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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还好,一提连鲤满肚子气。骂骂咧咧,她把头一扭,咬牙骂道:“那黑脸小子分明是来消遣朕的!德行一点也不改!”
“他这次送的可不是这些东西。好像是一只兔子。”
“真的吗?小小的那种兔子?”
连鲤气呼呼的脸色一变,一脸期待与惊喜,随后眨巴了下眼睛,背往后一靠,又收了满脸喜色摆出不屑的样子,冷哼着说道:“朕是大魏的皇帝,要也是老虎狮子,朕怎么会喜欢女孩子家的玩意儿?”
见她强装出来的不屑模样,司寇准闻言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又询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
连鲤摇摇头,闷闷说道:“每次只说找到了,回头又没了下文。这回也是,说是找到了徐亨去端州前的情况,也没说清楚,来回信件跑大半个月,回信又拖那么久,大概又是没什么收获吧……”
司寇准若有所思,视线落在了连鲤手中的《惊鸿》上。
“**而已,”连鲤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嘿嘿一笑,赶忙捂住放上,小声说道,“不许告诉徐夫子。”
“说到徐夫子,差点忘记正事。”司寇准叹了一口气站起,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赖在榻上的连鲤问道:“夫子让我问陛下,上周罚抄的经书怎么还没交了?”
连鲤用一种更加可怜的眼光看着司寇准道:“小准儿你忘记帮我抄了吗?”
司寇准更为无奈:“陛下您忘了?徐夫子现在每一个字都认真核对过去,字迹不同不作数的,您忘记上个月你我皆被罚抄双倍功课了?”
连鲤认了命,揉了揉发酸的腰,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坐在桌案面前,一动不动。
“朕突然有点困。”她对着司寇准挤出一个诚恳的笑容。
“陛下莫要胡闹了,今晚是最后期限。明天就是三倍了。”
司寇准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也认了命,去取了笔墨,在一旁加了点水,替连鲤细细研磨开来。
嘴上说着困的连鲤一点儿也没有困乏的意思,撑着下巴,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司寇准。
七年了,司寇准越长越好看了。
他握着墨棒的手极其好看,骨节分明而纤长,连手指甲也长得晶莹圆润,被纯黑的墨棒衬得十分温润干净。
腕如皓月,这是连鲤看着他的手腕第一时间想到的词,虽然司寇准是男子,而这通常的用来形容女子的;
袖口纹着他从幼时便冰蓝纹络,简单干净的衣裳,像女子一样修长而秀气的脖颈,还有那下巴,略显苍白的唇瓣时常不自觉轻抿着,和他微蹙的眉头一样,好像他经常要思考如何拯救苍生一样。
眼神常是冰冷的,似乎透着股远离世事的漠然,而在不经意间在眼底划过的一丝温柔的亮光又会让你雀跃你欣喜。
当那双漂亮得如同天光水晕一样的眼睛里只有你的时候,你会愿意把世间美好的一切都给他,哪怕眸底倒影出来的只是镜花水月的光影而已……
忽然,那双澄净如湖泊的眼睛一定,落在了连鲤身上,司寇准停下了研墨的手,淡淡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连鲤一愣,立马坐直,摇摇头,十分坚决道:“朕什么都没有想。”
什么都没有想,会趴在桌上侧着脑袋看着自己一边傻笑一边发出无意义的感叹声?
司寇准的面色漠然,低头又磨墨,等化开了墨块,轻放到连鲤手旁,才取了怀中的绢子递了过去:“陛下,口水。”
2…071 变与不变()
连鲤傻愣愣地看着他,脑海里转过“扣税”、“抠嘴”、“瞌睡”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口水”,老脸一红,急忙接过帕子一把捂住嘴巴上下拼命擦着。
座位上的连鲤像洗脸的小兔子一样捧着帕子细细擦着嘴,一边还拿着害臊的眼神偷偷瞄着铺着宣纸的司寇准,见他似乎意,心中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大魏皇室的脸都要被自己丢尽了。
她满脸通红地想着,脸上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接过司寇准递来的纸笔,看了看那本厚得足以用来防御的易经,认了命,开始细细抄写经书上的字词来。
侍立在旁的司寇准的脸色依旧漠然,背着双手站直了,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这人怎么还是那么傻。
直至夜幕降临,连鲤才在司寇准的监督之下艰难地抄写完了一遍经书释义。
只是一遍而已,她的手腕却酸涩快要像僵死的枯木一样毫无知觉了。
连鲤哭丧着脸一抬头,可怜兮兮地想要向司寇准抱怨两句来不及了,却见坐在另一张书案之前的司寇准正很是悠闲地将手中的毛笔搁上笔架,轻轻吹了吹面前满纸的墨字,稍等晾干,便动手取来放在了连鲤抄写的那一卷纸上。
司寇准拿来的是一卷手抄经书,那上面的字迹和连鲤的一模一样。
连鲤愣愣看着司寇准:“不是夫子不让代抄吗?”
“夫子只说字迹不同要加倍,没说不准代抄,微臣只是原话转告而已。”
司寇准眼神淡淡然,看着傻愣着的连鲤,眼底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说道:“陛下可是哪里有疑问?”
连鲤带着恶狠狠的表情看着他道:“你不帮我抄直说便是,现在可是心底在笑我傻?!”
“微臣不敢。”司寇准不急不慢行了个礼,只是低头之时一抹笑意从嘴角划过。
“下次朕自己抄去,抄几遍都与你无关!”
连鲤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但是毕竟对方也帮自己分担了一半的工作量,也不好摆出样子凶他,便唤了门口的候三儿取了两份罚抄的作业,连夜送到外的徐子卿府上。
“抄书好累,难为你以前替朕受了那么多的罚……”
连鲤有感而发,伸了伸懒腰,闭上眼睛一脸的满足:“终于可以休息了。”
话音未落,她便听到门口的岫玉一声禀报,从慈济宫那头来的石兰带着两名宫女,各自捧着两大叠奏折,施施然进了门。
连鲤满足的笑容立刻凝固。
她的视线在石兰不大自然的脚步上停留了一瞬便滑开,斜斜瘫在椅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面无表情的石兰,可怜兮兮说道:“石兰姑姑今日来晚了,朕还以为今日不需要批奏呢。”
即使过了八年,石兰的容貌却依旧没有改变一丝一毫。明明不需要风吹日晒雨淋,却好像是山田乡野的农妇一般黑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至于她的腿,据说是在长生殿失火之时,冲进去救人受的伤。
长生殿哪有什么人,不也就是徐亨?要说石兰这么五大三粗的女人早就能把十个徐亨救出来了,怎会受了伤?
这些疑问许多年前就藏在了连鲤的心底,只是她不敢问,不能问。
石兰身后的两名宫女早已经心领神会,不等她开口,便将整齐的两叠奏折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桌案之上,又收手退到石兰身后,低着头,没有看他处一眼。
时至今日,连鲤在朝野之中依旧没有决定性的作用,各方奏折依旧都是呈送给各大学士与宰相共同商议,而她依旧在观阅原本过后,另本批注自己的观点,再与原本一同送往慈济宫中。待太后敲定了事宜再送往各大机构进行处理,而自己留下的一并观点建议则会由石兰姑姑送来,附上太后的批注与提醒。
从小到大,这种事她做得多了,得心应手,然而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无聊厌烦起来。
“反正都是母后做的决定,姑姑何必每次这么辛苦呢?”连鲤打趣说道,“朕连吃什么都不能决定,写的什么也没人看啊。”
石兰面无表情,平淡道:“太后每日细心观阅陛下呈奏,甚是关心。陛下所服药物,皆是太医所定,陛下的龙体安康而已。”
说起太后卫若水,连鲤的嘴角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多年前阴暗的记忆涌来,她却用更为灿烂的笑容说道:
“如此甚好姑姑转告一声有劳母后了。”
石兰没有走,而是依旧站在庭中,看了司寇准一眼,用一种不冷不淡的语气问道:“太后问,陛下近些天来为何没有前去请安?”
为何没有请安?八年了,连鲤跪在慈济宫的地上时,依然只能勉强压抑住幼时的恐怖梦靥,面对太后冷冰冰的眼神,她乖巧地答是,顺从地聆训,却无法再如以往一样跑去慈济宫太后面前,无论是挨训还是用膳,真实地与太后待在一处。
太后根本不记得那晚上的事情,而连鲤却记得清清楚楚。她已经尽可能将八年的生活过得和以往一样,不去想朝政,不去思考未来,顺从地服下从太后宫中送来的汤药,机械地坐在朝堂之上,听着太后与宰相群臣商讨国事。
她心知肚明,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自出生以来的没心没肺演到底,无论谁死了,她都必须在太后与石兰面前,依旧这样乐呵呵笑着。八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使她明白,自己不过是那个魏国最多余的人而已。
反正,变的是她的所思所想,不变的是她的所作所为。只要她保持着一无所知的状态,太后他们,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思绪万千,连鲤的笑容却越发真诚,带着些愧疚的神色看着石兰说道:
“嗯……姑姑不知,朕以往年幼胡闹,某日醍醐灌顶,忽然间顿悟母后王叔为国为民之心。于是朕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你看,夫子交代的功课很紧,朕每日清晨早起,直至此时才勉强学完,甚是刻苦,难得清闲前去与母后请安。”
边说着,她踮起脚来伸手一搭司寇准的肩膀,笑意盈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母后身体欠安,朕不敢打扰。但是每日都有派遣候三儿前去禀报,也算是让母后安心了。是吧?小准儿?”
司寇准微微颔首,客客气气回答说道:“徐老大人对陛下寄予厚望,陛下刻苦用功。近日洪将军还将入宫担任陛下学武之事,望姑姑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