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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归何处-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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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宝儿打来热水,又替南宫逸除了外裳,手脚麻利的帮南宫逸清理了血迹。
  “太子爷,”张宝儿终是没忍住,道,“这,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儿?”
  景騂叹著气,道,“今日魏显将军进宫,道是南国大皇子南宫瑾,拒捕抗命,已被当场击毙。”
  张宝儿倒抽一口冷气,道,“爷,这消息,为何要告诉公子!公子身子本就弱,这是要他的命呢!”
  景騂扶额道,“我岂能不知,只是,那魏显入宫奏报,皇上,想是有安排的。”忽而觉得不妥,便正色道,“只管照顾好公子,旁的事儿,一概不知!否则,我也保你不住!”
  张宝儿因见南宫逸昏迷,心下焦急,一时口无遮拦。经景騂这麽一说,心下一惊,跪道,“是奴才冒失了!奴才该死!太子爷教训的是!”
  景騂暗自叹气,道,“罢了!你好生伺候公子便是。”
  “禀太子,皇上听闻风清候病了,派了王太医前来诊治。”
  景騂道,“请太医进来吧。”如此,皇上并无杀南宫逸之心,既是这样,又为何刻意留南宫逸在场,当面告知其兄之事?
  王太医进来磕了头,便行至榻前诊脉。那脉相柔若浮珠,时而急促,时而凝迟,王太医不禁皱了眉头,暗自叹息。
  “太医,风清候这病?”景騂见王太医面露难色,不禁心惊。
  “太子,”王太医一揖,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景騂点点头,吩咐张宝儿好生照顾著,便随著王太医去了外殿。
  王太医跪了道,“太子,侯爷原是气血攻心之症。只是,侯爷素来气虚体弱,而脏器内有淤血未除,诸症相加,这才变得凶险。”
  景騂颔首道,“王太医可有妙法医治?”
  王太医捻了下胡须,道,“照医理,如此症状只需活血散瘀,佐之养气补身的药便可。”
  景騂略一皱眉,道,“但说无妨。”
  王太医叹道,“只是,病由心生,即便侯爷熬过了这一关,若心结不得解,怕也未能长久。”
  景騂扶起王太医,道,“太医只管开方子罢。”若是他一心求死,便是九转金丹也未必得治,你我凡夫俗子,做到尽了,便也无愧了。
  王太医一揖,便退下了。
  景騂缓步行至内殿,见那冰弦安然於案上,几缕檀香,熏得愈发亦幻亦真。景騂看著床上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容,忍不住轻轻理了那人额前的乱发。手上的伤已被张宝儿细致的包扎了,景騂握起南宫逸的手,方才惊觉,南宫逸十指之上,竟全是琴弦压出的伤口。泪便要落,景騂轻轻吻了南宫逸的手指,咸涩的泪水混合著冰凉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平日里,都道他七窍玲珑,自己的心思,想必不会不知。只无论自己做什麽,他总也拒人於千里。若是明哲保身,却为何这般糟蹋自己;若是,若是为了景騂免遭牵连,景騂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夺了这帝位,江山为屏,让他不再忍受任何苦痛。只是不知,景騂愿用万里江山博伊人一笑,他,可愿为了自己,放下那国恨家仇,烽火狼烟。


十六

  身子越发沈了,太医依旧每日前来请脉,开些方子,不过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罢了。南宫逸终日不语,只静静的躺著,一双眼睛茫茫然,不知望著何处。或许是与这人世间最後一抹羁绊已然斩断,南宫逸只觉得心下忽而安宁了,平静了,仿佛溺水之人最终也没有看见渴望出现的一丝光芒,终於能看淡生死,坦然接受一切。或许那日祠堂之上,他就该了断了自己。只是,不甘心,他,或是父王,都不甘心。妄想著自逐家门便可坦然面对,原是自欺欺人罢了。世人看见的,仍是南宫逸,南国二皇子,贤王南宫逸,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甚至,不惜沦为豫国皇上的床帏玩物!如此,自己那日自绝於家门,岂非天下第一自作多情之人?
  “公子,该吃药了。”张宝儿跪在榻前,轻声叫道。
  南宫逸应了一声,便由著张宝儿将自己扶起来,身後靠上软垫。
  苦涩的味道惹得南宫逸有些不适,每日用药泡著,五脏六腑苦成一团,痛苦的痉挛著。
  张宝儿微微一笑,道,“公子竟也怕吃药吗?”
  南宫逸一愣,想来幼时每每生病,总是父亲和兄长在一旁软磨硬泡方才咽下几口药。而兄长每次都能奇迹般变出些核桃酥之类的小点,塞进自己嘴里,那药便也不觉苦了。只是斯人长埋黄土,这点点滴滴,绵长,却也透著苦味了。
  张宝儿见南宫逸凄然一笑,便不再多言,只服侍著喝了药,便退了出去。
  晚些时候,张宝儿正安置南宫逸睡下,便听外间报道,皇上驾到。
  张宝儿忙跪了接驾。
  景赫随手打发了近侍,便一个人进了内殿。
  南宫逸撑著身子,正欲接驾,却闻得景赫道,“不必了。”便不再挣扎,只是靠在身後的软垫上。
  景赫见张宝儿战战兢兢的跪在面前,随口道,“侯爷的病可好了些?”
  张宝儿犹疑道,“每日只是按时用药,但,但……”张宝儿瞟了一眼南宫逸,道,“但总不见起色。较前几日更沈了。”
  景赫面沈如水,只打发了张宝儿出去。张宝儿偷著向南宫逸使了眼色,便垂首退下了。
  景赫自在榻边坐下,看著南宫逸无力的靠著软垫之上,身子有气无力的起伏著,便道,“侯爷果然历练了,当日殿前丝毫不动声色。不知情的,还道侯爷已然忘却前尘旧事了。”
  南宫逸缓缓抬起眼睑,道,“皇上日理万机,却不忘记挂罪臣,罪臣,感激不尽。”处处设计,这底下尽了多少心思,耗了多少工夫,当真抬举了他南宫逸。
  景赫冷笑道,“若换了旁的人,自不必朕费这麽些心思。”转而看著南宫逸,“只是,侯爷如今是朕的人,又玲珑剔透的紧!朕,不得好好疼著吗?”
  南宫逸忽而大笑,却无奈一阵胸闷,便咳嗽起来,良久,方才缓过神,道,“只可惜,罪臣,伺候不了皇上多少日子了。”说罢,竟嫣然一笑,泛著潮红的脸颊挟著一丝莫名的妩媚。
  景赫两眼微眯,一把扯过南宫逸的领子,直勒得那人浑身发颤,道,“想死?只是,朕若不松口,这阎王爷,怕也不敢收吧!”
  南宫逸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越发急促,断断续续道,“皇上……且自放心……罪臣……罪臣若求死……豫国大军破城之日……罪臣已然……自挂东南枝了。”若是那时死了,还落个宁死不屈的名节,现下算什麽?
  景赫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南宫逸一边喘著,一边咳嗽起来。这麽个闹腾法,就是常人也难捱,更何况南宫逸此时身心俱疲,气血上涌。直咳出几口血,方才有气无力的倒在榻上。脸色越发苍白,仿佛一碰就能碎了。
  景赫只冷眼看著,半晌,终於起身走了出去。
  景赫前脚刚走,张宝儿便小跑著进来,看见地上的血迹,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忙走到榻前,扶了南宫逸,道,“皇上他,当真想要公子的命不成!”
  南宫逸靠著张宝儿,摆摆手道,“若是他……真想要我的命,便是我的……造化了。”
  张宝儿掏出手绢,轻轻擦著南宫逸嘴角的血迹,道,“公子可好些了?”
  南宫逸微微闭著眼,道,“不妨事。张宝儿……你……可愿意……帮我个忙?”
  张宝儿一边帮著南宫逸顺气儿,一边道,“公子尽管吩咐。”
  南宫逸握著张宝儿的手,道,“帮我……帮我把太子……请来。千万……小心!”
  张宝儿扶了南宫逸躺下,覆著南宫逸的手,道,“公子尽管放心,奴才去去就来!”说罢,便去了外殿,吩咐了几句,走出云清阁。
  南宫逸缓缓闭上眼,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十七

  景騂居於东宫,位於勤政殿之侧。原也不是如此建造,只景赫欲让太子摒了杂念,一心修习帝王心术,这才将自己平日处理政务的殿阁移至东宫附近,说是移宫,不过是换个牌匾,殿内器具却也不曾改动。景赫一向俭省,自不会闹出些劳民伤财的事端来。景騂因了父亲的缘故,於殿阁上也是极俭省的,只日日对著勤政殿泛黄的灯火,不免谨慎些个,见个什麽人,办个什麽事儿,都需一一细禀了,免招祸患。
  内殿燃著熏香,汀兰荇薇,淡淡的植物香味儿。细闻了来,却觉几分湿氲,像极了冬季晨昏的露水,凝在草叶上,较人神经为之一振。
  景騂陷在太师椅中,扶著额,看著手中的折子发呆,似乎遇见了什麽极为难的事儿。郁白自倚著窗棂,沈吟著,却不真切。
  景騂叹著气,缓缓道,“郁白,眼下观之,天下也算初定了。只那些个郡邑城池,多半是些旧国遗留,换汤不换药,若是逢著谁振臂一呼,怕是该四方响应了。”
  郁白面色沈静,沈声道,“眼下时局却是乱些,较早年诸侯割据仍是凶险。四方未定,暗中势力哪个不是蠢蠢欲动,皇上一路征讨,虽是摧枯拉朽,却也留了不少後患。”
  景騂略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的心思,怕是看穿了我没有征战之心,才亲力为之。”
  郁白略一皱眉,便是你无争雄之心,方才保全自身,周旋至今,因笑道,“却也是太子的福分,早年二……”还未出口,便知不妥,只暗中收了话,道,“而今四王爷戍边,五王爷身子孱弱,其余的,不是守了皇陵,便是困於府内,也独太子爷能以退为进了。”
  景騂不禁苦笑,当年二皇子谋反一案轰动朝野,令皇上龙颜大怒。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但皇上帝王心性,偏行了霹雳手段,将一干儿子贬的贬,遣的遣,甚至亲手鸩毒了二皇子景旭。众人皆在那场风波里吃了亏,却唯独他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闷葫芦捡了大便宜,更是被册封太子,居於东宫。
  郁白知道景騂又想起那段日子,便轻言抚慰道,“成败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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