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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愉快的周末。莫非下班后，两人又去喝酒跳舞。在酒吧里，又结识了两个结伴而来的男士，一起打牌斗地主，然后说再见，各奔东西。万润如果不是陪莫非，她是绝不会去酒吧的，她更愿意把葡萄酒拿到画廊，和张培德一起用高脚杯对饮。又是张培德，万润对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而生气，但似乎所有的享受，又都是从他开始的。或者可以解释为，我想念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种生活。想到这里，万润便会实际起来，更加对首次影展的成功焦急迫切。
3
万润站在镜子前，把头发先梳了一个马尾，左看右看又拆了。又编了两个大辫子，又拆了。又将两侧的头发梳到后面扎起来，才算满意。抹了淡淡的口红，挑了件柜子里最嫩的鹅黄色的毛衣，外套白色羽绒服，又背上运动型的双肩背包，一副清纯的样子让她觉得好玩。又对着镜子微笑、真诚的微笑，然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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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青花瓷（10）
万润来到米罗的时候刚好中午十二点。她找到最显眼的位子坐下，点了一份餐和一杯可以无限续杯的红茶。这是一间西式餐吧，厚厚的沙发，悠扬的音乐，和满屋的咖啡飘香，都给人懒洋洋的暗示。对面还有几大排书架，可以选书在店里看，也可以买走和餐费一同结算。
万润到书架前翻看，书的种类繁多，除了畅销书外，还有一些旧书，旧书上都有“非卖品”的书签。可见这书的主人不但是个爱书之人，而且还很慷慨，愿意和同好一起分享自己的收藏品。
万润找了一本讲玉的书，是一个爱玉的女作家写的。里面有篇文章写了她和一只玉镯几次缘见都失之交臂，事隔多年仍然不能忘怀，简直是要终生遗憾了。万润能理解这种情绪，她曾亲眼目睹张培德在琉璃厂为一块寿山石刻痛苦地转了八圈，最终买下的过程。至于她自己，只对那件青花瓷有那种情绪，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能买下它。
门开了，万润感觉快速闪进一个高高的男人，径直走到一个窗边的位子。也和万润一样先叫了餐和茶，然后去拿书。
此时万润的餐到了。她放下书，拿起餐具慢慢进食。高个男人回来看书的时候，她打量他。干净整洁，相貌平和，他挑的也是一本旧书，看不清名字。万润正好坐在与他隔两桌面对面的位置。
男人的餐也到了，也是一份咖喱饭。不同的是，他一手举着书，一手吃饭。
如何才能与之相识呢？万润觉得自己又开始“犯弱智”了。
用餐之后，这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看书。万润又看了一篇文章，待兴致正浓时，突然抬起头，发现对面已经人去桌空。往书架看去，果然看见那人的身影，还书，离店。万润走到男人还书的书架上，发现那部分的书基本没有分类，整齐的码在那里，像从没被人翻看过。
万润气馁地离去。
第二天，万润又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出现。不同的是，她今天坐在了离那个人的位子更近一点的位子上。
高个男也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出现，不同的是，他今天中午点的是一份意大利面和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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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青花瓷（11）
唯一的收获是，万润看到了他看的那本书的书名：《野外生存》。男人还书后，她又把这本书找来看了一会儿，是一本写在罗布泊的野外生存笔记，记录了很多旅程中的突发事件和实地攻略，还有当地的一些风土民情。
难道他要出门吗？
万润忧心忡忡地离去。
第三天的时候，万润带了一个文件夹。在高个男吃完饭的时候，她走到他身边。
“打搅一下，您可以帮我填一份答卷吗？”万润的声音怯怯的，笑容甜美眼神专注。
“哦，可以。什么答卷？”男人意外的样子，声音却很温暖。
“是一份杂志阅读需求的答卷。”万润是从莫非送给她的杂志中抽出来的。
男人低头看问卷，愉快地说：“你真是找对人了，我常看摄影类的杂志。”
“这本杂志您看过吗？”万润顺着男人的话继续问。
“看过。很不错，但也很贵。”莫非的杂志是大十六开全彩，售四十五元一本，一年才出六本。
“是啊，这本杂志通常只在酒店和飞机上才能见到，书摊都没有售的，就是因为太贵了。”万润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填答卷。
姓名：英明宇，职业：无，年龄：27岁，婚姻状况：未……
“哇！这么多暴露隐私的地方，电话、住址、月收入……”
“不方便可以不填的。”
英明宇将问卷填完后交给万润，万润大致看了一遍，发现他居然一空不落的把卷子答满。抬起头笑着说：“这么详细啊，谢谢你。”
“不用客气，支持你们的工作嘛！”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骗取你的信息，然后推销产品骚扰你？”
“哇！会吗？不过我有耐心，你推销的产品我会买一点的。”
“哈哈，开玩笑的。这么贵的杂志，我不忍心向你推销。”
“你喜欢黑色？”万润看着问题主动找话闲聊，“是不是因为黑色显得坚硬而神秘？”
“不是，因为黑色真实。”
“我以为黑色是用于掩盖真实的。”
“那是因为你习惯了用光亮照明。”
“哇！好有哲理啊！”万润用英明宇的口气说。两人那天下午聊得很愉快，谈话的内容多是围绕问卷和英明宇。当万润看到英明宇在月收入一栏选的一千元以下的时候，又开玩笑地说：“挣这么少的钱还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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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青花瓷（12）
“提醒得对，对一千元收入来说，这里的确算是奢侈了。不过我一天只吃一顿饭，你不知道吧。”
“难怪你这么有型。”
“这是赞美吗？”
“……”
聊了一会儿，两人告别，还书离开。
走过几条街，万润四周看了一圈没什么人，才拿出手机打给莫非，她高兴地说：“可以准备见面了！”
4
隔了一天后，万润直接给英明宇打了电话。
“我是前天在米罗认识的万润，我要向你道歉。”
“我记得你，可为什么道歉呢？”英明宇的声音很高兴。
“你原来就是那位摄影新秀，杂志上还有介绍你的作品。”
“那又怎么了，我也是读者啊。”
“总之，请原谅我的冒昧。”
“我没觉得你冒昧，认识你很高兴。”
“我能不能请你吃一顿晚餐，这样你中午那顿就可以省一点了。”
“哈哈，这样啊，那好吧。”
“那么，今晚米罗？”
“OK！”
万润实在觉得必须抓紧时间了，她已经浪费了一周时间了。经商议，万润还是和莫非一同去赴约。原因就只一个，快速进入主题。
英明宇走进米罗的时候，万润和莫非已经在座。万润先对英明宇说：“这是莫非，我的发小，那个问卷就是她给我派的任务，害得我在这里连蹲了三天。”
“你好，我是《国韵》的摄影部主任，因为杂志搬家人手奇缺，所以把万润也叫来帮忙。这顿应该我请。”
“哦哦，那么你们杂志的其他调查员也是这么漂亮又慷慨吗？”
“哈哈哈……”
英明宇已经记不起莫非曾被他拒绝的事了。他不久前刚从精神病院拍回一组图片，其中一张在一个摄影展上获得新秀奖，有几家媒体向他约稿采访。英明宇都是只同意发表作品，采访则婉言谢绝。所以莫非现在坐在他面前时，他一点也没察觉。
英明宇用刀叉切着一块牛排，对莫非说：“你们杂志为什么要卖那么贵？这样能看到的人会很少的。”
“定位就是比较高端的，这个我们没有发言权。”莫非无奈地说。“愿不愿意给我们这本没有人能看到的杂志提供一些卖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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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青花瓷（13）
“总不会是要我登写真吧？”
“你的写真会有卖点吗？”莫非不愧是记者出身，说话咄咄逼人。
“我这么‘有型’，或许还可以试试吧？”英明宇说笑着，看了万润一眼。万润知道他说的“有型”是有所指的，随之两人会心一笑。
莫非看看他们，傻傻地问：“什么意思？”
两人都没解释，一打哈哈就过去了。莫非也跟着傻笑，突然严肃地说：“那么英先生这么自信，能不能赏光接受我的采访呢？”
莫非突然的严肃态度让英明宇有点不好意思，也同样严肃地说：“莫主任这么抬爱，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我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接受任何类型的采访。”
“两位首次会晤，就使用外交辞令，一定有利于双方建立友好往来哈。”万润学着他们的腔调，把两人逗乐了。
“说真的，你为什么这么低调呢？”莫非不死心，继续追问。
“不为什么，我没兴趣。现在不算采访吧？”
“别紧张，我只是好奇。因为大多数摄影师都希望宣传自己，这样作品就可以卖高价。”
“新拍的这些图片我都不想卖。”
“他宁愿每天只吃一餐也不愿意卖图片的！”万润在一旁解说。
“如果这一餐也不用吃，我就会连刊发的稿费也拒绝收。”英明宇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你真有气节啊！”莫非感叹。
最终，万润和莫非并没有说服英明宇，但好在他们在分手时真的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并相约周末去万润的画廊喝酒。
万润和莫非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谈论着英明宇为什么不肯卖图片，怎么才能让他改变态度。两人各说各的，共同肯定的是英明宇这个人有点儿一根筋，并且跟钱有仇。
5
万润将画廊的名字改为“失焦”。她想起曾有一个著名的战地摄影家写过一本同名的书。她喜欢这个词，会使她想到一种错乱的、无主题的，也同样是直接而真实的，没有任何虚伪做作的感觉呈现。这和英明宇的作品内容不谋而合，并且那种感觉也是她近期对自己生活的定位。
她用黑白两色做的大幅图标挂在外墙最明显的位置。“失焦”坐落在798艺术区里，与连排的工作室矗立在一起，显得格外低调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