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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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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他的隐私,将整个尹家、甚至整个北地的退路都交给她保管,她却以为,他一心只有天下,忽略了她。

多么……讽刺?

如潮般汹涌的思绪困扰了她整整好几天,那日她不想再困在屋子里,才带了丫鬟到街上走走,正巧,碰到了宝龄,她并不知道“阿零”的真实身份,只是看过她的书,那些词句,叫心事重重的她仿佛找到了慰藉,所以,当她知道“阿离”在书屋时,才会提出与她说说话。

那日回去后,她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枕巾是湿的,她的神情却已波澜不惊。

多少年了,是时候了。

这些日子大帅府忙着打仗的事,阮文臣又卧病在床,此时离开,没人会过多的在意,是最好的时机。

无论是否有结果,无论哪天隐藏许久的退路还在不在,她都要搏一搏。为了他,为了他们那早夭的孩子,更为了那一段她曾经背弃的深情。

微暗的光线下,骆氏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宝龄皱了皱眉,骆氏的话她一点也听不懂,但却不知为何,心头却忽地飞快地跳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细想之下,却又如同指间沙,瞬间溜走,不留痕迹。

十几年……忘却……天意……

难道,骆氏说的,是那位她心底的人?她这一次出门,是终于解开了心结,决意抛弃一切,投奔那心爱的人去?

这么一想,她心中一凛。

铜镜……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骆氏就这么走了,那么,铜镜呢?是不是也会从此了无音讯?

她不知道邵九派去的人此刻是否也正在这书屋外守候着,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分明是焦灼不安的,却又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释怀。

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不是一心想要得到铜镜么?为何此刻听到铜镜或许一时再也拿不回来,竟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望着那门帘的流苏轻轻晃动,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门帘外,骆氏却已站了起来,迷惘的神情已俱都隐去,微微一笑,叫人不可逼视:“那么,我走了,有缘再见,阿零姑娘。”

这一趟远行,并非游玩,未来如何,她并不知道,只是,她必须要这么做。

宝龄仿佛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来掀开帘子,帘外,却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流苏轻轻地摇曳。

宝龄不知是如何回到莫园的,跨进园子的第一件事,她便去找陆离。

“你们公子应该与你说过我与他的约定,关于铜镜的事。”见到陆离,她几乎没有累赘的话语,直接开门见山地便道。

陆离微微一怔,才点点头:“说过。”

宝龄深吸一口气:“那么,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阮家三夫人,也许要离开阮府,不,是离开南京。”

陆离眉心耸动,神情却似并不惊讶,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宝龄一愣,才明白过来:“你们的人已经告诉你了?”

邵九说过,会派人监视骆氏的一举一动,那么想来,刚才骆氏在书屋时,那个人也在。一想到这里,宝龄不觉脊背一寒,当时她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可见,那人无论是身手还是隐藏术都极为高明。

手下都如此,何苦主子?这样的仁,又怎会甘于做一介草莽?

宝龄不觉出了神,但只一瞬,便抬眼望向陆离,此刻,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果然,陆离点点头。

刚才他收到暗哨的飞鸽传信,提到了骆氏也许要离开南京的事,自然,也提到了宝龄也在书屋的事。

他倒并没有太多惊讶,因为邵九临行前,已将许多事都告诉了他。只是,当听到两人之间的协议,还是忍不住心中异样。

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吧?否则,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是,陆离并不知道宝龄的真实身份,因为邵九也未将宝龄那么急切地想要得到铜镜的原因告诉他,所以他想不通:宝龄要铜镜做什么?

倘若是因为没有恢复记忆,还将自己当做顾家的小姐而想要保护自家的宝贝,那么,便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一定会夺回来,而现在……

只不过,他很清楚,邵九既然这样做,便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故此,他什么都没问。而此刻,他也不打算问宝龄。

宝龄见陆离一直沉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等邵九回来么?”

陆离眉心攒动:“倘若骆氏真的有非要一人去做的事不可,那么必定不会惊动阮家的人,甚至会瞒着他们,只身一人上路,这样,有些事,反而好办了。”

宝龄想了想,眼睛一亮:“你是说,倘若他随身带着铜镜,身边又没有人保护,那么,我们就可以……”

之前邵九也说过,铜镜在骆氏手上,便等于是藏在阮府,阮府不同于一般的府邸,是大帅府,守卫森严不说,一旦出现纰漏,便会连累很多人,所以他才只是派人监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草惊蛇。

而如今,按照骆氏刚才的那番话,就算她不是真的去投奔旧情人,要做的,也必定是一件保密的事,有很大的可能会离开阮府的庇护,甚至瞒着阮克去做这件事。而骆氏既然会用高价买这样一面铜镜,无论她知不知道铜镜的玄机,都会带在身边吧?这样一来,要想从她身上拿回铜镜,便简单了许多。

无论双方目的有太多的不同,但这一刻,至少都是同坐一条船,都想要得到铜镜。所以,宝龄很自然地便用了“我们”两个字,将自己归到了邵九一边。

然而,陆离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神情却蓦然一怔,接着,素来清冷的眼眸焕发出一丝晶亮的神采,连唇角都微微上扬,带着暖意:“我已经叫那人继续盯着骆氏,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

宝龄此刻心底混乱一片,无暇留意陆离的神情,沉默半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去,便该是平静地等待了吧?

无论结果如何,只能顺其自然。

一天、两天、三天……

莫园园子里那几株腊梅已开遍了枝头,风一吹,一阵幽沉的香味扑鼻而来。宝龄走到树下,看到那块空空荡荡的青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些日子,邵九坐在青石上看书、吹箫的情景,一时凝注,多少天了?他好么?

与此同时,北地的气温却远远不如江南温和,从昨夜开始,北方入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阮系军的临时下榻处,一个士兵哈着白气,匆匆步入厅中:“将军,北地都督聂子捷到访。”

年轻的将军转过身,眉目柔和清雅,瞳孔深处却在那一片银白的映照下微有一丝料峭,片刻,他微微一笑,却犹如春水荡漾,看得那小兵心也漏跳了一拍:“请。”

终于来了。

驻兵等待了几日,一来、前线战事并未到关键时刻,而来、他亦是在等这位北地的督军。

虽然北地自治,但这些年来已与华夏附属地别无两样,也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所以,无论心中是否情愿,在规矩与礼节上,聂子捷一定会来拜访他这位大帅派来的将军。



壹佰柒拾陆、相认

聂子捷走进屋的当儿,便已将这位新上任的将军打量了一番,眉头不觉微微一动。

几个月前,从南京传来要将北地作为南疆战场后防线的消息之后,聂子捷便一直以为,阮文臣驻守南疆多年,这一次出征,主帅之位,不作他人之想。却未想到,十几天前传来阮文臣病重的消息,北地军营中也诸多议论,纷纷猜测谁会代替阮文臣前来。但聂子捷却讳莫如深,不想妄下论断。一来是因为,南京的事轮不到他管;二来,他心中亦有自己的打算。

当然,他心中并非完全没有思考过,阮系军中的几名老将、甚至连马副官都在他的预测之内,只是却未想到,这次派来的将帅,竟是——如此年轻。

不止年轻,由军中探子得知,这位邵将军原本并非阮系军的正式编制,也就是说,他是近段时日才得阮克重用,是横空出现的,并非阮克嫡系。

而更叫聂子捷惊讶的是,这位邵将军竟是青莲会老帮主邵袁明之子,当年邵袁明与北地尹家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但随着尹家覆灭,也俱都埋入尘土,聂子捷十几年来深居北地,自然也听闻过邵袁明病故,之后由他的独子邵九独掌帮中事务,但也只是听说而已……

关于邵袁明与尹思庭的一段过往,聂子捷并不尽知,他只知道,当年青莲会在北地影响力足以与尹家抗衡,但青莲会出身毕竟是“黑”,故此有一年,尹思庭亲自围剿青莲会,大战过后不久,青莲会便订下十条帮规,大意便是,繁帮会中人,不得做违反大义、扰乱治安之事。之后,聂子捷偶尔也会见尹邵两人一同下棋,相谈甚欢……

而如今,邵袁明已不在,他的后代却俨然已经投靠了阮家,替阮家做事。

二十年的光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曾经北地显赫一时的尹家已被历史的长河吞没。

即使是邵袁明在世,或许此刻也不得不依附阮家才能让青莲会得以生存下去,何况,已换了一代新人。

纵有再深的渊源,也比不得利益的相连,这便是现实的残酷,人情的淡漠,就连聂子捷自己,这十几年来,又何尝不是如此?虽心中清明,但到底还是背负了原则,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之人,又能怪得了谁?

想起那些前尘往事,聂子捷十几年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忽而沸腾,不能自制,但他终究历经尘世变幻,当下只是微一走神,便利索地弹去肩上的雪沫子,含笑作揖道:“邵将军。”

态度不卑不亢,寻不出一丝破绽。

少年微微一笑,温文尔雅、谦恭有礼,上前将聂子捷扶住:“都督请上座。”

两人坐定,便有人端了茶上来,喝着茶,说的都是些军情大事,你来我往,滴水不漏。

“邵九此次受大帅之命前来,之前亦对北地地形有过粗浅的研究,但终究算不得熟悉,很多事,还需都督协助。”

“将军既是受大帅之命前来,聂某定当竭尽全力辅助将军,待将军凯旋而归,也好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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