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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子-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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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眼下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供安永忐忑,新丰城的官邸豪宅都鳞次栉比地聚集在一起,崔府的仆从办事效率又高,不多久便已将水部郎中陶钧请了来。

    安永站在堂前迎接自己这一个世界里的同行,不自觉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见水部郎中陶钧在仆从的簇拥下跨入内庭,沿着廊庑一路风风火火地向安永走来。这人看上去很年轻,身量高大,也是一位标致精彩的人物,他远远望见安永站在堂前,便立刻亮开嗓子嚷道:“崔三,你怎么这时候叫我来?还好车驾赶得巧,再晚些我就要到渠上去了。”

    安永听陶钧以族中排行称呼崔永安,语气全不似书信上那般文绉绉,便知道他八成与崔永安是朋友了。好在自己此刻不能开口,否则一说话肯定露馅。他有样学样地与陶钧见了礼,便请他进堂落座。陶钧清楚安永的情况,于是在入座后主动开口问候道:“你舌头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什么时候才能再说话?崔三呀崔三,你这份倔强,叫我说什么才好……”

    安永只能冲陶钧笑笑,陶钧在客座上盯着安永,一番感慨后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对他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叫我来,是想打听渠上的情况。你就别担心了,我会领着人尽快把千金堨修好。尉迟部水攻那次真是场硬仗,你我都已经尽力了……虽然结果并不如意。”

    说着他像想到了某件难以启齿的事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带着内疚凝视着安永,语气也跟着艰涩起来:“崔三,如果不是你的战术牵制住柔然军,令他们折损了数千人才攻破新丰,也许你府上……也不会遭那蛮夷如此报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穿越就忍不住想啰嗦,明明是君臣文,结果现在味道越来越像种田文了=。=

 10第九章 请命

    猛听得陶钧这句话,安永心下一惊,慌忙别开视线望向堂外,思绪乱作一团——原来崔永安之前参与过新丰城的保卫战,并且让敌军折损数千,才会招致后来的惨祸?

    难怪自己醒来后,会被尉迟奕洛瑰这般对待,再加上那个司马澈……这三人之间到底得有多深的羁绊,为什么老天还要将他莫名其妙地扯进来?!安永只觉得太阳穴上一阵抽痛,忍不住就伸手揉了几揉,低低□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陶钧见安永脸色苍白,以为是自己触到了他的伤心事,吓得慌忙道歉:“唉,我又口无遮拦了,怪我怪我。”

    安永连忙摇摇头,这时醪糟微薄的酒力恰好发作,令他恹恹抬起的双眼泛起一层光彩;秋雨的湿气浸入帘中,扑在他湿润的脸上,好像白玉被洇上一层冰凉的水沁。陶钧见了心中一撞,暗道崔三果然不愧风流之名,一点都不像水战时那个弱不禁风又倔强的家伙了。

    有一些人,大概真的只适合被放在安逸处静静欣赏吧?

    陶钧不禁想起自己那风流俊雅却已被废黜的官家,还有朝中流传的官家与永安公子之间那些个风花雪月的暧昧往事,口中下咽的唾液就不自觉岔入气管,呛得他猛咳了两声。

    这时冬奴在堂中恰好也煮好了茶,适时送一碗到陶钧手边,体贴道:“陶水部,您的茶。”

    陶钧连忙接过茶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又对安永开口:“崔三,千金堨被柔然军掘毁后,大渠也被冲毁了好几处,缺口至今仍没完全堵上,水部正领着人抢修呢。这几天一直下雨,渠上也没停工,等你伤势好些,记得来看看。”

    安永冲陶钧点点头,望着堂外潺潺的秋雨出了一会儿神,陶钧似乎也被周遭安谧的氛围感染,陪在安永身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煞风景的人偏偏在此刻来到,当宫中使者的黄衣闪进内庭时,安永分明听见陶钧咬牙低咒了一声:“这帮狗奴。”

    安永瞄了瞄陶钧铁青的脸,再转头望着黄衣宦官得意洋洋地自廊下走来,心中也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慨——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指的大概就是这一类人吧?

    “永安公子,下走奉官家旨意前来,请您即刻入宫觐见。”那宦官在堂下与安永见过礼,瞥了眼堂中的陶水部,也不登堂,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姿态来。

    安永慌忙赶在陶钧怒火发作前与他行礼道别,陶钧只好冲他干瞪着眼,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罢了,我到渠上去。”

    安永点点头,目送陶钧离开后,才在冬奴的打点下整理好衣冠仪容,随着宦官进宫。如今他身上穿着缟素的丧服,不用再往身上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竟令他的步伐显得意外的轻松。

    当尉迟奕洛瑰懒洋洋瘫坐在龙榻上宣安永进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这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尉迟奕洛瑰顿时没好气,在他行礼时便忍不住开口道:“崔永安,你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吗?”

    安永听了他的话,不自觉地动了动舌头——其实现在开口应该也无妨,可是他怕自己说话的语调迥异于崔永安本人,一时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罢了。于是安永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尉迟奕洛瑰。

    此刻奕洛瑰正姿态懒散地歪坐在龙榻上,放在他手边的金盘里盛着满满的葡萄和石榴,水果的汁液沾湿了他古铜色的手指和血气充沛的指甲,从烛光下看有如琥珀般亮泽。看来他此刻过得正闲适,安永猜想,也许他的心情也很好。

    可惜奕洛瑰心情越好,就越想刁难刁难永安公子,于是他挑着唇笑道:“前些天你拒绝了我送还给你的衣裳,是想当众令我难堪吗?”

    安永一怔,侧头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葬礼上的事。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亏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够记恨到现在才发作,真够小心眼的。再说明明是这人发难在先,想在众人面前令自己难堪才对吧?

    安永自觉错不在己,却还是想化解掉奕洛瑰的负面情绪,于是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斗胆拿起了几案上嵌着琥珀的鎏金执壶,又取过一只配套的酒杯,斟了满满一杯酒浆递给奕洛瑰。

    这是敬酒赔罪,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安永不知道男人间的沟通在这一世能不能行得通,也许这金壶里的玉液琼浆,并不比几听啤酒更实在。

    他这一举动果然镇住了奕洛瑰。奕洛瑰收起了放肆的坐姿,瞪着眼对上安永那双满是真诚的眸子,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小觑了这表面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其实仔细回想起来,无论是激烈的以死反抗或者是沉溺于本能的就范,他的确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示弱过。

    见鬼,这样一个男人敬来的酒,他奕洛瑰难道还能怕了不成?

    奕洛瑰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跟着将杯子当啷一声扔得老远。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贯入安永的鼓膜,他还来不及皱眉,整个人就被奕洛瑰拽着前襟跌入龙榻中。

    他半撑起身子勉强能与奕洛瑰对视,对方唇齿间散发出的浓郁酒气让他觉得危险,然而奕洛瑰并没有做出更无礼的举动,他只是用手掌捏住安永的下巴,皱着眉仔细看他那张脸。

    这张脸也许就是中原男人样貌的极致了,明明骨骼平淡,发肤却颜色鲜明,黧黑的眉眼衬着白腻如羊酪的肤色,照样撞出夺目的光采来。还有他的眼窝,明明一点也不深,老天却偏用最精巧的刀尖雕琢出了最精致的眼角和眉梢,使得最不经意的一个眼珠转动,都能够牵引出动人心魄的神色。

    一切精致美好的东西都应该是脆弱的,有这样的一张脸,谁会认为其下隐藏的灵魂其实强韧而坚定?

    奕洛瑰为自己的走眼觉得有些扫兴,同时心底又升起另一股欲望,一种近似于孩童故意闯祸的顽劣心态,想要试探一下眼前人的底线。至于用何种手段来试探,他倒一时还没想好。

    奕洛瑰松开手,放安永坐起身,他若有所思地笑着,也伸手取过执壶给安永满满倒了一杯酒,令他喝干:“喝了它,这笔账我就不跟你算了。”

    安永当然不会推拒,他一边揉着下巴,一边接过酒杯凑到嘴边,尝出杯子里盛的是葡萄酒,料想度数不高,便放心大胆的豪饮起来。喝着喝着他忽然灵机一动,用手指蘸着酒液在黑漆几案上写下了三个字:千金渠。

    写完了拽着奕洛瑰的衣袖指给他看。奕洛瑰看见安永写的字,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惦记着城外那条大渠,你写这个干什么?”

    因为几案本身不大,又被酒壶果盘占去大半,所以安永用袖子抹去酒迹,俯身往上面呵了一口气,才继续写道:臣去修。

    “你想去修千金渠?”这一回奕洛瑰总算认真了些,盯着安永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在工部任职,修好千金渠是你的职责吗?”

    安永对这个时代的职权划分相当模糊,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千金渠归不归自己管,但救急心切之下,他仍是对着奕洛瑰点了点头。

    奕洛瑰挑了挑眉,眸中闪烁着点点兴奋的光亮——自称帝以来,中原士族一直与自己针锋相对,没想到倒是崔永安先对他投诚,这的确是个好兆头,只要崔永安肯低头,那帮老顽固总有一天也会屈服。尽管心中如此想,奕洛瑰脸上的表情却是欲擒故纵的:“当初是你罢官在先,现在又要我准你往渠上做事,崔永安,是什么让你这么快转变?”

    奕洛瑰这番话安永不大能听得懂,他隐隐觉得自己无意中似乎又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刚要心虚反省,可转念一想陶钧也是工部中的官员,既然他都能身体力行去渠上干活了,自己为什么不行?这样一想,原本藏在心中的种种不安,便统统被安永抛到爪哇国之外去了。

    于是他又在几案上写下四个字:为民请命。

    其实他想写“为人民服务”来着,就是怕奕洛瑰看不懂,安永这样想着,嘴角就调皮地弯起来。

    而一旁的奕洛瑰对安永写了什么根本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完全被安永俯身呵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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