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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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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江水正是春陵江中最为湍急的一段,江面下暗流四伏,白天尚且无人敢在江中戏水,更何况此时已是夜间,一旦落水,打捞起来殊为不易,十有八九便是葬身鱼腹,怀风躲开那一霎,怀舟本惊怒交加,这时见他不顾死活一跃而下,却忽地手脚冰凉恐惧至极。
  「怀风!」
  痛叫声中,怀舟一步纵到船舷边便要随之跃下,却见那渔夫自腰间扯下一条软鞭,鞭身一甩,如灵蛇般卷住怀风腰际,旋即横空一扯,竟在怀风将要落水之际一把扯了他到渔舟上来。
  便在这一瞬,武城等人一拥而上,自后拽住怀舟,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乱哄哄劝道:
  「王爷小心,这掉下去可不得了。」
  「王爷息怒,千万别一时冲动。」
  「王爷切莫以身犯险,咱们叫大船追着就是。」
  ……
  七嘴八舌中,怀舟一句也听不分明,偏武城等人拼了命抱得死紧,他挣脱不得,便只死死瞪着那渔舟。
  舟上那渔夫这时摘下头上斗笠,露出张英俊面孔亦是冲怀舟狠狠瞪过来,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走。」
  转身扶住怀风,另一人撑篙,小舟顺江而下,顷刻间去得远了。
  这小舟船体轻便,犹如一片苇叶,在水面上飘行神速,那大船却因吃水甚重,远不及其灵动迅疾,追了一阵,却只见两船相距越来越远,竟渐渐地拉开了有百十丈,忽地,那渔舟上的一点火把也熄了,前方江面上登时漆黑一片,三人就此消失无踪。
  怀舟立在船头,始终望着渔舟消失的方向,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慢慢地沉到了谷底。
  武城等人生怕他急怒之中有甚不妥,俱都守在周围不敢轻离,十余人面面相觑,并无一个胆敢上前劝解只字片句。
  又追了一个时辰,河道分为两股,一边是通往长江的宽阔水道,一边是不知通往何处的支流,近江处还算开阔,越往里走越是芦苇丛生,渐渐变成条小河岔。
  船行到此缓了下来,掌舵的方才奉命紧追渔舟,这时小船已渺无踪迹,也不知再追向何方,于是战战兢兢跑到船头来问。
  武城等人看一看两边河道,暗忖若是自己,该当驾舟躲进那芦苇丛中,借着地势之利,藏身甚是容易,便派个百八十人去搜也未必找得着,且那小河岔越往里去水面越浅,这一艘大船驶进去不远便要搁浅,正是个再好不过的天然屏障。
  众人一面想,一面看向怀舟。
  这半晌功夫,怀舟负手而立,一动不动,想到怀风方才那一跳时的决绝,渔舟上与那男子的亲密,一颗心便如刀割一般,这时看清两股水道的情形,面色不由更沉一分。
  武城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若是船上只他一人,恐怕立时便要追进河岔之中,穷己之力也要捉怀风回来,可现下他公务在身,这船上还关着个魏长清,事关重大,回京之期是一日也耽搁不得,怎容得他任意妄为,如此心中交战移时,终于压抑住满腹怒火,冷冷吐出一句,「回京!」
  一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指甲几要扎进肉里,却丝毫也觉不出疼。
  那小舟载着怀风三人在江上飘出老远,初时甚速,到后来甩掉了大船,渐渐就慢了下来,待驶出七八十里水路,便拐进了一片苇塘之中,又行里许,小船靠了岸,三人就此弃舟登陆。
  那岸上早有两名黑衣人牵着几匹马等候,看装束乃是内堂弟子,见三人现身,赶忙牵马上前,其中一个矮瘦的道一声,「两位少主请随属下来。」
  当下先行上马带路,余下几人俱都跟在后面,一行人往北方疾驰而去。
  这一骑便是大半夜功夫,到了晨星初现东方既白之时,方远远望见前方一座小镇,又驰了有盏茶时分,五匹马进了镇子,来到镇子最西头的一座客栈前。
  这客栈看样子开了着实有些年头,匾额上的漆都让风雨吹掉了大半,所幸店面看来还算干净,于这寅卯交界之际,镇上还静悄悄的,这客栈却已开门做起了生意,一名小二正擦桌扫地,一个胖乎乎掌柜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珠子,见门外站了怀风一行,向小二吆喝道:「好没眼力的东西,没见有客人吗,还不快去招呼。」
  那小二长了一对扫帚眉,便笑也似哭,走到几人跟前,冲那带路的弟子低低道:「师兄请跟我来。」
  领着一行人七拐八绕进了客栈后头一座偏院,进去后将门一关,恭恭敬敬冲着阴寒生道:「内堂弟子马正东见过少主,请少主在此安歇,有甚吩咐只管支应小的去办。」
  不多时,那掌柜的也来请安见礼,又叫小二忙这忙那,将一行人安置妥当。
  从船上跳下来那一刻,怀风一颗心便始终提在嗓子眼儿里,一路逃来胆战心惊,唯恐被怀舟半途追上,如今到了自家地界方始稍定,进了房哑哑地叫一声,「大哥!」
  余下的话便都卡在了嘴里。
  阴寒生握住怀风双肩,上下左右细细看了一遍,见他安然无恙,悬了个多月的心这才放回肚里,一把搂他在怀,道:「可算找着了。」
  他这一段时日没日没夜搜寻怀风踪迹,险些急疯,这时找到了人,攒了多日的紧张担忧一泄而出,不知不觉搂得死紧,犹如珍宝失而复得,只恨不能贴身收藏才得安心。
  怀风静静地任堂兄抱了一会儿,过了片刻,轻轻挣开阴寒生手臂,「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两人一路上只顾奔逃,还未来得及述说缘由,这时方得余裕,阴寒生松开怀抱,拉了怀风到桌边坐下。
  「你在荆州突然间不见影踪,常如海派人在城里搜了整整三天,实在找不着你,这才急报到总坛里去,二叔急得不行,赶忙叫我调派人手四下搜寻,第五天头上才在城外见着你留下的标记,晓得了你行迹,便循迹跟踪。只是你那记号断断续续,追查起来着实不易,不免耽搁了日子,昨日才查到你行踪。」
  说到这里,突地脸色一沉,冷笑连连,「这位安亲王当真好手段,他在荆州城里诈死,不光常如海,连我也被骗了过去,只当是什么江湖人士掠了你去,竟没想到你失踪同他有关,幸亏神武军的侍卫营里有我外堂弟子的眼线,得了风声报与我知,我这才晓得你竟是让他带了去。只是我得知之时晚了一步,那船已起锚,我之前已将门下弟子沿途散了出去找你,追到江边时身边只剩了三四个人,也不及再召集人手,只得兵行险招,安排下这么一出。」
  脸上瞬时转为关切之情,「怎么样,可吓到没有?」

  第七十九章

  怀风挤出一抹笑,摇一摇头,「叫大哥为我操心了。」
  又问,「爹爹呢,这些日子可好?可急坏了身子没有?」
  阴寒生叹道:「你不见这些日子,二叔吃不下睡不好,我前头追查你下落,二叔后脚便从总坛跟了来,如今便在不远处,我方才已叫掌柜的传信过去,说你平安归来,咱们吃顿饭,歇上一会儿,下午便去同二叔会合。」
  怀风一听带累父亲担忧,顿时自责不已,阴寒生本还有许多话要问他,见他心不在焉,只道他累了,想着见到二叔再说也是一样,便按下了满腹疑问,道:「天还没有大亮,你不妨睡上一会儿,等养足了精神,咱们才好去见二叔,莫让他见你一副疲累之态,没的叫他心疼。」
  怀风本想即刻去见父亲,听他这么一说,也觉不该让父亲见到自己这样一幅狼狈之态,只得耐下性子,同阴寒生一道吃了些早饭便躺下歇息。
  这客栈是厉冤阁外堂经营的,怀风到了自家地头,情知怀舟便是追来也寻他不着,提了一路的心原该落到肚里,可不知怎的,却又生上另一重不安,回想昨夜自己跳船时那一幕,怀舟那一脸惊诧震怒痛楚伤心的表情,心底竟一阵阵隐痛,活似做了什么对不住怀舟的事一般。
  他一忽儿想着自己所作所为实属应当应分,一忽儿又觉怀舟待自己情深意重,害得他生气难过实是不该,一颗心劈成两半儿在那儿左思右想,又哪里睡得着,只合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那天就大亮了,来这儿投宿的客人纷纷起身上路,说话声、驴嘶马鸣声传进小院儿里,撕破一片宁静,叫这乱七八糟的声儿一吵,怀风一腔愁思乱绪也给吵得七零八落,反倒渐渐睡着了。
  他接连两晚都不曾好生睡上一觉,这一盹着,便是一场酣眠,再一睁眼,只见日头偏西,竟已是申时前后的光景,不由一惊,赶忙跳下床穿衣着鞋,推开门去找阴寒生。
  「大哥怎的也不叫醒我,都这般晚了,爹爹不定等得怎生着急。」
  阴寒生所住房屋便在隔壁,怀风推门便进,一踏进来,便见阴寒生对面正坐着一人,雍容都雅一如谪仙,不是父亲又是哪个,登时惊喜叫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阴七弦正端茶啜饮,见了儿子慈爱一笑,「怎么,我来不得吗?」
  「二叔听说你脱险,哪里肯等着,当即就赶了过来,到这儿时你还睡着,便没吵你。」
  阴寒生解释完,起身去外面叫了那姓马的小二进来,对怀风道:「我与二叔等不得你起床,已先用过饭了,你眼下也该饿了,想吃什么叫厨下去做。」
  怀风见了父兄,心下喜乐,挨着阴七弦身侧坐了,道:「随便做两个菜来也就是了。」
  那小二答应着去了。
  见屋里没了外人,怀风才道:「孩儿不孝,害爹爹担惊受怕……」
  未容他说完,阴七弦右手微抬,截断他话头,「有什么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吃了饭再说。」
  他于爱子被掠一事震怒已极,于其中根由经过自然要深究一番,但如今见怀风好端端在跟前坐着,一根汗毛也不曾少,怒火便先压了下来,当务之急,竟只是要怀风睡好吃好,因恐说起这一番经过坏了气氛叫怀风食不下咽,便连说也不叫他说了。
  不一时,饭菜端来,另有一壶佳酿,怀风见父兄用过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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