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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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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尘大师也笑起来,眉目和煦,真似人间佛陀。
  怀王见他二人相视而笑,稍稍放心,道:“今日惊扰大师,深感不安。”
  却尘大师道:“老衲算算日子,王爷自从回京到如今,也该到我这陋处坐上一坐了。”
  难道这怀王还经常来拜佛?
  落竹坐在怀王身边,本想听到更多内幕,可二人却忽然说起了佛法。你来我往,句句都是禅机。落竹肚子里墨水不多,开始几句还勉强能听懂,听到后来,可彻底昏头。越听越觉得,出家人的思考方式真是与常人不同,实在不是他这样的俗人所能理解的。
  怀王小时候就认得却尘大师了。那时却尘大师还未当上住持,皇兄带他来这座寺院,却首先见了却尘大师。二人对坐,说了些怀王不懂的话,便匆匆离去。回去的路上,皇兄告诉自己,先皇留下遗言,只要南氏不绝,子孙后代要永保却尘大师安乐。
  那之后他偷着来见过大师一回。大师生得漂亮,见他站在禅房外窥自己,便叫他进来。那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样,假惺惺跟人开口闭口都是禅机佛意。他叫进怀王,给了他几块黏牙的牛皮糖,见他吃得高兴,自己也笑得开怀:“你长得真像你祖父。”
  怀王一张嘴说话就黏牙:“你认识……我祖父?”
  却尘大师点点头,眨着眼睛说:“我还认识你曾祖父。”
  “哇,那你活了多久!”
  “很久很久,活得我真不耐烦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却尘大师长叹一声,抚着一串佛珠。怀王注意到,却尘大师双手手腕处都有灼伤的伤疤,一直蜿蜒向上,被衣服遮住,不知道还有多大多长。
  后来却尘大师当了住持,架子就好像端起来了,寻常人不肯见,偶尔见个人还张嘴闭嘴都被佛经似的。怀王跟他说了几次话,被烦的不行,索性跟他对着说,看谁能说过谁。他同却尘大师辩过,不经意一转头,见落竹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冷落他了,笑道:“是不是很没意思?”
  落竹点头,小声道:“你们就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
  怀王一哂,说:“正殿里有求签的,你若觉得无聊,便去拜拜佛,求求签吧。那位解签的师傅很有意思,你编什么谎话,他都能给你圆过来。”
  “真的?”落竹惊喜道,“那我便去了。”
  见落竹欢欢喜喜出了门,却尘大师轻笑一声,道:“王爷这是收心了?”
  怀王不置可否,过了半晌,问道:“云柯他……最近可曾来过?”
  “云公子每月十五都会陪同母亲来上香,这个月刚来过。”却尘大师叹道,“云公子对世事太过执着,俗话说过刚易折,老衲劝过多次,得过且过,无奈云公子不肯。”
  怀王也是叹息:“他就这样的脾气,仿佛天下之大,都担在他肩上。我劝他放下些,他还骂我不以黎民苍生为重,是国之蠹。”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怀王开口,道:“大师,云柯他每次来,必定与您聊聊,我在边关这么久,他总共说起过我几回?”
  却尘大师摇摇头,道:“老衲还是要劝王爷,云公子心在天下,只怕容不得王爷的情爱。王爷多年苦恋,至今仍不与云公子言明,只怕也是深谙此事。何必纠缠若此,王爷眼见便到而立之年,即便王爷对女子没有心思,也该放下此段,寻个别的情投意合之人。”
  “大师,我做不到,我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他……我躲到边关这些年,谁叫也不回来,都是因为他要成亲。你叫我怎么看着他夫妻恩爱,他每次给我写信,写到妻子都是满满爱意,我……我几乎恨不得提着把刀,把那个女人的头斩下来!”怀王把脸埋进掌中,“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这么多年,我为他发的疯出的洋相够多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总有一天要闹出大事。可是我没办法,我停不下来,听见那个名字,我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火烤着,暖洋洋地舒服。”
  却尘大师呼了一声法号,道:“王爷,世间之事,只有个为与不为,若为,便没什么不成。你眼中心中只有一个云柯,所以放不下。何不睁开眼睛,看看这身边之人,未必就不如云公子。”却尘大师道,“王爷,劝君怜取眼前人啊。”
  怀王走出却尘大师的禅房,一时间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跟落竹一起来的。他的侍卫在寺门处就被拦下,也没人作伴,怀王自己往正殿去。迈上几级台阶,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正是落竹。
  怀王是练武之人,走路很轻,更加没有声音。他经过解签人身边,解签人的瞌睡都未曾被他惊醒。落竹端端正正跪在佛前,也同样没有注意到怀王,所以怀王能看到,他满面的泪水。
  靠在一起的大拇指挨着鼻尖,一滴一滴泪珠流过鼻尖,流到大拇指上,又顺着拇指,流到手腕,宽大的袖子都被湿了一块。
  他为什么哭?
  他想到了什么,这么伤心?
  为什么自己见到他哭,就觉得鼻子酸疼,仿佛自己与他一样,也欠一场大哭?
  怀王一把抱住落竹,抱得这么突然这么紧,把落竹吓了一跳:“王爷……”
  “落竹,你可曾爱过谁?”怀王问。
  落竹的身子震了一下,半晌,回抱住怀王微微颤抖的身体:“不曾。”
  “落竹,你可愿爱我?”
  耳边嗤笑一声:“王爷又在说落竹听不懂的话了。”
  “落竹,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把我的真心给你,你也把你的真心给我,我们公平公正。往后我全心全意对你好,好不好?”
  “王爷病了,就该吃药。”
  “我没有说疯话。”怀王捧起落竹的脸,“你信我,好不好?”
  “睡了我几天,就睡得难分难舍的,我见过许多。”落竹冷着一张脸,配上满脸泪痕,甚是好笑,“王爷慎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也知道你不会信……”怀王苦笑,道,“为何你不愿试试爱上一个人,连我都愿意试……”
  为何你愿意试,我就偏要陪你试。落竹本想这么说,可怀王这样一脸哀戚,百年难得,他仔仔细细看了半晌,本来心里就难受,忽然就看得更难受了。神使鬼差,脱口而出:“其实,试试也不是不行……”
  怀王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
  落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可的确,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既然说了,就只能圆场:“反正三个月,三个月后,咱俩觉得还成,你就在包我三个月,不成,我就回去。”
  这话有玄机,成了,接着给钱,不成,钱也不能少。可惜,怀王心里那个感性的小角落被戳了一下又一下,没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就答应了。
  二人这一番肉麻,惊醒了角落打瞌睡的解签人。他搔搔头,不小心碰掉了墙上一个木牌,捡起来,竟是个姻缘签。
  内里有诗一首,解签人向来如此概括这拗口的四句话:
  “事在人为。”
  晚上自然留宿寺中,怀王自有自己一间房,家具摆设,皆为上品。可落竹根本没时间挨个看过来,用过晚饭,他就被性急的某人按在了床上。
  被从上到下亲了一遍,衣服脱得比什么时候都快,落竹整个人熏熏然,下一轮风暴袭来之前,果断侧身:“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这可是佛门圣地。”
  怀王轻笑:“忘了告诉你,我从不信佛。”
  “不信佛你往寺庙跑什么!”落竹被扳过来,压着肩膀,吻。
  窒息之前,两人分开湿漉漉的嘴唇,怀王的手往下,捉住那有些颤动的小东西:“你信佛么?”
  “啊——我……也不信。”落竹弓起身子。
  “那你……不是一样在佛前哭得差点断气?”怀王整个压住身下的人,“我不信佛,所以斗胆,请佛祖做个见证。我南准,要落竹,你的身,你的心,我都要。”
  荀沃半夜睡不着,出门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怀王小院外。那一丝丝甜腻的呻/吟仿佛炫耀,叫他肝儿疼。
  “大半夜不睡觉,咒你们明天下不了床!”

  真假花瓶

  
  
  
  





  真假花瓶 第二天近晌午才往回赶。落竹连续操劳,可真的下不了床,被怀王裹着,抱上马车。怀王安置好落竹,转头想去向却尘大师辞行,却尘大师身边的沙弥已经呼了声佛号,道:“施主请留步,师父早起清修,嘱我告诉施主,世间万事皆有缘法,莫强求莫辜负。”
  怀王点点头,道:“回去告诉你师父,他劝我的话,我都记着了,往后也都会照做。他身子骨不好,叫他多保重身体。”
  小沙弥又唤了声佛号,道过谢,送怀王一行走了。回到却尘禅房外,回报了一切,得来却尘一笑。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又何必操心呢,自己的事尚且一滩浆糊。”
  小沙弥不知道他说什么,见他要从蒲团上下来,便过去扶他。他虽是住持,却一点架子也没有,谢过小沙弥,道:“带上东西,咱们去扫墓吧。”
  沙弥应道:“早些时候,荣老爷的儿子来过了,给福施主添了许多香火,又带了许多糕点,等在山门前。”
  却尘点点头,浅笑道:“叫他回去吧,不过把糕点留下,我就喜欢那个味。”
  怀王回了王府,第一件事先是安顿落竹。这一路上怀王又怕落竹冷了又怕落竹热了,种种行为叫荀沃眼珠子掉了好几回。一回到王府,轮到季一长掉眼珠子了。
  怎么拜了回佛,反倒鬼上身了?
  怀王靠在床边,抓着落竹一只手,深情凝视半晌,回头,压低声音对季一长道:“有什么事?”
  季一长示意怀王出去说,怀王没有回应,只是静静抓着落竹的手,好半天,起身,往外走去。
  怀王离去,阿碧便悄悄进了屋,果然,落竹睁着一双眼睛,比谁都精神。
  “主子,这是怎么了?”阿碧问。
  落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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