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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这才发现，我浑身都没有伤到，唯独捂着肚子叫疼不止。在他出神的当口，我身为一个母亲的焦灼已经让我再度吃力地求助于他：“快，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他马上想动身抱我走，口中道：“你别怕，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找……”
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口中的话和他的动作一样突兀停止。韩信一脸复杂地慢慢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的小腹，目光不断在我脸上和小腹处徘徊。
我不懂他为何突然停滞不前，对腹中的孩子焦心不已，因为痛感加剧而呻吟着：“孩子，孩子。”
“三月，你别怕。没事的。”韩信抱着我，心疼却冷厉地看我因剧痛而整个人蜷缩发抖，他对我道，“你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的。我和你的孩子。”
就像闷声的惊雷在这个深秋打破了大地的宁静，我突然知道韩信想要做什么了。他嫉妒邵轩辕，他害怕这个孩子会加深我与邵轩辕的羁绊，他比世上任何人都不希望我们的孩子降临人间。我一直只顾着提防张焜焱，却不想是邵轩辕亲自将我们母子推入了火坑。我惊恐欲死，腹中阵痛逼人，催促着我快去寻医保胎。我死死捂住小腹，好像要就此保护住他，不让生命从我的体内流失。大颗大颗的眼泪纷纷聪的双目中滚落，我有生以来从未这样失态而不顾一切的哭泣，我不住地焦急万分地哀求韩信：“不要，不要，韩信，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求你，我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从没有这样什么都不顾地苦苦乞求过谁。身子的痛远远比不上万箭穿心般的心中的痛苦。韩信始终不为所动，他就这样在假山下抱着我，看我哭成泪人儿，无比凄凉地苦苦哀求。
我见他始终无动于衷，绝望地拼尽最后的力气，在韩信怀中哭泣着大叫起来：“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所谓撕心裂肺不过如斯。我是那样急切地需要一个奇迹，无论谁，如果他能救下我的孩子，我愿意做牛做马。我愿意为奴为婢。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我孩子的命啊。
可是奇迹到底没有发生。在我声嘶力竭的哭喊中，我“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觉得头重脚轻，力气在慢慢流逝，只有一丝对孩子的母爱支撑着我没有昏迷。腹中的痛渐渐攀爬至巅峰，可宝贵的时间却在浪费和消失。突然之间，我觉得腹中一空，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我的下身流了出来。韩信看了看我被血渐渐染红的罗裙，像松了口气一般，疼惜地抱紧了我。
两清
146、两清
“不，不……”我看着韩信的神色，状若疯狂地摇头，挣扎着颤抖着伸出手向自己疼到麻木的下体摸去，感受到了湿漉漉的温热。我犹自不肯相信地将手在眼前摊开，果然看见满掌的鲜血。一时间痛不欲生，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寝阁。睁开眼，望见头顶的深蓝色床幔，将漫漫心绪渐渐聚拢，回忆起那一步一步发生的事情，眼泪便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韩信守在我的床边，见我悠悠转醒，立刻握住我的手，口中一叠声道：“我已经请来大夫看过了，胎儿不足三月，所以对你的身体造不成大的损伤，这些日子多静养、多进补便好了。你感觉如何，疼么，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我对韩信的嘘寒问暖置若罔闻，麻木地感觉到手被他攥住，也不抽出来，反而由他握着。我感觉自己是以极其缓慢的姿势，一点一点转过头去，一双大眼睛瞪得极大，用恨到极致的眼神冷冷地盯住他。
韩信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很平静道：“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很挫败，为何每次想靠近你，却反而让你离我更近。但便是让你记恨着，也好过你全然忘记我，与其他男人双宿双飞。”
我怒极反笑，在唇边对这个男人徐徐展开一朵寒凉至极的微笑。这是一个用我的心血以及孩儿性命凝聚而成的冷笑，我想我此刻的憔悴悲恸，却偏偏微笑着着，不仅不美丽动人，反而硕钜臁�
韩信的右手毫不退缩地继续握住我的手，他的左手将横尘剑从腰间拔出来，“铿”地一声脆响，反手将剑柄递交到我眼前。坦荡荡地看着我，道：“如果你很难受，你可以用剑在我身上捅一个窟窿，或许你可以好过一点。”
我看也不看那锃亮而锋利的长剑，继续盯紧韩信。张开口，才发现小腹处生疼，并且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勉力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我间接害死了你和邵轩辕的孩子，你自然恨不得杀死我，当然不会不敢。”这儒雅而俊美的少年将军继续将剑往我跟前递了递。
我转眼看着身前的箭，被宝剑周身华丽夺目的冷光所迷住，依稀记得在很久以前，我一直觉得，韩信这样优秀的人，就该有把好剑去佩。我时常在邵轩辕的藏兵阁里，看着夜夜作龙泉壁上鸣的宝剑，想，如果这些剑中，有一把能属于韩郎，那该有多好啊。
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绝世好剑，可我一点也不为他感到开心。我的眼光突然凌厉非常，猛然坐起，一把抽出手夺过横尘，杀气腾腾地向韩信用尽全身力气刺去。
一招毙命，这一招我很会。
生死便在一瞬间，这个和我纠纠缠缠了这么久，救过我很多次的，我此生第一个深爱的男子。他来为我的孩子陪葬，应该不错。我想到了韩信不会躲闪，但我没想到韩信居然眼睛也不闭。那双温柔而漂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好似即便要死，也要多看几眼我的容颜。
横尘，最终抵在了韩信的心口。只消再挺进去一寸，便能夺掉他的性命。可韩信那双眼睛打败了我。它瓦解了我的杀气。我自幼丧双亲，婶婶待我不好，青楼里更是没有真正的感情。所以，看似心狠手辣的我，在内心深处，比谁都更渴望被人真心所爱。所以嫁入邵王府来，我对所有真心待我好的人都很好，丽琼、李玲丽、莲儿他们……当然也包括了韩信和邵轩辕，这两个给予我爱情的男子。
也许，我可以杀了他。但人世间真心爱我的人，便又少了一个。
说到底，我还是自私透顶的。为了留住多一点的爱，就算那爱是畸形和痛苦的，我也不为自己惨死的孩子报仇。天下虽大，怕再难有我这样狠毒的母亲！
杀人的狠劲一退，我便觉得全身虚弱，软绵绵的手腕再也握不住沉重的长剑，便轻飘飘地要颓倒下去。
“三月。”韩信立刻扶住我，温柔地将我放于床上，自责道，“是我不好，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受这样大的刺激。”
“韩信。”我闭上眼睛，泪痕已干。用从未有过的沧桑语气，气息奄奄道，“我不杀你，便是偿还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他像猛然间遭受了重物的撞击，俊美的脸上浮现起惨然的神色，问我道：“三月，难道我俩之间，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么？”
我却翻身睡去，满心都是丧子之痛，再不愿意与他多说一言。
这个秋天从此以后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也许，我连丧子之痛都经历过了，自然任何事情在我眼中看来，都是平静的。可是每当我仰望天空，却觉得原本湛蓝明媚的晴空，始终多了一道裂纹，再也回不去从前。初冬的时候，白莲教已经一路攻城拔寨攻打过了秦岭淮河一线，败的时候少，胜的时候多。韩信故意让人去为东海和南疆的贼寇们联络。他们都认为，无论此战，朝廷和白莲教孰胜孰负，至少都可以打得中原元气大伤。重则可以兴兵为主，轻则也可以借着中原忙着休养生息而自顾不暇的时候，偷得十来年的轻松环境壮大各自。于是两者一拍即合，齐心协力鏖战破霸帝国的远征军队，丝毫不肯松口。战况凶猛，派遣去南疆以及东海的将领和军队，都无法撤回来支援。
我想皇帝此时一定觉得，幸好之前那几年，王旭和韩信，已经把西域的强敌完全征服了。圣上对王旭和韩信，嘴巴上不说，心中却是空前地信任与倚重的。王旭和张焜焱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一路佯败，一个虚张声势，真是在下一盘必须瞒住天下人，也势必会改变天下人命运的险棋。下棋能下到这样大开大合的境界，此生此世，真是豪情纵天，不枉此生了。
重逢（二）
147、重逢
也就在入冬的那一天，韩信将我从将军的寝阁接到了客房。这是一个好兆头，我满心都是喜悦，却矜持地不问他一言一语。但他与我并肩而立，见我神色，微微沉吟思量了片刻，便道：“你又何须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的欢喜。没错，邵轩辕要来接你了。”
我忍不住带上来笑意。又想，也许论对我察言观色，天下间无人能比得上韩信。
进屋没多久，我简直是坐立不安。伺候我的丫鬟有个年纪极小的，比我刚嫁人之时还要小个两三岁。看我的样子，掩嘴笑道：“都说紫鸿王妃是沉稳自制的命妇典范，奴婢一直久仰大名。王妃被将军送到府中保护起来的时候，奴婢就日夜盼望着能伺候王妃，每天都好好表现，可就是不派奴婢到您身边伺候。今日终于可以可以伺候王妃，却不知王妃也如此心急。”
此言有些大不敬，刚说出来，一同伺候我的年岁大些的丫鬟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战乱中被软禁了这么久，看到她的神情，才再度强烈的感受到，我是身份尊荣至极的紫鸿王妃。不过我并不是小心眼的女子，童言无忌，这个可爱小丫头的真心话，我并不计较。我将分寸拿捏得极好，看着说话的那个丫鬟，口中轻轻道：“你若见到王爷，便能明白本王妃此刻的焦急。”
“可是其他关于王妃的传说，都是正确的。”那丫头甜甜一笑，是很开朗活泼的性子。能有这样的性子，可见韩信平时待下人很好。
“哦？”我好奇问道，“是什么呢？”
“美丽、大气、高贵、宽厚。”小丫鬟说道。
我心想，我为了坐稳王妃的位子，心狠手辣之事可没少做，但天下人依旧以为我宽厚高贵。也不知该唏嘘，还是该得意，但面子上恰如其分地微微笑了笑。年长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