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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绝之鸩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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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江湖事,谁对谁错,又谁是谁非呢?
帮着小可怜抓抓头发洗干净,一桶水也污浊得差不多,刑不归提起人换到另一桶干净的水里,发现脏污尽去的小家伙皮肤白且嫩,像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素净的脸异常清秀,发色偏黄,不若一般人的黑亮,看年纪顶多就十三、四岁左右吧。
「叫什么名字?」刑不归问。
小可怜听他问,笑了,嘴巴张了几张也没个声,刑不归猛然惊觉,从昨晚到今天,都没听小可怜说出一个字、发出一个音。
「你不会说话?」他低声问。
小可怜先是摇头,用力张嘴,胀红了脸想发出声音,却徒劳,最后将嘴都沉入水里,哀怨的往上瞄,似乎深怕对方因此而讨厌自己。
「你原来会说话……」他猜测:「后来不能说了?」
小可怜忙点头,却忘了嘴巴还在水里,点头的时候把鼻子都往下浸了,一惊慌,不小心就把水给从鼻子吸进去了,鼻腔霎时间辣痛起来,又呛到喉头,他狼狈不堪从水里爬起,咳咳咳地想咳出水,眼睛都给咳红了。
刑不归真的很想笑,这小家伙真的有意思哪。
好一会儿小可怜缓过气了,偏着头,敛在浓睫下的一双红目小心地看过来,怕他丢脸的行为惹恼了人,刑不归却因此觉得小可怜的双瞳简直跟窗户眼儿一样,从外头可以窥出他心里所有的情绪与想法,比之言语更加的真挚无碍。
不能说话也是件好事,刑不归本就不爱吵,更加讨厌与人对谈,小可怜不会说话也无妨。
「会写字么?」试探性地又问。
高兴点头,抓了刑不归的大手,在他掌中写下一个字。
「羽……你的名字?」他问。
眨了眨眼,对,小家伙的眼里这么答。
这么一靠近的时刻,一缕幽香从小家伙的身上飘出,淡淡的香味在冲入刑不归口鼻的瞬间,让他脑袋晕眩了一会,忙一手扶着浴桶边缘,稳住。
摇摇头,晕眩感立去,大概是刚刚的酒劲上头,今晚要早早歇息。
「几岁了?」刑不归又问。
十八,小可怜又写。
刑不归当真没想到,瘦瘦弱弱的小东西已经十八岁了,难道他在还丹门里受了欺凌且吃不饱饭吗?对他的怜惜之意又加深了些许。
不过,还是先跟这小麻烦讲明白。
「我叫刑不归,想是老天怜我茕独,派你来与我作伴。」他斟酌着说:「我认你为义子,你就改姓刑,叫刑羽。他日,我临老死,你就替我备齐送终之具吧。」
用力点头,又是咧嘴笑,清秀的脸经这笑容一衬托,仿佛满天阴霾都在瞬间被破开,灿烂起来。
捡了个小麻烦在身边,也不知是好是不好,刑不归看看这小小的人,心底仍有种不踏实感。
曾经灰心失意,发誓不愿再与人多有纠葛的他却认了个义子,这表示,往后身边多了个牵挂,而牵挂,是他最不愿意要的。
难道是因为寂寥太久,因而鬼迷了心窍吗?
很难讨厌这小家伙啊,刑不归想,罢了,茫茫沧海,两个都经历过流离的人能这样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随遇而安吧。

当晚睡下,刑不归身为武人及镖师,警觉性向来就高,即使睡着,也还留着几分意识注意周遭环境,恍惚之间闻到房里充满了淡淡甜香的气味,怕是江洋大盗点燃熏香从窗孔门缝吹入,欲夺他的暗镖,立即抓起放在一旁的单刀,起身。
一下床就觉头有些晕,这香味果然有古怪,基于小心之故,他不敢大力吸嗅,只能先跨过床前的短榻,检查门窗无异样,屋顶上也没有人伏着,刑不归纳闷,这甜香究竟从何处来?
最后,他把眼光放到沉睡在短榻上的刑羽,想起不久前帮小家伙洗澡的时候,也闻过相同的气味,当时也似乎让他昏了一下,想来,这香味一定有古怪。
心下生凛,忙运气绕转全身,毫无窒碍,他放下心,这味虽香甜,闻久了仍有些个晕晕乎乎,他干脆把窗户打开,让味道散出去,重新吸入几口冷凉的夜气,顿觉神清气爽。
躺回床上他开始思考,小家伙的衣物早都扔了,他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熏香之物,这香味却又怎么来的?
听说古代有些美女带有芬芳香气,沐浴过后,连水都会是香的,难不成刑羽也是天赋异禀,天生就带有香味?刑不归眉头揪了起来,刑羽若是女子,有这异香在身也无妨,可身为男子,怎样都不妥。
继而想到,小家伙是还丹门的幸存者,或许是长期浸淫于丹朱药草中,久而久之染上的,还丹门以练奇毒闻名,所以这味道让人不舒服。而且,小家伙身体看来虽瘦弱,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这香味对人应该无大碍。
刑不归相信,只要时日拖得久了,味道终究会散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刑羽是还丹门的余孽。

天未亮就醒来,刑不归伸了伸腰后,摇醒榻上熟眠的刑羽说要起程了,他习惯晓行早发夜迟宿,延长路上行进的时间,可以早日到达目的地,将镖物送到帝都去。
虽觉有些不忍心,让瘦弱的小家伙陪自己晓风残月的赶路,不过既然成了自己儿子,未来也不可能有养尊处优的日子过,还是让对方早点儿习惯也好。
刑羽揉揉眼,看看四周,对自己为何身处客栈房间还有点儿懵懂,突然间他怔怔注视刑不归,突然一笑。
早。他的眼睛说。
「穿衣服,要出发了。」刑不归很容易就读出小家伙眼里的意思,交待。
刑羽起身,蹬蹬蹬跑去拧了盆水里的汗巾递给义父擦脸,跪下身来帮他绑上行缠布,绑得不甚服贴,却也是有模又样;抢抓了外氅给他披上,可是刑不归个子高,他怎么披也披不服贴,最后干脆用跳的,跳了两次,总算把氅衣给好好挂在对方肩上。
喘气喘气,这些动作让小家伙气喘如牛猛冒汗,然后穿上了昨天刑不归到客栈附近估衣铺里挑的短衣衫,低头看一身的行堂,虽是粗布衣裳篷麻鞋,依旧喜不自胜。
他之前穿过的衣衫质料比这好太多,可是,他喜欢刑不归买的这一件。
谢谢爹。他眨眨眼,摸摸自己衣服。
刑不归发现义子虽然常摔跤,服事人时手脚也不明快,却看得出他很努力,而且是诚心诚意,似乎是为了感谢被收养的恩情。
突然间想起自己从前在玄刀门的日子,僮仆及门下弟子也同样伺候自己妥妥当当,直到他流落风尘,任何事都学会自个儿动手做,如今义子的服侍竟让他有恍如隔世之感。
袖子被扯动,刑不归低头看,是刑羽拉着他,然后指指窗外。
爹,天色亮了,还不出发吗?
「走吧。」他说。
拿起了刀,正要提竹箧,刑羽抢先一步担起,他个儿瘦小,竹箧却有些重量,提着走路有些歪斜,他却还是高高兴兴地提,也没回头跟义父示弱。
刑不归从背后见他脖颈都因为用力过度冒出青筋了,摇摇头,这小孩儿有些个意思呢,合他的味。
「我拿。」从刑羽处把竹箧给拽过来。
刑羽大惊,抢回来。
我能拿的,我不是无用之人!
刑不归觉得奇怪,每次他都能读出小家伙眼里的想法,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太过水灵鲜澄,所以诚实的反映了主人的想法?若是如此,小家伙不就对任何人都没隐私了吗?谁都能一眼将他望到底。
重又把行囊取回,他说:「我是习武之人,不在乎这点重量。倒是你,必须尽全力赶上我的脚程,我认你当义子,绝对不是要给自己多个负担,知道吗?」
刑羽咬咬唇,半垂的浓睫恰恰遮住他瞬间黯淡的瞳眸,很快又抬头,双眼睁的大大亮亮。
不会,我绝不会成为爹爹的负担。
转身他走出去,刑不归继之,客栈已经热闹起来,昨晚进店安歇商贩客人已经整起行李,等着吃些米粥菜蔬好准备上路,他人高,很快看到刑羽抢占了一处坐头,垫高脚挥手,要他快过来坐呢。
两人简单喝了热茶配馒头吃,又多带了几个上路,这回刑羽坚持拿馒头,比手划脚老半天,小眉头哀怨的挤成八字型,好像不让他拿点东西,他对不起新认的爹,刑不归没办法,拿了干净的汗巾将东西包好,让他往怀里揣。
刑不归是寡言之人,行笠戴上就徒步赶路了,刑羽也学他戴上新买的帽子,后头匆匆忙忙追。
刑不归走得快,却还是竖着耳朵听后头动静,刑羽初时一直跟他保持约三、四步的距离;一个时辰后,呼吸粗浊了,两人间隔的距离到了约十步,偶尔他又会小跑步,避免跟刑不归拉得太远,可这样又让他往地下跌了好几跤。
刑不归忍着不回头去扶他,当作没听到,又走了一个时辰,日当头,该是休息的时候。
道旁有座小野店,他停步进入,等着刑羽追上来后,他才叫了蔬饭来用。
「累?」他问。
不累。刑羽猛摇头,嘟嘴。
事实上他脸色苍白,却还是跑后头倒了水来,一碗先呈给刑不归,自己才又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啜吸。
刑不归心不在焉大口饮尽自己这碗水,心中无来由有些感触,但感触些什么,又无法具体说上来。
用完餐,他故意比平常多休息了两刻钟,让刑羽好好喘口气。之后的路途,他甚至放慢了速度,但、只放慢一点点,毕竟不能一下子给新儿子太多甜头吃,可这样一来,入京的行程就慢了。
考虑了一下,目前风顺水平,有河直通京畿,所以他决定走水路。
既有水路,为何之前情愿劳苦双腿忍受尘埃走陆路呢?
目前时局纷乱扰攘,民间动荡不安,莠民乘机劫夺行旅的情形屡见不鲜,是以镖局的行当才蓬勃发展。舟船部分,同样时有水上盗劫杀行旅商人的事情传出,刑不归虽然武功高强,可在水上也无能尽情施展手脚,因此,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坐船。
为了这小家伙,他似乎破戒甚多了啊。
来到最近的渡船口,当处有许多船只专供行旅之人南来北往,其中一只正要出发,中间的几个大舱口被商贾给包下了载货,剩两旁的小舱口由水手另外揽客赚点额外钱,还剩下两个空位,刑不归要了,让刑羽跟着上船。
这小舱口人多口杂,刑不归虽不爱吵也没办法,将竹箧搁在他与刑羽的中间,靠着舱板闭目养神,不多久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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