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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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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尴尬道:“我是想,此事就此打住。”

蒋鼎文不听他解释,又盯着张毅:“宣侠父一直是你们军统的事,你在西北区长任上,递了多少关于他的报告上去,恐怕你都不记得了。每份报告,都想置宣侠父于死地,无非阐明四点。就是四个心,祸乱民心,串连异心,煽动叛心,动摇军心。最后这一点,是你最得意的,觉得他必死无疑。”

张毅苦笑分辩道:“据实上报,责无旁贷,倒是没有胡编乱造。”

“好个没有胡编乱造,内容空洞,道听途说。要是都能坐实,半年之前,你肯定都已经动了手。你是没胆硬干,假装公正,才只报不咎。也正因为你的报告,无有事实依据,总裁才不给你下令。如今你埋下的恶根,我和徐亦觉等人吃了苦果,你还得意,真是让人不忿,不平。”

张毅连忙摆手:“没有为难主任的意思,真的。”

“你们真以为我害怕吗?”蒋鼎文转向葛寿芝,“我是不愿讲,不是不敢讲,讲出来不是伤害总裁声誉,而是从中捣鬼的人就要倒霉,死无葬身之地。我原本还存着善心,但是今天看来,没必要一人来承担这个骂名。你们按照你们想的,向总裁汇报,我把我知道的,向总裁汇报,且看死的究竟是谁。你们这些阴谋家,做什么都要先想,想过来想过去,最后却是不做。反过头来,还要找干实事的麻烦,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葛寿芝脸色变得铁灰,似乎也知道其中隐情,其他二人不晓得原委,只能胡乱猜疑。从蒋鼎文的话语之中,能听出最高当局也有裁处宣侠父之意,就是不知怎么多出一个捣鬼之人,究竟是谁,戴笠、徐恩曾和胡宗南,皆有可能。而他怒斥之人,包含的范围广大,也有自己三个,看来他掌握的秘密,跟宣侠父失踪死亡一样具有地震效应。

蒋鼎文发泄完了,不愿再看小人嘴脸,站起来过去把门扇拉开,转头吼道:“滚,都走!”

三人从新城黄楼出来,站在台阶上等车,看着细密的雨滴,心情沉重。今天来见蒋鼎文,原本为着落好,谁料最后还是落了不好。最失策的是,把两件证据当着他面毁了,今后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他位高势隆,自不会有大损失,而自己三人却冒犯虎威,要是被他报复起来,真是不会轻省。

最忧虑的是张毅,鼻子歪得更甚,看着开来的车子,自言自语道:“你俩不要紧,一个回重庆,一个进十七军团,他八杆子打不着。我还要在西安工作,将来有的苦头吃,翻来覆去都在他手掌心里。”

葛寿芝的忧郁不比他轻,只能暂时搁置一边:“一起回胡公馆吗?”

张毅坚决摇头:“我回玄风桥,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能踏入,任何跟胡琴斋有关的地方。这可不是说笑,这是立场,这是界限,关系着身家性命和事业前途。葛兄,查案是你鼓动的,向总裁汇报的事情,也就有劳你了。再说我如今成了地方官员,不便参与中央的事,就不要夹杂其中了。”

葛寿芝难看地笑了下表示理解:“你去吧,让车送你。我搭武伯英的车,到他宅子去。我俩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今天我就要走了,赶紧下完。”

张毅想得太多:“什么棋?”

葛寿芝比划:“象棋,残局。”

三十

武伯英一个多礼拜没回来过,尽管西厢房门窗紧闭,棋盘还是又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怪紫檀木性显脏。葛寿芝就像邀请他出山那天一样,又深吸了一口气,鼓圆腮帮子,将灰尘全部吹去,这口气很长,摆着头吹干净了棋盘角角落落。葛寿芝坐了下来,将盘内棋子看了看,正是上次停步之局面。然后抬头看看武伯英,伸手请坐,难看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落寞。

武伯英坐下似笑非笑问:“校长有什么话,要给我交代?”

葛寿芝含而不露:“没什么,就是下棋,和你下完这最后几步。”

武伯英不相信,看看棋盘低头轻笑,蒋宝珍说自己是敏感到病态的人,葛寿芝也是病入膏肓。蒋鼎文几句气话,就触动了他的心脑,杞人忧天到现在还难以释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武伯英忐忑道:“今天我烧那两样东西,确实太草率了,没想到蒋鼎文,翻脸翻得这么快。”

葛寿芝不愿听他解释,点了点自己喂入黑棋士口的红兵,打断他:“这是我上次那步,这次该你先走!”

武伯英知道他的作风,从不后悔,从不退缩,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把思绪拉回棋盘,看了片刻,知道他孤注一掷想要舍兵破士,从而险中求胜。这招棋武伯英一直在想,早已有了最佳对招,还是那句话,想赢的先变于是先输。他不明白,葛寿芝这样的高手,为何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他上一步走底车一平二的闲棋,完全可以下成和局。似乎求胜都难以完全形容这个老者所想,他更应该是不允许自己走闲棋,哪怕牵扯到整局胜败。武伯英没有言语,支中心黑士吃了红兵,把杀掉的棋子搁在一边。

葛寿芝哑然一笑:“你真要和我换子?”

武伯英睁睁眼:“没办法,你主动出击,要和我换。”

葛寿芝听出了弦外之音,闭嘴用鼻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埋怨。右手两指夹起肋杆前车,轻放在黑士之上,余下三指将黑士抽出,放在棋盘边桌面上,轻灵优雅,道骨仙风。

武伯英小心翼翼看着棋子,葛寿芝这步杀士,又造成了前车沉底挨将之势,然后两车又可错杆绞杀。武伯英能走的只有一步,把底士升到中心,看住将旁叫杀点位,同时威胁红棋前车。但他还是沉思着,似乎不得其解,似乎又另有新得,迟迟不肯出手。

葛寿芝看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也明白,咱们特种任务系统,分为两大派别,一是党务系特务,一是直属系特务。曾经有过第三股势力,就是丁默村曾经领导过的老三处,上次来你家,我也提起过。我在特种会报期间,曾经对他寄予厚望,谁料因为他个人的无能,致使这第三股完全丧失。如今人只知军统、中统,对第三股势力的曾经出现,早已经置之脑后。不过第三股,甚至第四股、第五股,到现在都是存在的。既然当年的委员长现在的总裁,同意过三处成立,也就表明他的态度,允许别的势力介入整个特务系统,以追求整体上的制衡。”

武伯英抬头看他,似乎一直等这些话语,心思放开棋盘,认真听他讲说。

“知道第四股势力是什么吗?就是自新分子。这些年来,所谓自新分子,在整个系统内出了大力,却一直不被承认,不被器重,遭受打击排挤。甚至戴笠起报告向总裁要求分家时,指责徐恩曾的话里,就有以自新分子为基干的词语。哼哼,国民党建特,是在共产党投诚分子的努力下才有了进步,他们却防之如家贼。却不知这些自新分子,改了信仰之后,完全可以胜任各种工作,并且没有退路,坚忍不拔、殚精竭虑。我利用在特种会报的方便,曾经做过私下统计,两统正式成立前,一处自新分子占六成,二处自新分子占四成,三处自新分子占八成。这是多么大的一股势力,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群体,就算不承认光抹煞,也忽略不过去。现在三处散掉后,两统也抓紧培训新干部,这些所谓血统纯正的基干,将会逐步抵掉原来的自新分子。那么第四股力量,将会得到一个空前的发展壮大,任谁都不可小觑。知道现在这股势力的秘密领导是谁吗?”

武伯英摇摇头,眼神里闪着装出来的迷茫。

“就是我,就是我葛寿芝。我身为自新分子,深知这个特殊身份的艰苦,有人求助,我从不推托,有人求救,我从不推诿。这些年来,在我身边聚集了至少一千的第四种人。包括刚才的张毅,虽然死心塌地为戴笠工作,但是现在你看,有点小错就被毛人凤替代。他也不能不承认,曾经受过我的好处,现在这些人,境很难,心很齐,就是组织涣散。只要有个人从上组织,一定能成为新的第三股势力,从而与两统抗衡。为了他们,为了他们的家人,我责无旁贷。远的不说,只要我召唤,你和张毅,是一定会帮我的。”

武伯英装作终于听出了一点端倪,点点头表示同意,捏起自己的底士摆在中心,走了一步士五进六,看底的同时要车。

“可是我心太急了,太急切要给大家争取利益,所以还是有了不小的失误。不过我不后悔,只要有好机会,就要抓住不放,哪怕冒险,也要一搏。这次宣侠父事件,我就想是一个机会,给总裁立功,从而创造一个契机,把第三股势力顺势推出。”葛寿芝讲得激动,根本不看棋盘,把自己士口的前车朝后撤了一步,脱离险境。

武伯英安慰道:“现在不算失误,一切查得清清楚楚,尽管可能没立大功,也给总裁是个很好的交代。”

“你以为我所说的大功,是指推荐你查案,查死了丁一、侯文选,查处了徐亦觉、刘天章,套住了蒋鼎文吗?”葛寿芝撇嘴冷笑,摇头白眼,犯了自负毛病,“我的大功,是指密裁宣侠父本身,替总裁杀掉这个麻烦不断的死对头。”

武伯英大吃一惊,瞠目结舌,虽想到了葛寿芝在其中有隐秘,却不想贼喊捉贼,他就是那个双面人。

葛寿芝看着他道:“蒋鼎文讲得很对,人都有报复心,蒋介石就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他非常爱记仇,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将领政客们都怕他。他做的各种辣手狠心之事,你都知道,也不用我说。仅就宣侠父来讲,他在黄埔深造时期,就给蒋介石埋下了仇根。蒋介石在学员中推行两面政策,同时支持左派右派,和左的讲话时没有比他更左的,和右的在一起时比谁都右。利用两派的矛盾,达到居中控制的效果,收买些死心塌地的卖命人。当时周恩来甚至整个共产党都没看出来这一点,还对蒋存在幻想,以北伐大局为要。但是宣侠父一介学兵,人丑心明,反复抨击蒋介石,甚至公开吵嚷。蒋介石当时开除了他,实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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