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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眉毛微微上挑,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睛里,隐隐有佛光在眼眸深处流转。在幽冥血河之中,除了地藏王菩萨的佛光偶有明灭,想必这也算是一大奇观了吧。
苏璎揉一揉额头:“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在红尘之中倒是开了一个店铺,用自己的些微神通吸取人的爱恨情仇,可是如果是你的话,只怕无论做什么都不再需要别人代劳吧。”她放下手来,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的命,大可拿去。”
伽罗抬起眼来,血海之中波涛汹涌,这片传闻中的污秽之地倒也没有人想象中的可怖,只是死寂的惊人,“你的命?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道德天尊和我佛原本颇有渊源,没有必要为些微小事起了争执。我不想要你的命,倒是有一件事,却真心有求于你。”她皱起眉,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我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完整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血海忽的翻过一个浪潮,巨大的声响砸碎了竭力维持的平静。苏璎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甚至想探出手去看看对方是不是在说胡话。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来历,而且还会在曼陀罗阵之中开辟一个空间营造出血河幻想,她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那是阿修罗一族的公主,同时也是欲色天的天主。这样的一个人,苏璎着实是想不出,如果她都仍旧认为自己的生命并不完整,自己还有什么法子来修补她所谓的残缺。或许是看出了女子的疑惑,伽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颅:“我在此地镇守曼陀罗阵将近五百年,可是在这五百年里,曼陀罗阵始终不曾显现过任何幻景给我。佛陀封印了我的识海,三百年前我曾亲自去西天大雷音寺求佛让我知道属于自己的过去,可是……佛并没有应允。”苏璎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曼陀罗阵更加精妙的幻术么。如果你想寻找所谓完整的自己,那么只要进入曼陀罗阵中,不就是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没有用,如果是佛出手封印了我的过去。就算是曼陀罗阵也毫无用处,这座倒映众生疾苦痴妄的法阵,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如果是佛陀亲自动手,只怕我也无能为力。”苏璎叹了一口气,她尚且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能够解开西天之主释迦牟尼佛亲手下的封印,对于这件事情,委实是爱莫能助。
其实红尘往事,就算忘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不过伽罗心底明白,即便贵为欲色天的天主。她对自己被封印的那些记忆始终念念不忘,人便是这样,无论真相如何残忍,有时候知道了甚至比不知道还要好,但是总归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想到连欲色天主都有这样的执念。
可我近来却想,再怎么不好的人生,也有一些可称之为美好的回忆,子恪送我回公仪家时说,阿斐一直很挂念我。可如今,却让我怀疑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佛陀曾经说过,他并没出手封印过伽罗的记忆。伽罗一直认为自己所失去的,并不单纯只是一段记忆,而是另一个自己。对于这段玄而又玄的话,伽罗几百年来也始终没有参透。她自请镇守在曼陀罗大阵之中,就是因为在这里,她隐约能看见一些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可是没一次想持续看下去,就觉得脑海中像是有刀在割一般。
苏璎来自九重天道德天尊手中,道尊与佛陀之间的法门本就不一。更何况苏璎天赋异禀,她的真身能够照见三千世界尘埃寸土,或许借助苏璎的力量再引动曼陀罗大阵,她便能够看见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
她说的不错,她曾承袭道尊一脉,佛道不同,或许真的有可能看见她被佛祖所封印的那些记忆。可是苏璎不明白,如果那是连佛陀都要封印的过往,她为什么还要苦苦想起来。良久,苏璎低声说道:“如果我出手助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颔首,低声说道:“如果你能够为我解开这些疑惑,那么我就愿意放了你们。否则的话,就算曼陀罗阵不能杀人,将你们关在幻想之中千年之久,只怕你有未必熬得下去。”
苏璎笑了起来:“那么,一言为定。”
子言曾经想过用凤眼菩提子中蕴含的力量击溃她内心的邪魔,没想到却让苏璎也受了重伤。他们如今都被困在曼陀罗大阵之中,如果不答应对方的条件,只怕连出去都难如登天。
但是无论是苏璎还是伽罗,只怕都不曾料到所谓的真相,原来的确不如不曾明了的好。
载着两人的牦牛几乎是狂奔一般的闯进一片荒芜的雪地之中,积落的细雪像是沙砾一般在牦牛蹄下聚散又分开,伽罗微微眯起眼睛,看见在后头追逐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手中的南弓缓缓举起,冰冷的箭矢在日光下折射出一点银芒,一动不动个的对准了两人的心脏。坐在后面的女子眼神一冷,还没反应来,那些箭矢已经如流星一般朝两人急速射来。
女子飞速的俯下来,高声呼喊着让前头的男子低下头来,然而对方回过头的刹那,竟然毫不犹豫的将背后的女子紧紧拦在怀中。少年身手矫健,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他漆黑眉眼已经遮盖了女子的面孔,死死的将伽罗按在了自己怀中。
如流珠般飞溅的箭矢四散而来,苏璎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着看这场悬念迭起的逃亡之旅。果然,在男子咬牙抱住女子的那一刻,那些直刺对方心口的飞箭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竟然生生倒转了方向。
自认识以来就容色清冷的女子此刻紧紧皱着眉头,几乎有些焦灼的撕开手臂上的衣袖绑住对方的伤口。苏璎的唇角微微上扬,在这个陌生而让人不解的世界之中,她终于找到了让自己熟悉的东西。人世之间的痴缠与纠结,无论是在虚幻或者现实之中,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都没有什么差别。
这些爱恨情仇,无论多久,都将在这座土地之上生生不息的流转下去。
苏璎愕然,侧过头去,却看见面容纯净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侧。似乎此刻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女和自己全无关系,她和苏璎一样,不过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那个女子,就是你的化身吧?”苏璎微微一笑,蔷薇花一般烈艳的容貌就像是一杯青稞酒,然而此刻的莲花重瓣,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美貌了。两者之间气质相差迥异,其实明明眉眼之间有三分想象,可是如果不曾仔细分辨,竟也很难看出那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纵马追来的男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难掩震惊之意。即便在这个时候想要转身逃离,却再也快不过倒回的飞箭快如流火,刹那之间,只剩惊恐的神色凝结在已经死去的面孔之上。在临死之前,那个会男子搂在怀中的少女微微探出脸来,正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看着那些人已经仆地身亡,女子这才舒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道:“他们已经退回去了。”男子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伸手小心翼翼的搂住了女子的肩膀,声音温暖,像是从天际尽头传来的一声梵唱:“是么,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你……”女子气结,恨恨的伸出手想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打下去。
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伽罗,甚至不曾注意到原本纵马扬鞭追逐着自己的那几个来历不明的杀手为何会忽然中箭身亡。而站在一旁的苏璎却定在男子的面孔上,脸上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色。
浓密的黑发被松松的挽在脑后,寒潭一般的双眼凝视着焦灼的伽罗,隐隐有欢喜的神色。他的手指细长,此刻尚且握住女子的肩头,带着孩子般狭促的笑意。景国第六世的掌权者,仓央嘉措。
这个被历史泼洒了许多染料的男子此刻就这么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双沉静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景国湛蓝的天空,隐隐有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吹起一头长发在空中飘扬。
大约是因为触碰到了伤口,少年陡然低低发出了一声闷哼,女子立刻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对方负伤的手臂,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斥责道:“你疯了不成,若是那把刀再偏一些,你不是连命都没有了么?”
苏璎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男子的手臂被流矢所伤,果然刮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一点点浸润了长衣,在寒冬之中隐隐有热气在空中蒸腾,伽罗忍了又忍,还是出声训斥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出这样莽撞的事!”
男子抬起头笑了笑,手臂上的伤口早已被迅速的包扎,只是眼中有着奇异的光芒,跟在身后的那些刺客早已经没有了动静。半晌,他沉如青海湖般的嗓音暖暖响起:“只要没有举行坐床大典,我就不是活佛,不是么?”
苏璎微微皱着,这样懒散的口吻,似乎并不在乎不久之后就会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无上荣耀。他目光深处的那一点空寂,就像是慕士塔格峰顶千年不化的积雪,落寞而又温柔,可是一个理应参悟大道的人,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温柔。
借着对方的用曼陀罗阵幻化出的幻想,那些喃喃的低语就像是带着某种无形的魔力,将一幅幅被时光所吞没的画面全都交还了出来。
苏璎与伽罗相识的时间自然算不上长,但是眼前的红衣女子,却和不久之前还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分明就不是一个人。满头的乌黑长发不再是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而是一股股的编成小小的长辫,乌黑的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人群跪伏在地,他面色黯淡的坐在座椅之上,一下下的用手中的法杖轻叩信徒的头颅,那些人立刻便露出狂喜的神情。
藏结嘉措作为摄政者,始终牢牢的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而即便在桑卡城拜大德洛桑益喜为师,终究也因为年幼的关系,新任的仁波切始终久居在布达拉宫深处,对外宣称是潜心在钻研佛法。
政教合一使得这座国家的政权牢牢的把握在宗教领袖手中,神权与王权所结合,这座迥异于其他六国的国土之上到处都飘动着已经褪色的经幡与转动着经筒的旅人屡见不鲜。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从政者更加要严于律己,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