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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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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牙切齿道:“恭喜你遇到这个给你写信的姑娘啊,世间每一桩缘分都来之不易。”
越是说越是心烦,立刻转首摆弄方才洗好的树叶。我告诉自己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他遇到了就遇到了,跟我没关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生哪门子气啊!

高长恭没有动,大概在想如何跟我说关于那位姑娘的风花雪月。
空气里似乎凝着些莫名的水汽,湿湿漉漉。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从他手底抽出书,打算将树叶一一夹进去。
才摊开几页,他蓦地伸来一手握住我的,另一手取走我手里所有的树叶。我气愤地去抢,没抢到,一抬头,就对上他盈盈笑意的眼。

眉峰上挑,眼角微斜,眸中漾着碎碎光彩,我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可想到自己是小姑娘,应该做一个温婉矜持的姑娘,所以不能太野蛮,只得按捺住冲动。瞪了他一眼,硬邦邦开口:“你还我树叶!”
手直剌剌地申在他面前,抿着唇等待,可他就是不给我,脸上除了愉悦的笑再无其他。

“小昀……”我眨眨眼,看到他弯着唇角微笑,心里更气,绝然地没搭理他。
我不理,他便继续唤着,我忍不住应了一声嗯,他便得寸进尺地说别的:“你以为这信若真是某个仰慕我的姑娘所送,送信的小女娃会对小二说信是你的,交给你?”
我一怔,自己头脑一时发热,竟然忽略了这条。他将小沓树叶搬开一半放在我掌心,又慢慢将手中的另一半夹在书扉中,眉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认真。
我看得失神了,直到他放好了手里所有树叶才回神。他说:“信,可能是二哥送来的,也可能是太子送来的,或者是段将军命人送来的。总之经手一人除去那个小女娃应该都是男子!”

脸上烧得火辣辣的,我垂着头不敢看他,这一刻谁能懂我的无地自容?
苍天啊,你就让我找个地缝钻进去吧。若是恰巧钻回了家,我会感激你祖宗十八代的!

…… ^ ^ ……

一室月光,燃着一盏晕晕油灯。
高长恭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白小瓷瓶,拔掉瓶塞后又向木盆倾倒一些白色粉末。他慢慢将宣纸浸在其中。
当宣纸被捞出来后,视线里,那本是空无一物的纸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娟小的字体。

我顿时惊呼一声,想到隔墙有耳之言,立刻捂住嘴巴。
高长恭垂眼细细地看着,呼吸都变得淡薄起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去,他手指的骨节慢慢泛白,最后僵硬得无法动弹。末了,终于把那张布满字迹的纸折成长条,送到煤灯销毁。

燃烧的灰烬散在空气中,我却看到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眼见他的身体晃了晃,我赶忙扶了扶他,又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还好吧?”
眸中染上的沉痛是我难以看懂的悲戚,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旧朝元氏族人被抛尸漳河,百姓剖鱼,鱼腹中可见残骸。”

“啊?”我吓得一哆嗦。
“三日后启程,我们……回邺城。”

油灯下的影子变得稀疏细长,而他看着窗外的摇曳枝干久久无语。我盯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大概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惋惜,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总听说古时改朝换代总会发生屠城之事,知晓残酷,却总觉相隔万里、置身之外。而这次虽未身临其境,但从他斟酌告诉我的字里行间,我可以想象邺城那时的人间炼狱,也可以想象出鱼腹中那些让人窒息的残骸。
这一刻盘旋而起的胆战心惊让我无措,我不知道数十年后,当高氏一族退出历史的帷幕,这样的现实会不会再次发生,可我知道,他心痛了,只为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愿后世当权者也有这样的觉悟,愿屠城之法永绝于世。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第十六章  临别


我在长安不过待了一月之余,但收藏来的东西委实不少,堪比堆积如山。这边才包好两套红泥茶具,那边高长恭又搬出零散的小玩意摆到桌上。
小小的一张圆木桌,铺不下我所有东西的一半,显然是太不够大了。

我加快手里的速度又将东西包了两包,想着终于稍稍腾出些位置,一抬头,就看到高长恭抱着两个墨绿色的瓷质小乌龟站在旁边。
显然,加上这两只小乌龟,桌子,又满了!
今日便要启程了,我的东西却未整理好,一边担心耽误行程,一边后悔没有在昨晚连夜收拾。

在深秋凉爽的季节里,能将自己弄得满头大汗委实不易。我抹了一把汗,蔫头坐下,言简意赅提出明智的决定:“看来,只能舍下部分东西不带走了。”
高长恭嘴角抽了抽,果断将两只小乌龟塞到我手中,用手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明显不信我的话:“不知你打断舍弃哪些?”

眷恋地看着桌上的小山,我感叹着,尽数是我千辛万苦囤回来的,确实是都舍不得啊。
点到羽毛时顿一下,这是打送给小阿萝的;跳到枣木珠顿住,这是打算留给自己的;视线划过手里小乌龟,这是送给素未谋面的他二哥,不是生辰么,若是赶上,不意思意思说不过去……如此斟酌着,桌上只剩下三五胭脂盒。
凝神想了想,我道:“这些吧,我暂且还用不到。”小心翼翼把小乌龟放到桌上,看到他抱着的书,我又说:“这些书简文策也舍了,我应该不会怎么看的……”自然不会看的,我认识字,看了也不懂,还是扔掉省事,话说当初为什么就搜索一摞书呢?

秋风荡过,吱呀一声便将房门吹开。
阵阵清风中,偶觉舒爽,我立刻扔下手头的忙碌奔到门口吹风。把脸向外凑了凑,觉得不够,又继续往出探,肩膀便被人扣住拉回。
他的目光正凝在我的脸上,静静的,像是无波的湖水,缺了碧波粼粼,也失了光彩。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也不知他的半丝喜怒,平日里他就算闲散坐着,眸中也能窥得点点碎光。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我有点被吓到了。

张了张口,欲打破这样迥异的气氛,却听他开口道:“尽快整理吧,若错过启程的时辰,傍晚前大概赶不到下一个客栈。”
丢下这一句话,他悠然出去了。

看着他踱出门的身影,我愣愣不知所然。他明明说了帮我一同整理的,现在倒当起了逃兵。可那抹月白,倜傥的身影上却被我敏锐的察觉一丝丝的生气。
我想,他应该是生气了,而且很是生气。

可他为什么会生气呢,我什么都没说啊,东西多带不走,舍去一些才是明智。再说了,他不帮我整理,明明该生气的是我。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 ^ ^ ……

晌午时分,我终于打理好一切。
小二哥牵来马时,高长恭将我收拾的物品分类规整,他无暇顾及,我便伸手接了缰绳。

来时骑的凌云和二黑,现在需再陪我们返回另一个国家。摸摸二黑背上光泽亮丽的皮毛,我猜想它们在客栈的日子一定过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乐不思蜀。
可我现在确实没有太多的心思研究两匹马会不会乐不思蜀,因为经过早晨之事后,高长恭对我说的话不过五句,一只便手可数清,这才是我最为担心的。

万一他气急,将我丢在荒山野岭,那我必然是死无全尸了。想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缓和缓和关系。
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十分想说话却不说什么合适,万一说得不合时宜,激怒了他,那就更糟了。于是我除了齐声叹气,便是用双手抓紧缰绳怔然纠结。

好像,他也没说自己不高兴呀。可我就是感受到了,从他的眼睛,从他的面容,从他一系列的动作中。
两个人从相遇到相识,大抵是需经历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而我与高长恭之间似乎有些不同。

他知道我爱吃包子,知道我喜欢晒着太阳睡觉,也知道我喜欢气味清香的东西,这些都是他昨日准备食物时无意中提到的。
但若说是相熟,事实却不近于此。对于他的一切,我似乎全然不了解: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像现在不知道他为何会生气一样,所以就算我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如何才能让他不生气。
这件事还真是忧伤。

我无比幽怨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就在这时,他蓦地抬眼看向我,眸中原本如古井无波般平静瞬间变得似风雨临近时浓沉,看得我的心堪堪一惊。
这一惊之余,手也随着放下去。而被我忽视的缰绳就这样被拉着向下压去,于是,二黑脖子上脑袋顺势向我撞来!

“啊——”
有句话叫: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在我迅速后躲时竟被自己的裙角绊倒,顷刻间身子向后摔去。
脑中闪过诸多光景,纷纷乱乱化成一句喟叹:这恐怕是长安大街上最为丢人的一幕了!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二黑马头,我立刻抬手掩面,避免二黑与我亲密接触。我宁愿惨烈地摔倒在地,也不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被它给吃了豆腐。

恍惚间,风过花香。我没感觉到一屁股坐到地上的疼,偷偷睁开眼从之风看去,意外地发现背后有双手将我托住了。
隔着层层秋衣,那双手坚实有力,稳住我的身体。挪了挪指头,我终于从更大的缝隙里看到他一张染着万般神色的脸。

撤去一手,露出自己一只眼睛,又慢慢对上他的眼睛。我发现那里面有一个影子,怯怯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抿起唇,托着背微微用力扶我站直,另一手提着着缰绳,将二黑的头勒远。

当他把视线移来我的脸上时,已经带着零星的笑意:“牵匹马都能把自己摔了,也难怪什么都不懂……”
“你才什么不懂,若是马不朝我扑来,我是不会摔倒的……”这个反驳其实没有半点力度,我绞着衣襟,心还在怦怦地跳,于是换了左手攥着右手手指。

他挑眉,问道:“是么……那马为何会向你扑来?”
“还不是因为你看我……”说了半句,后面的“我才会把马勒到自己身上的”生生被自己压在喉间,因为他正笑吟吟地看着我,凤眼中又是那般耀眼的盈盈流光。

他启唇,一步步向我逼近,似笑非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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