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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有什么瞒着没说。
如果他和杨展还有过交集,是为了什么呢?
“对了,你见过阳传良吗?”
他低下头看表,然后才抬起头问:“啊,什么,谁?”
“没什么。”我耸耸肩:“也许还会找你了解情况,到时候再通过赵警官找你吧。”
“哦,你直接找我就行,知无不言,知无不言。”他伸出手来,和我一握。
手心微汗。
黄良之后,我接下来的访问对像是杨展的同事。杨展独自居住,最熟悉他的,就是同系的教授和实验室里的同事及助手了。我绝不相信一个人会毫无端倪地自杀,就算是精神问题,也必然会有先兆,区别只在于身边人有没有注意到罢了。
如果我能了解杨展自杀的原因,也许就抓住了阳传良自杀的隐藏线头。
其实我本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因为杨展和其同事之间的关系,要比阳传良和同事间的关系淡,这是两人不同的性格决定的。既然阳传良的同事没有觉察出先兆,多半杨展的同事也不会。
结果让我惊喜。
在杨展自杀前,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或者也可以说是同一件。
其一是我在访问所有的人时都提到的。3月22日下午,我收到请柬的四天前,杨展在为大一新生讲述量子物理的基础课时,上到一半,突然离开。没有人找也不是接了电话,而是讲着讲着,一下子停住,呆站了半分钟,然后发出怪异的大笑,扭头离开了教室。此后直到他自杀当天,凡是他的课全都请假,再没上过一堂。
其二是杨展的助教,他带的博士生张芳告诉我的。22日上午,她从物理楼一楼的收信处帮杨展拿了一封信。她和杨展的关系算是很熟的了,在把信递给杨展的时候,就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杨老师,这儿有封从精神病院来的信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张芳瞥了眼信封,这是单位统一印制的信封,所以在信壳的右下脚有单位名称,是一家精神病院。
没想到杨展听了这话,眼瞧着信封,脸色就不对起来。
张芳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了话,也不敢再问为什么。杨展对信封发了会儿呆,撕开信封,里面是封长信,先前张芳把信封拿上来的时候,就觉得里面鼓鼓囊囊的。杨展看着信,表情更加古怪,眉毛越挑越高,仿佛信里写着让他非常惊讶的内容。
张芳觉得自己不合适再呆下去,就悄悄的出了办公室。一整个上午,杨展就再没出过办公室,中午张芳经过的时候,从半掩的门往里看了眼,见杨展依然在捏着信纸发呆。然后到了下午,就出了杨展课上到一半嘎然而止这件事。
“你记得那是个什么精神病院吗?”我提拎着一颗心问。
“武夷山市精神病院。”张芳很肯定地说:“我都不知道,还有个武夷山市呢。”
四个半小时后,我坐上了开往武夷山的火车。
〃四,一个人的精神病院
晨五时五十三分,我混身酸痛地从充满了隔夜味道的火车车厢里钻出来,站台上空气湿润,有泥土味,肯定还混着共它什么味道,但闻着就是比车里干净。
雾气濛濛,水泥地湿漉漉的,不知是露水还是半小时前下过细雨,更有许多地方泛着油光。相比上海南站的窗明几净,这里更让我有真实感。
几十名头戴同款遮阳帽的旅客从我两侧走过,没入前方的地道里。我跟着他们,走出火车站。
游客们很快被举着旗子的导游接走,只乘了包括我在内寥寥几个散客。武夷山市到武夷山景区还有十多公里,热情的黑车司机挨个贴上来问去不去武夷山。我打发了几拨,走去广场对面的肯德基吃早餐。
来之前我在网上查过武夷山市精神病院,没有信息,想必是太小了。在餐厅里坐定,拿了手机拨打当地的114,问精神病院的电话。
“对不起,电话没有登记。”接线小姐回答。
我把汉堡吃完,从背包里把阳传良的小本子拿出来细细翻看。不是为了想在里面找什么线索,纯粹打发时间。那里面记的东西很有意思,边看边琢磨,海阔天空地瞎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八点钟的时候,我走出肯德基,在门口招了辆出租车,让他带我去最近的邮局。
司机开了几米停下来,挠挠脑袋,说:“算了,我也不黑,看见没有,就在对面。”
三十米外,就是火车站邮局。
“谢谢啦,像你这样的司机,现在可不多啦。”我说。
“哪里的话,我们这儿的都这样,不黑人,不像大城市里的,只奔着钱去。”
他刚才的犹豫我看在眼里,嘿然一乐下了车。
进了邮局,我走到卖邮票信封的柜台,问有没有武夷山市黄页。电信公司和邮局该都有黄页供市民查阅。
“只有南平市黄页,八十八元一本。”长着青春痘挂着实习标牌的女孩回答。
南平市是武夷山市的上级市,南平的黄页,当然也能查到武夷山市精神病院。
“我就是查一个地址电话,武夷山市精神病院的。没有免费查阅吗?”
“武夷山市精神病院?有这个精神病院?”女孩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说:“那边有一本免费的,但是很旧了,电话都不全,你不一定找得到。要不你先找找看,我这里不方便拿出来让你查,要么就得买。”
我自然是先去翻旧的,真的买一本黄页,砖头一样厚,查完精神病院就没用了,最后还不是得当废纸处理。
免费的黄页果然旧得厉害,三百多页的一本,已经毛得仿佛有六百页厚。看看封面,竟然是一九九三年版,整整十七年前的书,绝对的老古董了。怪不得女孩说有许多信息都不对,那还是说得轻了。
只是精神病院这种地方,多半几十年前就设立了,等闲也不会搬,没准这本黄页就够使。
翻开这本古董,处处污渍残破,找到“卫生机构、医院等”的分类,果然在其中找到了武夷山市精神病院的地址和电话。
我把信息输入进手机里,向实习女孩笑笑,走出邮局。
记下电话号码只是备着,我想问的事情,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所以直接去了。
精神病院总是个生僻的地方,没人没事往那儿跑。我搭乘的出租车司机并不知道病院在哪里,好在我有具体的路名地址,就照着开去。精神病院不在市区,当然这是我看到窗外的景色逐渐偏僻才意识到的。
车在一条小路旁停下,路的一边是鱼塘,一边是田地。
“就是这条路了,窄得很,开进去也调不了头,我就不开进去了,你在这儿下自己走进去吧。”
我心里有点嘀咕,好在没重行李,就一个双肩背包,便不和他争,付了钱下车。
小路弯弯曲曲,站在路口望不到有近似精神病院的建筑,应在深处。
车在身后开走,时间过了早晨九点,居然四下里没有一个人,问都没处问。再瞧瞧路牌,“赵村路”,没错,就顺着往里走。
走了一阵,渐渐看见前面远处不是田了,而是一幢楼房,再走得近些,看清楚是两幢,都是四层高,方头方脑,灰扑扑的没有一点生气。
走到大门口,我吃了一惊。
竟没有门,空空荡荡,畅开着让人进去。门口的一方空地上,满是枯叶和从水泥地缝的浮土厚灰里长出来的杂草。我用脚拨了拨,看见一株杂草是从个小洞里长出的,这洞本该是插地门销的。再往两边的院墙看,有几块嵌在墙上的长方型铁制页片,页片的一端通常是钉在门上的。
精神病院,当然是该有大门的。可是现在门去了哪里?
我又确认了一遍,没错,门口那块木牌子上,的确写着“武夷山市精神病院”。只是这名牌,破败的程度和邮局里的黄页有的一拼。
传达室关着门,两扇大窗框一扇没有玻璃,一扇边角上还残留少许,像是被人砸过,而且应该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碎玻璃上蒙了层灰色。里面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更没有人。
四周极安静,安静得连鸟鸣声都听不见。远处似有几声啾啾,但被隔绝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这方天地,仿佛自成一个冷寂的世界。
门口即破败如此,这儿还有人住着吗?
一股风打着旋从里面刮出来,地上的枯叶扭动起来,在它们停下来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些响动,扭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田间的长草晃动。
许是听错了,是风吹的吧。
楼是灰的,地上的草叶是枯黄的,但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是苍白的,有一股诡异凝结不散。
走近了才看清楚,院墙曾经刷了层淡蓝色的油漆,两幢楼也是一样。大约是因为蓝色有利于平复心情的原故。但时日已久,旧时的蔚蓝已被雨打风吹去,剩了一层牢牢附着着的尘灰。院墙之上,还有一米多高的铁丝网,除了有几段可能因为遭了台风垮下来,其它都还森严耸立,无言地喻示着墙内墙外,是两个天地。
墙上犹立铁网,当年院口处更是铁板钉钉的绝对有两扇常年紧闭的大铁门。
进门的右手边是个砖垒的大花坛,里面有几株松树,依然茂盛。松下围了一圈俗称“珊瑚”的常绿灌木,但久不修剪,已经一团团的不成造型,旁边的杂草肆意生长,有些已长得比灌木还高。
门的左手边是个蓝球场,却没有蓝球架,只剩下了几厘米高的铁杆子还撅在水泥地里。看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大门的去向,一定是和这球架一样,被盗卖了。如果不是院墙有四米高,怕是连铁丝网也一起扯走了。
早就没有人啦,不知荒了多少年,尽是那本九三年的黄页惹的祸。奇怪的是,两幢四层楼的建筑看起来结构没有问题,作为市卫生局的产业,为什么精神病院搬走之后,这里就闲置了呢。
我从蓝球场一侧,绕过四层楼,走到精神病院的后面。那儿有一大片杂草地,这草却和其它的杂草不太一样,杆子更高更粗。我认不出是什么植物,猜想也许这原本是片自留地,种种蔬菜什么的。
我沿杂草地往另一头走,心里总觉得这儿的荒凉显得异乎寻常,或许应该进这两幢楼里瞧瞧。正想着,一步踩下去觉得脚底发软,下意识往旁边跨了一步。不料这片草地看起来杂草丛生,仿佛泥土就在草下,但真的踩下去,竟是空的。
我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