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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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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受大哥伺候我一遭。」
  怀风不疑有他,回以一笑。
  阴寒生强作镇定,丢了布巾坐下,「你不在这几日,不知二叔与我可有多惦念,只怕你落入歹人之手,不知要受多少苦楚。如今见你回来,这颗心总算落进肚子里。」
  怀风容色一肃,放下碗勺,歉然道:「都怪我太过大意,中了暗算,连累大哥与爹爹担这么多心。」
  「咱们是血脉至亲,为你担心原是应该的,兄弟这般客气倒显得咱们生分了。」
  阴寒生笑着截断他话,装作漫不经心道:「那雍怀舟虽是皇室宗亲,却也拜在神兵谷门下,算得半个武林中人,我平日不大关心国事,于他倒也有几分耳闻,听说是极冷厉寡情的一个人,今日听了兄弟一番话,才知这人竟与传说中不大一样,倒似是个有情有义的,也不知哪个更真确些。」
  提起怀舟,怀风登时一阵心虚,顿了顿才道:「既是传言,总有不尽不实之处,他平素里待外人确是不苟言笑,看上去甚是不好相与,实则并不刻薄,驭下虽严,却是恩威并施,待自家人也甚是宽和。」
  「若真如兄弟所说,那自然是极好的,我当初得知你被他带走,只当这人是个睚眦必报之辈,不定要用什么阴损手段折磨你,吓得浑身都是冷汗。」
  怀风一愣,陪笑道:「大哥多虑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何曾受什么折磨了。」
  阴寒生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缓缓道:「兄弟还是太心善了些,你道折磨人的法子只是皮肉之苦吗,殊不知这世上害人的法子多的是,有那一等心怀龌龊的,不定能干出些什么来呢,我便是怕兄弟遭了这等罪,却一味顾惜旧日兄弟情谊,隐忍不说也就罢了,还要百般替人遮掩,这可叫我这做哥哥的如何放心得下。」
  怀风虽于情之一字上笨得厉害,别处却是心思玲珑,阴寒生话里有话,他如何听不出来,当下脸色煞白,只道与怀舟的一段阴私叫他知道了去,但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方才在父亲面前一番狡辩,大哥便不戳破,也断无帮着自己说话的道理,且一路上自己行事极是小心,连武城那等近身侍卫也看不出的事,又怎会叫大哥得知,这番话莫不是来诈自己的吧?
  如此一想,心便定了,笑道:「大哥这说得哪里话,你和爹爹是我至亲至信之人,我若遭了什么罪,难道还能不与你们说,求你们帮我出头讨回公道吗,真真是这一路上并没什么不妥之处,他……雍怀舟毕竟与我兄弟一场,怎会那般害我,大哥实是担心得太过了。」
  他一番谎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但毕竟心里发虚,因此不敢去看阴寒生,垂了一双眼只盯着桌上那碗豆腐脑,一只调羹在里面搅来搅去,直将剩下的那半碗豆腐搅成了一堆碎末。
  若阴寒生没看见怀风后颈上那一记咬痕,这一段话也便将他糊弄了过去,无奈怀风千小心万仔细,偏偏前一晚欢愉时让怀舟啃的那一口痕迹露了馅儿去,再说这一番话,无异于欲盖弥彰,反让阴寒生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心中暗道:果真是这姓雍的。
  他面上仍是笑微微的一派平和,暗里却是怒焰滔天,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一边想到那人如何□了怀风,只恨不得立时杀过去捅雍怀舟几个透明窟窿,一边又想到怀风如何为他遮掩维护,分明是对这旧日兄弟有情,再一想到自己同是怀风兄长,只因有血脉之亲,反倒不能似那假的一般罔顾伦常,以至眼睁睁看着怀风落入他人之手,登时觉得五脏六腑如遭鼠啮,几欲发狂。
  「天晚了,你歇着吧。」
  再按不住一腔怒火,阴寒生霍然起身出了门去。
  他来时笑意温文,走时虽面色不变,眼底却多了层暴戾之气,又是话未言尽匆匆起身,怀风才松的心又是一紧,静坐片刻,过去关了屋门,回身一看,只见阴寒生方才坐过的一只圆凳上竟多了几条裂纹,拿手轻轻一碰,哗啦一声,一张凳子登时四分五裂成一地碎片,原来竟是阴寒生怒意勃发,不知不觉间内力暗蕴,竟将凳子生生坐碎了去。
  怀风望着碎凳,只觉自脚底涌上一股凉意,直透背脊。
  翌日,叔侄三人并七八个内堂护卫弟子启程回返总坛,一路上,阴寒生同怀风说话时仍是一口一个兄弟,神色却是淡淡的,总似压着什么火气,怀风越看越是心惊,暗忖昨晚定时露了什么破绽叫堂兄看了去,却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辩白遮掩亦是无从下手,坐在马车里,目光呆怔怔看着车外骑马而行的阴寒生,心中一忽儿烦躁一忽儿担忧,连父亲同他说话也未听清。
  阴七弦正同他说起那化功散,见怀风眉头紧蹙魂不守舍,只当他担忧一身内力,不由握住儿子一只手拍了拍,着意安慰,「那化功散的解药我还留着,待回了家便找来给你,这一身功力复原不过早晚之事,倒也不必担忧。」
  怀风手掌被这么一握方才醒过神来,不及听清父亲说的什么,只浑浑噩噩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奇道:「这化功散是什么来历?爹爹也有吗?」
  阴七弦微微一叹,「习武之人最怕的便是修习内功时走火入魔,辛辛苦苦修来的功力毁于一旦不说,更有性命之忧,有鉴于此,神兵谷数代前辈苦苦钻研方制出这一味灵药,可散内力于无形,为的便是门下弟子修习内功不慎时好保得一条性命,因这化功散配制不易,所需药材又大多是稀罕之物,故此极是珍贵,每名弟子仅能获赐一服,我以前在师门时倒也蒙师父赐下过一份,后来你大伯病重,我便将这化功散与你大伯吃了,只是服得太晚了些,你大伯奇经八脉皆已被毁,纵是没了内力反噬,终究也没能撑得过去。」
  回思往事,目光中满是怅然,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解药还是在的,你莫担心。」

  第八十一章

  怀风听到这里,心念忽地一动,一把握住阴七弦右手,「爹爹,您现下正是深受内力反噬之苦,若能化去这一身功力,不就可免了此厄,比起我调制的那些压制内力之药可不强上百倍。」
  一想到此,不禁兴奋莫名,但见父亲微笑不语,不由纳罕,略一思忖,又劝道:「爹爹,现下阁中万事妥帖,再无宵小作乱之虞,便是没了这一身功力亦不可惜,再说您眼下纵有内力亦是不能轻使,同常人又有什么不同,倒不若丢了这一身负累,日后我再配些延年益寿的方子与您,如此一来,莫说十年之寿可期,便是二十年、三十年也未尝不可。」
  他一双眸子殷切切看过来,阴七弦百般不忍令他失望,但亦知瞒不下去,苦笑道:「这一身内力于我已无甚用处,又岂会舍不得,不过那化功散每名弟子只得一份,并无多余,且我当年向师父发过毒誓,除非受师门召唤,否则出师后再不踏入神兵谷一步,亦绝不对外自承神兵谷弟子,如此又岂能再上门去讨要,那可不是违了我当初誓言吗。」
  怀风急急道:「我代爹爹前去。」
  阴七弦笑着摇一摇头。
  他是一代宗主,自有气量风骨,既是发了誓,便是坏了性命也不肯食言,怀风一时情急说出话来,见父亲不允,知道这法子定是行不通,一阵黯然,但旋即念道:罔我师从舅公学了这一身医术,便不能自己配一付化功散出来吗,何用去求那神兵谷,倒叫爹爹失了面子。
  一旦想通,沮丧尽去,登时打起精神,对阴七弦道:「爹爹不乐意,咱们便不去求,我便不信,这化功散难道只他一家配得出来,我倒要试上一试,看能不能做得出来,除了爹爹这一身病痛。」
  阴七弦抚掌大笑,「好,好,这才是我阴七弦的好儿子,咱们万事靠自己,生也罢死也罢,且由得他。」
  一行人回到总坛之时已是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起来,庄子内外的枫叶深深浅浅红成了一片,远远望去如火如荼,倒真不负了霜叶山庄的美名。
  这一日艳阳高照秋风轻抚,院里栽种的两棵柿子树挂满了拳头大小的柿子,一个个火红如灯笼,甚是喜庆,有几个前几日自树枝上掉了下来,叫怀风捡起摆在窗沿上,不几日便熟透了,从皮上咬个口子一嘬,满是甜香。
  怀风所住的院落中一片安静,屋中只偶尔闻得炭火烧灼的噼啪声响,不多久药汁子滚沸了,屋中霎时弥漫一股药香。
  怀风伏在书桌上,扒拉着面前一堆药材,旁边一叠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去全是药方,有新写就的,墨迹尚未全干,也有几日前便已配制过的,没用了便蜷成一团丢在一旁。
  「配制这化功散也不是一两日便能成事的,慢慢来就是,难道一个月做不出来你便把自己关在这屋里一个月不成,似你这般废寝忘食,身子可怎么受得住,你自己不觉什么,让二叔看了可有多心疼。」
  怀风正全神贯注拿戥子称量药材,不提防身后有人说话,一失手,那小药秤晃了几晃。
  「大哥。」
  一抬头,见是阴寒生托着盘饭菜进来,站在一旁正看着自己叹气,怀风愣了一愣,忙放下手中东西,「怎么是大哥给我送饭来,这种事叫丫头去做也就是了。」
  「伺候你的丫头说你不肯出来吃饭,她们也不敢进你这药房,我左右无事,便进来瞅瞅。」
  将饭菜放到桌上,阴寒生笑道:「莫要再鼓捣这些药了,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先吃了饭是正经。」
  自客栈那晚后,阴寒生一直有意避开与怀风独处,回来的这一路上,怀风也未找着什么机会与他深谈,待回到总坛,一个借口审阅内堂弟子武艺进境,去了庄子外十里远的育鬼堂不回来,另一个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中足不出户选捡药材,竟隔了七八日未曾碰面,这一日冷不丁见堂兄主动现身,怀风心下惴惴,蹭到桌边,见阴寒生笑容可掬,一如从前和气,越发心里没底,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阴寒生于他这等局促之态视而不见,摆好碗筷,拉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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