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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缘-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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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男女,这故事又会是怎样?
会不会,少一些为难,而多一些幸福?
突然砰一声巨响,打断了乐声,也惊醒了我。
声音来自院门口,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一阵,一并走了出去,看个究竟。
不料竟是一个西人指使着几名汉子,将这教堂的招牌给拆了下来,又教唆他们肆意践踏,还往上面吐唾沫。
苏格兰那传教士卜一睹见这场景,面色急转而下,又是惊又是怒,叫嚷着冲过去,想要推开他们。
他的动作无异于以卵击石,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肉沙包,只一会就已是鼻青脸肿。
我一看便看明白了,这是宗教纷争,这在西方很常见,然而还真没想到,在这古代中国也会上演这样的戏路。
我皱着眉,琢磨是否应该介入。
眼瞥到适才被那苏格兰人扔下的那把风笛,我心中一转,低叹一声,使了个眼色给凌。
他快速地点点头,跃身而入,身姿矫健,宛如游龙,很快便将那几名大汉制服了。
看着他们在地上哭爹喊娘地滚爬,那恶西人呆若木鸡,一脸的不敢置信。
“还不滚?!”弘历冷着声,喝道。
他这才醒过神来,讪讪地拉上手下,灰溜溜而去。
我叹口气,走上前,扶起倒在地的那传教士,劝道,“你们两宗之间结下的憎恨太深,他们只怕还会再来的。为你安全着想,我建议你离开。”
危险散去,他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凝成两团火焰,“不……”
我并不意外,这些传教士,远渡重洋,来到这里,怎会这般轻言放弃?
于是我又劝道,“那末你也别留在这京城,去那乡野里传授教义吧。你看如何?”
他静思片刻,颌首,“好。”
我往他手里塞了锭银子,“赔了房主修葺的费用,就尽快启程离开吧。”
他推却,“不……”
我推回去,“这是我的捐资。”
他仍有犹疑,蹙眉深思。
蓦地,他弯腰捧起那把风笛,塞给我。
我摇手,“乐器要留在能吹奏它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其作用,我不能收。”
他仔细想了想,很快恍然大悟,咧嘴而笑。
我这次再递给他银子,他收下了。
又坐了阵,聊了会天,听了几首曲子,眼见着天色将晚,我们起身告辞。
不曾想,从那教堂出来,我们还未走出几条街,就被一群蒙面人堵进了一个死胡同。
看着眼前那片片雪亮利刃,和黑压压的蒙面人头,我忽然想,那传教士今日会遇上那桩倒霉事,难道是我今天时运不济才给他惹来的?
我简直哭笑不得。
目露凶光,身溢杀气。
一句话也没有,他们只彼此间对了个眼色,就挥舞着家伙,冲了上来。
凌首先抽剑,迎了上去。
弘历推我进车厢,快速说道,“待在里面别出来。也别看外面。”
他的声音很镇定,却让我更为心慌。
车帘飘落,遮去了我的视线。
马车疾驰起来,剧烈的震动让我很想呕吐。
伴着头顶的几声重响,几片雪刃贯穿而入,直直插向我。
同时间,车帘被掀开,一个身形滚入,快速抱住我,险险避开。
浓浓的血腥味冲鼻而入,触手皆是粘稠滑溜,我大惊失色,慌乱地在他身上摩挲,寻找伤口。
他按定我双手,低语,“不是我的血。”
话音落,他放下我,挥手,剑光横扫,咔咔几声将那几片雪刃截断。
他收了剑,凝视着我,一脸欲言又止,最后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又跃了出去。
鼻尖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耳边不绝的血肉撕啦声,我的心越来越紧张,几乎能够听见颈部大动脉突突的跳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平复宁静。
我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缓缓伸向车帘。
“别出来!”弘历沉声道,语气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毫无商量。
闻声,我的手顿停在半空中,好半天才落了下来。
死寂之中,我看到有猩红的液体沿车壁蜿蜒而下,一条,又一条,如川,流到车底,汇聚成湖……
我知道,外面的境况一定很惨烈,想来定是遍地尸横,满是鲜血淋漓。
我觉得痛心,我的孩子只有十岁。可是,却是他叫我不要看……
我,无语泪流。
马车复又开动,不过这一次很慢,很慢。
身后袭来灼灼热浪,烤得人觉得烫。
这一切,都结束了……
回到家,他叫我闭眼,而后用丝帕蒙住我双眼,这才扶我下车、进屋。
他的动作很小心,一点不让我碰触到他的身体。
扶我坐下后,他轻声说,“请您一定等我出了门才卸下眼布。”
我哽咽着点点头。
我知道,这时候,他身上的血一定比之前我见到时要多得多,只怕是全身浸透。他不想要我看到他这修罗模样,我便不看。
天知道,我有多希望,他能够一直只是个单纯快乐的孩子,不会遇见这些杀戮,也不会沾上这些血腥……
我从心底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作为一个母亲,我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还反过来要他保护,实在是,羞愧难当。
晚上,弘历过来了。
他伏在我的膝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咪。身上那浓浓的血腥味已全然洗去,入鼻只有习惯了的清清兰香。
他说,那是群死士,看样子是为取我等性命而来。看不出来路,没有活口留下,伤了逃不了的都自己吞了毒药,无法套话。
他说,凌的伤很重,但是由于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只是自己上了伤药,没有请大夫,若是我不放心,可以过去看看。
我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柔声问他自己伤到了哪里。
他淡淡回了句,“伤的手臂,不碍事,上过药了,您无需担心。”
我默然。这孩子……

游园

自那日事后,我恍然惊觉,原来在不经意之间,我的孩子已经长成我不熟悉的样子,他临危不乱,顾虑周详,处事有决断……
我又是羞愧又是难过,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分明是寻常儿童还在享受童年快乐的年岁,我怎可以这样残忍,竟让他承纳了这么多,这么多甚至连成人都难以堪容的杀戮与恐怖?
今年的除夕,城西的沈大善人举办了一个游园会,邀京城众多达官贵人携眷游乐赏玩,无需名帖,只需在门前“积善箱”内投入纹银十两以上,即可获赠一个脸谱面具,遮上脸即可进入游戏。
我听得这个消息,不自禁想起了西方的万圣节,认为应当会有意思,于是决定带弘历前去,期许着或许多多少少能给他的人生增添点童趣。
向他提起,他静静看着我问,“额娘觉得会有意思,对吗?”
我轻轻抚摸他的额发,含笑点点头。
他唇角微翘,“额娘喜欢,那就去吧。孩儿这就去准备。”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走远,许久才回过神来。
寂寂然苦笑,要这孩子回归小儿心性,只怕是万难……
不见星月,暗夜苍茫,人踪灯影,声色氤氲。
八角飞檐,九曲回廊,水石辉映,花木竞研。
各式表演花样繁多,雅俗老少咸宜,格外精彩,很是热闹。
我换了男装,脸盖面具,带着弘历,脚步轻盈,穿梭其中,悠然自得,直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见我这样开心,弘历也渐渐放松心神,品尝起这快乐来。
我们像两个孩童一样,玩起了幼稚的游戏。
我们到各个竞技台去,选出自己认为会获胜的一方,勾手指达成赌约,输的人要想法整蛊到一个宾客。
第一轮,看各路才子吟诗作对。
上头一青一蓝,我让弘历先选。
他黑瞳平静如镜,吐出几个字,“孩儿就选蓝衣人胜吧。”
青衣人拱手先行,“船漏漏满锅漏干。”
蓝衣人回礼淡言,“灯吹吹灭火吹燃。”
青衣人不顾天寒一展纸扇,“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
蓝衣人为争风采一掣衣袖,“柔柳轻盈香茗贺春临。”
青衣人颌首浅笑,“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
蓝衣人对答如流,“狼生毫毫扎笔,写出锦绣文章传天下。”
青衣人凝思片刻,“红面关,黑面张,白面子龙,面面护着刘先生。”
蓝衣人静默良久,抚掌而笑,“兄台才学卓卓,小弟自叹不如,甘愿服输。”
我挑眉笑看弘历,“你输了。”
他眼底滑过一丝懊恼,言词在唇齿间戳磨,“我怎知这样简单的对子,他竟也对不上……”
而后,他仰头朗声接道,“奸心曹,雄心瑜,阴心董卓,心心夺取汉江山。”
闻声,一众人纷纷怔神,好一阵才爆出如雷喝彩,“好!”
然而当他们顺声过来寻人之时,我们早已隐入人群,杳杳不知所踪。
我亭亭而立,遥遥一指,“就他吧。”实在不喜欢这种左拥右抱的花花公子。
弘历垂睑略一思索,迈步前去。
只见他衣袂飘渺,绕那人悠悠兜了个圈子就回来了。
行到半途,忽掠起一声惊呼,“我的荷包不见了。”
眼见着那惊呼之人一把抓住我点中的那人的衣襟,大声喊,“是你,一定是你。我记得,刚刚就是你撞了我一下。”
那人用力去掰他的手,声音惶恐,“你鬼叫什么?本少爷什么人,怎会贪图你那几个小钱?”
“是你,一定是你,我不会记错。”惊呼之人费力扒着他的衣衫。
不一会,果真从中掉出来一个绣工精细的荷包。
“看,还说不是你!这分明就是我的荷包!把面具脱下,让我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贼!”
剧情激化,从墙角处涌上来不少家丁,正头大地劝解着。
看来这花花公子这哑巴亏是吃定的了,我笑着拍拍弘历的肩,以示赞许。
他的动作,即便是我根本事先知情,亦不能看出任何端倪,着实让人惊奇。
不过更难得的是,他在短短一瞥中就看出这二人之间既存的矛盾,并能巧加利用,不着分毫痕迹。
他察觉到我的情绪,眼中也浮上一抹笑意。
第二轮,看聚首群英比试武艺。
一玄一紫。他摆摆手,让我先选。
我左看看,右看看,想了好一阵,才踌躇着选了个,“玄衫人吧。”
他点点头,“那末孩儿就选紫衫人。”
拳打脚踢,你来我往,翻身跳跃,忽上忽下,看得我眼花缭乱。
炷香燃灭,一局终了,二人一齐撤身挺立,抱拳哈哈大笑互道,“兄台好武艺,小弟佩服。”此后竟搭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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