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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叹了口气，他翻身上床，就那样拥着怀里的人躺好，盖上被子。
“小一，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往后你该如何来还····”深深凝视着眼前安稳的睡颜，夜千柯手指轻划过白皙如玉脂般的脸颊。
睡梦中的人当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夜千柯只能叹息一声，拥紧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世界并没有因为穆老爷子生病而发生改变，村里的人依旧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劳动的劳动，只有穆家的生活因此而变得更拮据。
穆小一依旧和夜千柯一早去地里收菜，然后拖到镇里去买，因为菜的质量好，第一次来买过菜的人后面成了常客，还会和穆小一两人叨嗑几句。穆小一多半会笑着回应两句，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夜千柯知道，只要他稍不留意，小一就会走神，眼神黯淡无光，沉默得不像活着的人。
穆家的人都在强颜欢笑，让自己放心，也让家人放心，但是夜千柯不止一次看到几位长辈暗地里抹眼泪。他的担忧越来越重，他有时候很怕小一就这样倒下，这个世界会变得没有时而灵动活泼时而严肃认真，对着他却霸道任性的穆小一。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下来后，日子变得更加艰难。家里除去给穆老爷子买药的钱，剩下的就只够勉强裹腹，幸得有邻家的大哥大嫂帮忖，日子还基本能过下去。
穆小一和夜千柯把最后一批菜卖完，推着车快步走在雪地里，时间不早，他们赶着回家吃口热饭，暖暖在冷风里站了许久的身子。
小村的村口有一户杂货店，卖些油盐酱醋，蜡烛纸钱什么的，在村里也算得上有些小钱，家里的孩子也比平常人家小孩吃穿的好些。
村口大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枝头挂着些冰串，风还在呼呼地吹，雪也不停地下，穆小一穿着之前买的单薄棉衣，缩着身子躲在夜千柯后面，避开迎面吹来的冷风，一边抱怨道：“冷死了，冬天什么的最讨厌了，不仅花钱多，还要受罪！！！”嘴一张，眼前就是一大片热气，被冷风一吹，拂到脸上就成了冰渣子。
“忍忍，等会就到家了。”夜千柯也觉得冷，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冬天，往常哪里受过这苦寒的罪，缺吃少穿的。
“到家的时候估计我得成冰棍了。”又是一阵冷风吹来，穆小一打着抖抱怨。
“冰棍是什么？”听到新奇的词，夜千柯好奇地问，眼睛一扫前面，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熟悉身影，赶紧对身后的穆小一道：“快看，那不是可可吗？大冷天她跑外面来做什么？”那个站在杂货店面口踮着脚往里张望的单薄身影，不就正是小一最小的妹妹可可么？
“可可？”穆小一疑惑地探出头，一看，还真是自家的小妹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眼睛都舍不得挪开。穆小一也顾不得冷不冷了，几步跑上去抱住那个小小的身子，厉声责备道：“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跟我回家去！！”
慧可突然被一把抱起来，开始吓了一跳，听见是哥哥的声音，立即收回视线笑着抱住哥哥的肩膀，咯咯笑道：“哥哥，阿大哥哥，你们可回来啦。”
听着妹妹软软的童音，穆小一心里的火气一下就下去了，捏了捏妹妹被冻红通通的脸颊，笑道：“这么大冷的天，怎么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做什？”双手抱紧了妹妹，怕她冷到。怀里传来的触感让他身体一僵，可可又瘦了。
“可可是来接哥哥的吧？”夜千柯推着车走近两人身边，笑着逗穆慧可，慧可咯咯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哥哥怀里。
“好了，赶紧回去吧，这风越来越大了。”穆小一皱紧眉，裹紧妹妹身上的小袄子。
“走吧。”夜千柯把可可从穆小一怀里接过来，点头说。穆小一不肯，说：“你推着车呢，我来抱可可就行了。”夜千柯却挡开他的手，说：“没事，快点吧，别冷着了。”说完就抬脚往前走，穆小一没法，只好继续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逗可可。
“可可刚才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刚才见到可可的时候就见她盯着杂货店里看，那小模样专注的，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可可有些不好意思，趴在阿大哥哥的肩膀上，怯怯地说：“在看货郎家的小哥哥。”
穆小一眼前一亮，哟，不错啊，没想到可可小小年纪就这么开窍了，不由笑得更乐，问：“货郎家的小哥哥好看吗？”他这话一问，夜千柯也笑了，可可脸更红。
五六岁的小孩虽还不知道情爱之事，但终究是明白些事理的，听哥哥这样问，可可羞红了脸辩解道：“不是看货郎家的小哥哥，是看他手里的鸡蛋！！！”可能是觉得直盯着人家吃东西看也不是好事，可可的脸还是红通通的，可一想到那货郎家的小哥哥手里的白嫩嫩的鸡蛋，她不由咽了口口水，视线又往那货郎家飘去。
“哦~~~原来我们家可可不是看上了那货郎家的小哥哥，是看上那小哥哥手里的鸡蛋了啊？哈哈哈~~~”夜千柯拍了拍挂在他脖子上的小家伙，大笑道。
“哼，不理你了。”直觉自己被嘲笑了，可可头一偏，不再理会抱着自己的阿大哥哥。
“好，不笑可可了。”夜千柯止住笑，怕这小家伙真的生气不理人。突然发现后面没了脚步声，疑惑地抱着可可转过身，穆小一单薄的身影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在风雪中模糊。
“小一······”夜千柯担忧地轻唤了声，害怕像是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心。
第三十六章：雪景；临终
那一天，穆小一在风雪里站了很久，夜千柯不敢上前叫他，只陪着在雪地里干站着。直到慧可耐不住寒冷打了个喷嚏，穆小一才缓缓移动脚步，对夜千柯说：“回去吧。”说完抬头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径直往前走。
天越来越冷，好不容易风雪停了，外门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路上也鲜有路人了。冬天无法农作，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围着炭盆火炉取暖闲磕牙，或是商量来年开春的打算，或是玩笑些村头村尾的趣事。
穆小一想着空间的水或许能让父亲的病好转，就每日用空间里的泉水煎药，然而穆华天的病并没有好转，依旧每天三次地喝药，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穆小一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强，每日每日晚上辗转反复，不到累极就无法入睡。家里的其他人也是忙进忙出，煎药做活，都不敢歇下，就怕忍不住又掉眼泪。
玉宇在月末的时候回了一趟来，带回了两个月的工钱和一些补身子的药，何琇哀着他下次回来多带些绣品，他应了，叹着气依依不舍地冒着风雪走了。
自从老爷子病了，家里的事又多了起来，赵春燕专职照顾穆华天，叹气的次数日渐增加；陈秀云一手包揽了全部家务，抱怨虽多，却也没怠慢；何琇和慧雅整日忙着做绣活，一双手冻得青紫僵硬也不肯停；两个妹妹也知道家里出了事，不再像之前那样闹腾，还会帮着五姨娘做些小事；而慧芷，穆小一不仅一次看到她在夜里一边抹眼泪，一边笨手笨脚地在旧衣服上练习刺绣，白日里见着她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他只觉得双眼刺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穆小一不断问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爹娘的儿子的时候，他想到要孝敬父母，却没有想过养家糊口；家落败，到乡下的时候，他知道了养家糊口的重要性，却没有料到生老病死；现在，体会到了生老病死，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这一切，为什么他总是慢一步呢？就像那时候一样，永远只能无力地看着·······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总算停了，原本金灿灿的稻田现在已经是白雪皑皑，远处的山也好，近处的树也好，都披上了雪白的衣裳，粉妆玉砌，银装素裹，再美丽，也是冰冷的。
“小一，该回了。”夜千柯轻声唤着在雪地里站了良久的穆小一。
“夜千柯，你觉得眼前的景象美吗？”穆小一没有动，低声问，呼出热气瞬间模糊了脸庞，然后不等夜千柯回答，他又说：“这里很美，我却不欢喜，你知道为什么吗？”
夜千柯抿了抿唇角，目光放到远处的景色上，眼神悠远，淡淡道：“因为它们没有给过你温暖。”他很庆幸，庆幸自己在对待小一的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专制霸道，不然他将永远失去接近他的机会。
纤细的背影一震，穆小一低低笑道：“是吗？原来还有这一点，我以为仅仅是因为那一点。”他突然转过身来，笑着对夜千柯说：“我不喜欢它们，是因为它们和死亡的温度是一样的，而我，不喜欢死亡。”
没有人会喜欢死亡，即使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夜千柯明白这一点，可是他从来没有把死亡和眼前的景色联系起来，而小一···他是不同的，不管是想法还是心境。
“回去吧，不然娘亲又该着急了。”穆小一转过身，从夜千柯身边走过。
“我背你吧，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你的脚肯定僵了。”夜千柯拉住他的手，低声说，然后俯身半蹲在地上。
穆小一望着那宽阔的肩膀，突然想笑，他站了许久，陪着他的夜千柯又何曾不是呢？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为他着想呢？明明是个让人闻声丧胆，睥睨天下的人。关于夜千柯，他从来不会去问，但那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终有一天也是要离开的吧，毕竟这里不是能困住他的地方。
感觉背上贴上一个透着凉气的身子，夜千柯心里一紧，背稳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得极稳。那个霸道地要自己跳上他的背的小一，已经变了······
身体相触的温暖让穆小一低低叹了口气，双手紧紧搂住身下人的脖子。
世界从金黄变成了雪白，那么眼前的人在以后又会变成什么呢？白色是世界上最纯净的颜色，同时却也是最无情的颜色，温柔是世界上最甜蜜的美好，却又是最致命的毒药，所以不依恋，不憎恶，所以不喜欢，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
“夜千柯····”穆小一低声唤道，“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请不要让我知道。”忽略身下的人在听到那句话是的颤抖，他缓缓闭上眼睛。
以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