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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次，他的眼里不再有疯狂。
湛蓝如海的眼眸温润得像玉一样，静静地看着碧蓝的天空。
真是……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天空了啊。
叶涵宇慢慢睁开眼睛，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有想到……
有些颠簸的背……很熟悉……
布满汗珠的后颈，看着很熟悉，恍然间，叶涵宇仿佛是回到了末世初临的时候。
那个时候，这个男生也是这样，背着昏迷高烧的她跑去医务室找退烧药，给她的伤口换药，对着醒过来的她露出最平静的微笑。
“苏……瑛？”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涵宇的意识有些不太清楚，最后的冲击波太强烈了，连她都被影响了。
记忆有些模糊。
她记得自己似乎是在和尸皇战斗……然后被对方破开攻势，那攻击她完全接不下，机动力不行无法闪开，又没有类似法术墙之类的防御，只能坐等死亡来临。
却没有想到，一个黑影把她带离了必死的攻击，又是一个人影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让她不至于死在随后的坍塌之中。
那是……影豹，和……猫人。
影豹……本命兽！
叶涵宇猛的清醒过来！
“哥……哥！咳咳！”太过激动的后果就是一个岔气险些咳死，但是叶涵宇完全顾不上这些，心心念念只有那时候尸皇说的话。
那个人说……影豹是哥哥的本命兽！
没有谁比叶涵宇更加清楚本命兽的存在对于其本人有多么重要。
那是共享了生命的召唤兽！虽然不一定是生同时，但是却一定是死同时！不管是施术者死亡，还是本命兽死亡，都会带动另一个共赴黄泉。
甚至于，在战斗中，本命兽所受到的非致死性伤势，都可以借由契约转移到施术者身上，让本命兽不被伤势影响，发挥出最大的能力！
苏瑛的脚步微微一顿，却还是带着她到了之前他们藏身的地方。
他和柳书楠在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了叶晨宇一行人。通过吴晔的能力确定了叶涵宇的去向之后，单独机动能力最强的他和叶晨宇就先行脱队赶来，而柳书楠他们则是落在了后面——影豹也好，猫人也好，带上一个人后的速度依然快得超过汽车。
操控召唤兽战斗的话，施术者本人不能远离，否则就是难以掌控的召唤兽脱离控制，或者因为没有好好操控变得呆头呆脑最后被杀。所以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教堂并不远。
叶晨宇就在那里。
猫人被重创死去的时候，通过共享视觉从而得知发生在教堂里的战斗的苏瑛就开始朝教堂移动了，他不认为小涵能杀掉那只尸皇。
所以后来影豹被冰凌刺遍全身的模样他并没有看到。
但是，叶涵宇看到了。
刚刚……影豹在她面前……被冰凌刺穿全身……
叶涵宇忽然完全不敢去看自己的哥哥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之前两人藏身的民房里，叶晨宇脸色青白，闭着眼睛，静静地倚靠着墙壁，坐在那里。
叶涵宇在进了民房之后就立刻从苏瑛的背上爬了下来，落地时因为伤势过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苏瑛连忙扶了她一把。
“哥……哥哥！”
小女孩踉跄着扑到男人面前。
摸到的手，是冷的。
单单从外表上看，似乎没有伤口，但是……
那个男人身下，暗红的血，如盛放的花朵般展开。
恐怕，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身体，早已……和影豹一样，千疮百孔了吧？
“哥……哥？”
叶涵宇全身力气几乎都随之消失，整个人倒在了叶晨宇身边。
即使潜意识里认为哥哥已经……但是，她仍然控制着自己不要倒在叶晨宇身上。
也许……也许哥哥只是昏过去了……不能、不能加重他的伤势……
苏瑛抿了抿唇，明知道没用，还是开始着手给叶晨宇止血。
泪水从小女孩尚余的右眼中无声流出。
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之前分别时还好好的哥哥，此刻，已经不会再回应她了。
夏凛跃下塔楼楼顶，脚下的水泥地被最后的爆炸掀起，或凹或凸，起伏不平，但她走在上面，却是如履平地。
没多久，她就走到了睁开眼睛静静地观赏着蓝天的拉斐尔。
真正的，让格兰蒂娅为他的死而落泪的，拉斐尔导师。
“看到真正的天空的感觉如何？”
“很好。”拉斐尔导师微笑道，“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格兰蒂娅就更好了……好吧，我开玩笑的。”
只是这一句话，夏凛就分出了两个人的区别。
另外一个从尸皇晶中所诞生的意识，说的永远都是“我的格兰蒂娅”，就好像不加上前面的限定词就无法安心了一样。
或许那正是另一个意识心中潜意识的体现：因为他潜意识中知道，那并不是属于他的，所以要强加限定词，来稳固自己的心，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应该是他的。
夏凛看了一眼远处，叶涵宇已经不在原地了。
在发出那一击后，全身脱力的小女孩几乎就是在原地等死，但是一个人却忽然闯入，带走了她。
夏凛看得很清楚，那是苏瑛。
苏瑛的强化并非体质方面的，而是更加偏重于精神的。那时爆发出来的速度，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形式逼出来的。
如果办不到的话，就只有死在这里了——不管是他，还是叶涵宇。
夏凛当时都有亲身上去救人的冲动了。
幸而最后他还是办到了。
“……说起来，当初封印我记忆的人，是你吧？”忽然想到了什么，夏凛说道。
和一般尸皇苏醒后自然获得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不同，她一开始并没有身为人类夏凛时的记忆。一开始维持着那个躯壳运动的，完全就是尸皇晶中诞生的尸皇意识。
但是即使本身失去了记忆，她的意识却在暗中影响着行动。
直到后来，被重要的人的名字所刺激，属于夏凛的意识才苏醒过来。
“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呢，谢谢你。”夏凛轻声道谢。
拉斐尔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接受了。
如果当初夏凛进阶为尸皇的时候，没有他在一旁硬性压制封印属于夏凛的记忆和意识的话，夏凛就会和他一样，被尸皇意识共享走了重要的记忆。
虽然往好处想，尸皇的意识也会被深刻的记忆影响，从而将她（他）们认定是重要的人视为自己的重要之人，但是就拉斐尔的亲身经历来看，尸皇意识哪怕是理解了什么是重要的，它们表达重要的方式……也无法被人类理解。
就如同，一直以伤害格兰蒂娅为了的尸皇拉斐尔那样。
夏凛那块尸皇晶中所诞生的尸皇意识，完全没有得到来自人类的记忆，也无法辨明情况——这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儿一样，没有记忆，没有判断能力，浑浑噩噩的完全靠尸皇晶的判断生存。
所以，当后来夏凛的意识苏醒之后，她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浑浑沌沌的尸皇意识，从而使得她能以自身意识为主导。
而不是像拉斐尔那样，被拥有了他的记忆的尸皇意识压制。
“……以后，你也会变成我这样吧。”
沉默了良久，拉斐尔导师忽然说道。
即使已经吞噬了尸皇意识，但是并非完全拔除——只要尸皇晶在，就无法放松警惕。难保哪一天对方就卷土重来了。
这是走在悬挂于深渊中钢丝上的交战，永无止境——只要其中一个意识没有放弃，就不会结束。
“不会不甘心吗，守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拉斐尔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尸皇的身体已经因为其中一个意识的沉睡也跟着进入了休养，所以他无法动弹。
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通过意识和夏凛交流。
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和夏凛交谈：“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份不甘心，结果被尸皇的意识入侵，死死压制……”
他在意识里苦笑了一下，尸皇的意识太可怕了，仅仅是那点些微的不甘愿，就被抓到了破绽，然后……
被压制得无法翻身。
直到后来，在克利蒙斯的尸皇遇到了格兰蒂娅，后者给予了尸皇重创，一直压制他的意识才稍稍松开了，他得以偶尔出来一下。
可惜，一直都没有和格兰蒂娅碰面。
不过拉斐尔本人倒是很高兴这样。
如果让那孩子知道了导师的意识一直都在……
那个孩子，那个执拗的孩子……恐怕会一直想办法，想办法把他的意识从中拖出来，而不是如那时候那样坚决地杀死他……
她一直都是那样的孩子呢……
所以，即使很早的时候就能瞒过尸皇意识出现，他也没有去和格兰蒂娅联络。
只是偶尔……会帮个忙。
虽然不能大幅度影响尸皇意识，但是……稍稍扭转一下法术的准头，还是可以做到的——尸皇意识对于法术的准确度，从来都没有仔细测试过，更加没去注意过被他用高密度法术打击后的对象。
拉斐尔无法转动头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之前格兰蒂娅推开碎石出来的地方：废墟中，全身被冰凌重创的影豹，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死去的本命兽，是不会消失的。
同一时间，趴在叶晨宇身上无声流泪的叶涵宇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虽然微弱……但是确实是……
一边的苏瑛的手一颤：“小涵！”
他没说完，叶涵宇却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心跳！哥哥有心跳！我听到了！”
她连忙直起身来，抹掉眼泪：“回去……回基地！”
快点回基地……也许……不，是一定要把哥哥救回来！
柳书楠他们的车子，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苏瑛做好止血工作，剩下的，就只有和时间赛跑了。
到底是他们先回到基地，还是叶晨宇先一步停止心跳……这些，都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能做的，都已经尽力去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上天决定。
回忆起自己的弟子，拉斐尔忍不住微笑起来——在意识中，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那个微笑。
夏凛同样看到了，但却没说，只是轻笑了一声：“大概吧……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