的大儿子,听人禀报他在帐中见客,心中便有些不悦,因此特意策马寻了过来。在奕洛瑰还未靠近凉篷时,他远远便望见了拴在帐前的一匹神骏,不由对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多看了两眼。

    及至赶到凉篷前,他差人将直勤叫到帐外,俯身盯着他问道:“你在帐中见什么人呢?”

    “我……”小直勤不敢隐瞒父亲,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是我过去的主人……”

    奕洛瑰一听到这个就来气,立刻冷着脸命令儿子:“你进去,把你那个过去的主人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小直勤顿时忐忑不安,却不敢违逆父亲,只得皱着小脸钻回凉篷。奕洛瑰骑在马上等待,片刻之后只见帐帘一掀,从中走出一个身形高挑的人来。奕洛瑰定睛一看,心情不自觉就变得更糟——来人无论样貌风度,都是一个典型的中原士族,知道宥连钟情于这样一个男人,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有些挫败。

    奕洛瑰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李琰之,不料对方却落落大方地一掸衣袍,望着奕洛瑰下拜:“草民李琬,叩见陛下。”

    奕洛瑰一怔,旋即回过神,指了指李琰之身后的那匹黑马:“你这匹马挺好,有名字么?”

    李琰之往身后瞥了一眼,笑着回答奕洛瑰:“陛下,这匹马名叫乌夜紫,虽说是匹好马,可牙口毕竟有些老了。”

    云淡风轻的谈笑刺得奕洛瑰心底微微一疼,让他眼睁睁看着李琰之,隔了许久才道:“你竟真的一直骑着这匹马……”

    李琰之闻言一愣,下一刻脑中灵光一闪,已明白了奕洛瑰话中之意。

    “陛下,驯服这匹马的人因草民而死,草民若不骑,岂不是辜负了她?”李琰之望着奕洛瑰,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奕洛瑰盯着李琰之的唇角,只觉得那笑容无比刺目,牙齿在僵硬的脸颊下紧紧地咬着,终是从牙缝中逸出一句低语:“你没好好对她……”

    “陛下,”这时李琰之摇了摇手中羽扇,知道已触动奕洛瑰喉下逆鳞,却仍是谈笑自若,“知道一个人喜欢自己,并且还让那个人留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好?”

 52第五十一章 碧玉园

    奕洛瑰看着李琰之,一瞬间心中怒不可遏;简直想抽出腰刀割下他那颗洋洋自得的脑袋。可他在中原做了四年的皇帝;毕竟已慢慢学会了忌惮两字——杀了眼前这个人,不但直勤会恨自己;宥连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他,最后心头的痛楚只会孳生得更大;这样的傻事……他不会再做。

    于是奕洛瑰极力压下怒焰;反而冷冷地笑了:“没错,你这类人总是拒人千里;所以在你看来……能做到这些已经算是恩赐了。”

    “陛下言重了,”李琰之柔和地望着奕洛瑰;一双瞳仁如剪秋水,“草民是个惜福之人;所以每个人对鄙人的付出,草民都会铭记在心。”

    奕洛瑰皱眉看着李琰之,对他圆滑的态度深觉厌恶,这时恰巧远处有马匹传来几声不安的响鼻,奕洛瑰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见一匹没人骑的栗色马正慢慢向帐前跑来。

    那匹马的鞍具上打着奕洛瑰熟识的徽记,让他心中咯噔一声,瞬间又惊又喜又是不安。

    这时李琰之也看见了那匹马,却是轻轻叫了一声不好,飞快地回过头向帐中呼唤:“冬奴,劳烦你来认认,这可是崔公子刚刚骑走的那匹马?”

    下一刻就见冬奴叼着一只桃子从帐中跑出来,见到那匹马顿时张大了嘴巴,让桃子骨碌碌滚在了尘土里:“这是我家公子骑的马,我家公子呢?”

    奕洛瑰闻言脸色一沉,立刻掉转马头绝尘而去,李琰之不禁抬起眼望着他快马加鞭的背影,一张脸上泛着经年不变的柔色,深藏住所有多余的情绪。

    此刻鸣蝉在林间撕心裂肺地叫着,让刺目的阳光多了几分人心惶惶。安永咬着牙将脱臼的脚踝浸入冰凉的溪流里,几个简单的动作就疼得他出了满额虚汗。

    不该如此托大,竟然丢下了所有侍从,孤身一人就想骑着马回府。守孝一年让一切技艺都变得生疏,连该有的警惕都被浮躁抹去,安永有些绝望地仰头望着莽莽山林,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溪边捱忍了一个多小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他竟然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起一落的呼唤,一声声喊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安永立刻扬起嗓子应了一声,扶着身旁的大树努力站起身来,睁大眼望着深邃的山林,期盼救援的人尽快找到自己。

    须臾之后,就见几名猎手骑着马从葳蕤的林木间钻了出来,在看见安永后立刻吹响手中号角。短促的号角声如一曲欢歌,让奕洛瑰如释重负地策马赶到了安永面前。

    他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走到安永跟前上下打量,仔细看了一会儿才问:“伤在何处?”

    “脚。”安永被他的目光扫视得局促不安,乖乖捞起衣袍,将脱臼的脚踝伸给他看,“好像脱臼了。”

    奕洛瑰也不多说什么,立刻扶着安永靠树坐下,小心翼翼捧起他受伤的脚,细心察看了很久,却冷不丁心狠手辣地使力一按,“喀啪”一声将错位的关节复原。安永吓得叫了一声,待感觉到伤处疼痛减轻,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皱着眉咬住下唇。

    “以后要骑马,还是穿靴子吧。”奕洛瑰瞥了一眼安永身上的丧服,却终是忍不住开口教训。

    安永点点头,试着想自己站起来,却架不住浑身虚软,只得由奕洛瑰扶着慢慢向林道上走。他为自己的孱弱感到羞愧,好在脚下的步子一次比一次迈得轻松,让他欣慰之余忍不住感慨道:“陛下治脱臼倒是一把好手……”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奕洛瑰扶着自己的手明显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勾起了某些令人不快的回忆。

    奕洛瑰将安永悠然的语气当做了嘲讽,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沙场上练的。”

    安永同样也被尴尬的气氛压抑着,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两人刚走到山道上,就见冬奴已经欢天喜地的赶来了一辆马车,准备侍奉主人上车回府。这一次眼看就要结束的短暂交会,却让奕洛瑰纠结了一年的心再一次被情愫鼓动,也让他抑不住心中的惆怅,终究还是站在车前问了一句:“南方今年仍有水患,你可想回朝中任事?”

    安永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谢恩之后就上了马车,连同李琰之父子一起返回了崔府。

    这天夜里,当安永敷着脚入睡时,不自觉便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暗自纳罕这一年来奕洛瑰竟没找过自己一丁点麻烦——他能不能相信这是因为那个人已在忏悔?

    安永对这个想法将信将疑,又隐隐觉得烦恼、害怕,只好在心里默诵着佛经,辗转到后半夜才朦胧入睡。

    转眼又过了几天,这日一早,李家小郎拖着一只鸠车玩具来到安永的庭院,望着他哭着要爹爹。安永赶紧叫来冬奴,向他打听李琰之的下落。

    “哎,李公昨天午后说是要去城北的碧玉园见客人,出府后就一直没回来。”冬奴脆生生地回答。

    安永当然知道碧玉园是个什么地方,于是皱着眉一边安慰小郎君,一边吩咐冬奴:“一夜未归,只怕已醉得不省人事了,赶紧安排车驾去接人吧。”

    冬奴立刻答应下来,转身就去张罗牛车往城北接人,却不想一直等到晌午,也没见李琰之被车接回来。眼看小孩子哭得越发厉害,安永不觉烦躁,刚要抱怨底下人办事不力,却突然醍醐灌顶般醒悟:“糟糕,我怎么没想到……”

    冬奴自从得了他的吩咐,整个人就没了踪影,一定是小家伙因为好奇,自己跟着牛车去了碧玉园——毕竟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被勾缠在那里也不奇怪。

    情急之下也等不及备马套车,安永赶紧喊来昆仑奴,让他背着自己前往城北碧玉园。

    碧玉园是新丰城赫赫有名的妓馆、越女胡姬高张艳帜的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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