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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谣-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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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做得,终究也是不对。”月银道,“我知道的。回去了,头一件便是登门和埔元道歉去。”冰心又问她,“你打算怎样说呢?如果埔元仍旧一往情深的等你,或者你父母坚决不接纳这个谭锡白呢?”月银道,“那就等着,一辈子也等了。”冰心瞧她说的坚决,问说,“月银,我再问你一回,对屋外的那个人,你铁了心的吗?若一时冲动答应了,事后再反悔,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月银道,“冰心姐姐觉得呢?”冰心叹道,“你这丫头,也罢了。我帮你这一回,明天一早我打电话先跟家里报个平安,也劝一劝埔元,顺便把这个谭锡白的好话也多说一些,希望到时候他去了家中,不至于太难堪。”月银道,“有了冰心姐姐说话,事情可也成了一半儿呢。”
冰心道,“这次便罢了,你往后做事,该是多为旁人考虑一些了。”月银点头道,“若再有下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了。”
两人在里头说话,只听得外头刘铭宣和谭锡白已经谈笑起来,似乎聊得热络。冰心道,“铭宣可是好久没遇到一个能说这么多话的人了。咱们出去瞧瞧。”铭宣见两人来了,说,“冰心,你们说完了吗?那咱们就走,我和锡白要好好喝几杯呢。”他口中的谭先生已经变做锡白,谭锡白瞧着冰心脸上多了和气,知道月银至今仍旧帮他圆谎,对月银微微一笑。
这天晚上,四人便在外吃饭。铭宣和锡白东拉西扯,已兜转到战事上。锡白说了这次在旅顺的见闻,铭宣愤慨发着议论。
冰心悄声说,“你不知道,当年铭宣入伍,正是因为东三省的沦陷,至今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呢。”月银说,“总是几个政客为了一己之私的勾当,将中国人的命不当作命,对本国民亦是如此。如今东三省,日本人多了不少,你瞧着日本垦荒团跟过来的贫民,日子又何见得是好,到底是给蛊惑了。”冰心说,“这个也不见得,当年事发时我正在日本,眼见的民众,上至七八十老人,下至十几岁孩子,都是热情满腔。日本人以大和民族为傲,但凡用着这个由头发挥,对错是非,他们也不多想,觉着跟着天皇呢,自己就在为民族出力;不然的,受众人唾弃,就是民族的败类。”月银道,“若如此说,咱们中国如今不过是穷弱,放在汉唐时代,待着夷狄,动辄便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诗文出来,不是一样的自负,拿着人命不当命了?”冰心点头道,“这道理我原也不懂,是在日本受了几年苦,方觉察了。”月银道,“可要着各自在各自的地方安身立命,亲近邻睦远友,却太难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当皇帝的没有几个是好人,也或者原本是好人,做了高位,也变了恶人,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冰心说,“这个我也说不好,权利的滋味咱们也没尝过,兴许同那鸦片烟一样,摄人心智,让人难辨是非的。”月银道,“若如此,我倒宁可一辈子做个闲云野鹤,平头百姓受人欺侮的,于良心总无愧,也好过那些没了人性的,已算不得人了。”谁知冰心听了这话,却是不以为然,说道,“这想法我几年前倒也有过。”月银说,“如今呢?”冰心道,“我在天津这几年,政治上的事多少也见过一些,不管咱们承认与否,主事的终究是握权的这些人,如你一般伶俐些的也至多只是自保,于旁人的难,却救不得。你瞧不上这些政府中的人也罢,可你躲着只是一个人清净,入了仕呢,才多少有法子对百姓做一些好事。”月银道,“这便是冰心姐姐在政府中供职的原因了?”冰心道,“不过这终究是一趟浑水,一两个人总也漂不清的。”
这一晚铭宣和锡白谈的兴起,都喝了不少,夜里就在冰心家留宿。冰心打发铭宣和锡白去挤一挤,自己和月银躺在一处,又说了大半夜的话。第二日一早夫妻两人亲自送了月银锡白上船,耽搁十数日后,终于踏上了回归上海的旅程。



、定情

送了月银,冰心亦给家中打了电话,告知两人已起航回程的消息。芝芳从冰心口中听到不少谭锡白的好话,自是意外,说,“冰心,你见了谭锡白了?”冰心说,“昨天两个人一起来的。我见谭先生做事虽随性了一些,不过我瞧着并不是轻浮之人。”芝芳说,“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轻浮?”冰心道,“伯母,说句不好听的话,月银并不是那样听任摆布的孩子,这件事既出了,也不会就是谭先生的一意孤行。埔元自然是个好孩子,可月银的心意并不在他。我想咱们如今也是新社会,提倡自由恋爱,您虽是为了她好,但也不妨听一听月银的意思。回头谭先生去了,您见一见再做定论不迟。”芝芳说,“谭锡白说了要来?”冰心笑道,“伯母,这不是正好,您气着这个人,上门时好好骂几句,他才不敢还嘴。”
几日后,白银号驶入上海。距他们离开已过了整整一个月。谭锡白说,“月银,我这样去你家,好不好?”月银说,“现在?”谭锡白道,“我将你领出来,那是众人皆知了。冰心也会和家里说的。咱们既然回来了,我哪有不把你送回去的道理?”月银说,“我妈这时候正在气头上,见了你,还不打出来。”锡白笑说,“女婿头一次上门,可不都是挨打的多么。”月银脸上一红,转身说道,“你这人脸皮也厚,什么女婿。”谭锡白轻轻在她耳边说,“当真是我一厢情愿了?我怎么瞧着有的人早入了戏?”月银听了,只是心跳不止。
锡白从后头伸手,抓了她的胳膊,慢慢让月银转了过来。月银脸颊贴在他肩上,身子早僵住了。锡白笑道,“怎么怕成这个样子,我比端枪的日本人还可怕么?”月银说道,“你身边又不缺人,一招呼,百十个姑娘也愿意。”锡白说,“你这丫头,还是跟我较劲儿呢?”月银摇摇头说,“谭先生——”话未说完,谭锡白一只手轻轻扶着她脸颊,竟在唇上吻了一吻,说,“我爱听你叫我锡白。”只见一张俏脸上布满红晕,问,“你要说什么?”月银抬眼看他,见月光映在眸子里,成了一汪清泉,竟是这般好看,也忘了该说什么,只是这样呆看着,渐渐有了笑意。锡白双手再环了她腰背,又一次深吻下去,月银索性闭了双眼,伸臂绕在他颈后了。
此时月光初上,将两人的脸照得一片白亮,小方四眼几个躲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都是暗自偷笑。
过了许久,两人方才分开,蒋月银到底不好意思。谭锡白说,“林埔元从来没亲过你么?”月银脸红道,“埔元是正人君子,可不像你。”锡白笑一笑道,“那又如何,谁让咱们蒋小姐偏喜欢我这邪魔外道呢?”月银指着他笑说,“原我也是个淑女闺秀的胚子,单是要你带坏了。”
谭锡白说,“现在我可能陪你回去了?”月银道,“我这一回去,定是一场兴师问罪,再者……我与埔元也要说清楚了。你等我回去打点好了再来。”锡白笑道,“果然就心疼起我来了?”月银道,“才不呢,单告诉我妈妈是你将我拐带出来的,要她多骂你几句解气。”锡白听了,暗自一笑,送了月银直到门口,方才回去。
回去后,先是给陈寿松打电话报了讯。陈寿松说他,“原以为年纪大几岁会收敛些,谁知道是愈演愈烈了。”谭锡白笑道,“您不记得了,小时候有个相士给我算命,说我是古今不肖无双。”陈寿松说,“你去胡作非为也罢了,带着人家蒋小姐是什么意思?一个姑娘跟你跑出去这些日子,人家会说什么?”谭锡白听了,大有兴致,说道,“都说什么了?敢情儿倒编了一场风花雪月上了戏台不成?”陈寿松听他不忧反喜,说道,“你是什么也不在乎,人家姑娘怎样想?”谭锡白笑道,“改天领了月银去给您瞧了,您便知道她是怎样想了。”
却说蒋月银回家,芝芳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月银自知理亏,也不回嘴。芝芳说完了她,又问,“那个谭锡白呢?”月银道,“送到门口,先回去了。”芝芳说,“他也知道不好意思吗?”月银听了,心中暗笑,这个人要是知道“不好意思”,那倒好了。
芝芳说,“你爸爸那儿明天再去,瑶芝也惦念呢。眼下先随我去林家。”月银道,“美云阿姨可是生气吧?”芝芳说,“待会儿美云若说什么难听话,你都忍着。”原来自月银失踪,美云的“难听话”其实已经说了不少,虽然她未当着芝芳的面讲,但断断续续,总有一些话落进芝芳耳朵,虽然芝芳也理解她生气,但如此一来,不单自家脸上挂不住,埔元更是难堪,芝芳碍着月银闯祸,只是不好劝她。
正说话时,听得外头埔元叫门。母女二人相视一眼,月银起身便去看门。两人相见,俱有些尴尬,埔元定了定心,说道,“刚回来吗?一路可平安?”月银听了,心中越发愧疚,低声道,“都好,进来说吧。”
芝芳亲自倒了茶,说道,“埔元,我们刚说要过去呢。”埔元问,“你们准备怎么说呢?”这一问,只问得芝芳月银张口结舌。除却道歉,两个孩子的事怎么办?如今月银随谭锡白出去一个月,难道还能如旧的,吃完那一场订婚酒?且不说林家人不会愿意了,芝芳想,多了一个谭锡白,月银喜欢那个人,自然也不会愿意了。埔元见他们不说话,解释道,“芳姨,我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意思。我妈妈那儿的话,我已说过了,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往后咱们要统一了口径。”月银道,“你说了什么?”埔元道,“我告诉妈妈,我自来喜欢的不是月银,而是瑶芝。”听了这话,芝芳月银一同“啊”了一声。芝芳只是吃惊,月银却是又惊又喜。
芝芳问,“你和瑶芝?”埔元看了看月银,说道,“芳姨,对不起了。这件事原该早说,只是开不了口。不过那时候见了瑶芝,就留了心,及至这段日子她又生病,我常去照料,越发的心疼起来。只怕月银难受,所以一直没提。”芝芳道,“那瑶芝什么意思?”埔元说,“瑶芝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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