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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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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辛酸地劝慰我:“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这次该不该听?
   既然每一次分歧的结果,都证明不听她的话是我的错,这次就应该听她的活。
   可要是这一次偏偏就听错了怎么办,也许我还是应该坚持不听她的话?
万一又是我错了怎么办?
这真像押宝,不论押在哪一点都险象四伏。
   妈说:“我自己找大夫去。”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妈来充当我们这个家的主心骨。
我拉着她的手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正巧甲大夫出来,我们便站在走廊里谈话。
   妈的手在我的手里剧烈地抖动着,在这抖动的颠簸中我慌乱地迷失了心智。我迷乱地牵着她的手,像牵着一根系在我和妈、或是妈和这个世界之间的,不论怎样小心翼翼、也难保不会随时飘扬而去的游丝。
   身材矮小的妈仰着头对甲大夫说:“我不愿意那样活着,我坚决要求手术。”她的声音不大,但头脑清楚、咬字清晰。从容不迫地安排了自己的结果,就在那一瞬间,我心慌意乱地朝她全身看了一眼。
   看上去,妈仍然是一位知深知浅、自尊自爱的老夫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她那样面对人间的万千风景?
   她穿着唐棣在美国给她买的中间开口的黑毛衣,这件毛衣妈去世后唐棣又要了回去,时常穿着御寒,我想她也和我一样,需要寻找一种仍然和姥姥相近的感觉。贴身是一套我们从美国回来后新给她买的睡衣。要不是因为住在医院,我从家里给她拿什么她只好穿什么的话,这些衣服她还舍不得穿呢。她老是存着,攒着,准备再到美国去看唐棣的时候穿。不过自从她住进医院以后,就再也没有表示过任何意愿。有了一种万事皆空的超脱。

  ※  ※ ※
   我们的苦情为什么老和这种灯光联在一起?现在,它又来了。像过去一样地挤压着我们。在它的挤压下,妈显得更加矮小、老迈,也更显得孤助无援。想必我亦然。
甲大夫说:“我们会考虑本人的意愿。”
   妈听了以后,伸出右手和甲大夫握了握,说:“谢谢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了。”
   妈为什么对甲大夫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了”?是把自身的安危托付给了甲大夫,或是替方寸大乱的我负起托靠大夫的责任?还是说,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紧紧地和甲大夫连在了一起?
   甲大夫也动情他说,“你也是我的亲人了。”跟妈一起生活了半个多世纪,常以为妈是胆小怕事的人。从记事起,就老是听见她说:“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让人家听见。”到了生死关头,却见到了妈所不为人知,甚至也不为我知的大勇。
   妈去世后小阿姨对我说,手术前她问过妈:“姥姥,做手术您怕不怕?”
   妈无谓地说,“不怕,一点也不怕,是死是活由命了。”
   这真是个太伤人、太不懂人情事故的提问。她怎么能这样问妈!
   我从不敢、不忍问妈一句怕不怕,也不敢就此抚慰妈一句话。我怕那会给妈增加更多的压力,懵懂中我还觉得,这样避而不谈似乎就可以躲过这场大祸,可我还是没能躲过。
   其实妈对疾病还是相当恐惧的,记得有一年她得了食道炎,她总以为得的是食道癌。在等待进一步检查确诊的时候,每天晚上待大家睡下后,就悄悄地坐起来拿块馒头一口口地嚼咽,以试验她的食道是否已经堵塞,她永远都不知道,我是如何用棉被捂着自己的呜咽,看她坐在黑暗中一口一口吞咽馒头的。
   她对疾病的恐惧倒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更不是留恋人间的荣华富贵。我们的生活何曾荣华富贵?一九四九年以后算是有饭吃了,但也只是吃了三十年社会主义的咸菜,直到我有了稿费收入,方才有所改善,如此,她已经心满意足。特别在搬到西坝河以后,暖气烧得很热,不像在二里沟住着的时候,一到冬天房间里冷得连毛衣,毛裤、棉袄、棉裤,大衣、围巾、口罩都得穿齐戴好,那还冻得妈浑身直抖。她不只一次拉着胡容参观西坝河的房了,说:“你看多好啊,比起过去的生活,真是天上地下了。”
   她只是不放心把我一个人丢下,她老说:“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她深知我在各方面对她的依傍,没有了她,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在我漫长而又短促的一生里,不论谁给我的支撑,都不能像她那样的穷其所有,都不能像她那样无时无刻不左右在我的一旁。
她是为了我们才分外爱惜生命、恐惧疾病的呀。
   当时我仅仅以为她是怕我为难,以她老迈的有病之身,自己承担了自己手术的责任。
   其实她坚决要求手术还有无法衡量的大爱在里面——但她觉得再不能呵护我,不但不能呵护,反过来还可能成为我的累赘的时候,就宁肯冒着下不了手术台的危险,也不愿那样活着连累我。
   回到病房以后,我趴在她的膝上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似乎又进入了精神麻木的状态。我还暗暗地想,幸亏她的精神已渐麻木,否则这生离死别的痛苦给她的刺激就太大了。
   可是手术后的一天她突然对我说:“那天晚上,你哭得我心里好难受啊。”
   原来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她不过是强忍着自己的悲伤,免得再增加我的悲伤就是了。

  ※  ※ ※

   这一生也算碰到过不少难事,但都没有像让妈接受手术、还是不接受手术让我这么作难,这么下不了决心。
   为此我将身比身地问过甲大夫和王集生大夫,“如果是你们自己的母亲,这种情况下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手术?”
   他们的回答都是“不同意”。这更增加了我的犹豫。
   天坛医院的老专家、陈炳煌教授正好也住在综合二病房,等做换胯关节的手术。见我急得团团乱转,既无临阵的经验,又无人可以商量,更没人可以帮着拿个主意很是同情。他看了妈的片子、了解了妈的病情后主动对我说:“实话对你说,医生既然肯做手术,就有相当大的把握,否则他是不会同意手术的。哪个大夫愿意病人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当然他要把丑话说到前头,万一将来出了问题,免得病人家属纠缠不休。我的意见你还是签字吧,再不手术你会后悔的。这是你母亲最后一个机会了,现在她的身体条件还好,大夫对她的病情也比较熟悉,罗世祺主任是国内这方面手屈一指的专家。要不是看你这样孝顺母亲、爱母亲,以至让我感动的话,我作为这个医院的大夫,是不该给你出这个主意的。”
我实在并不孝顺,我只是非常爱妈而已。
   爱和孝顺是两回事。孝顺除了牺牲、奉献,还有很多技术环节上的问题。
那几天我不断去找陈教授咨询。
   “罗主任说,我母亲的脑子已经软得像豆腐渣了,手术时难免要把脑子托起来。这一托可能就会把脑子托出两个窟窿。”   陈教授说:“一般说脑软化,并不是脑子软了,而恰恰是脑子硬化的意思。怎么能捅出两个窟窿呢?再说额页托起的时候,是用垫了很多棉条的板子往起托,而不是用两个手指去托。”
   “听说额页托起后会损伤大脑,手术后可能会变成什么意识都没有的植物人?”
   陈教授回答说:“两个额页同时托起也许有这种可能,你母亲的手术只需托起一侧额页,而且又是右侧的额页,更不会有那样的危险。”
“要是不手术呢?”
   “不手术最后瘤子会破裂。出血,除了失明还会造成卒中,从而影响生命中枢,那时再到医院急诊为时已晚。碰上一个对她病情不甚了解的值班大夫就更不好办了。她现在的这些病状,实际上就是垂体瘤压迫植物神经造成的后果。”
   而罗主任说就是手术成功,也只能解决失明的问题,对解决妈现有的病状毫无意义。她合同医院的外科主任更是说,手术只会加重脑萎缩的症状。
   我想他们的意思是,对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必冒这个风险?医生们又何必为一个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留的老人大动干戈,如果手术失败,甚至还得搭上自己的声誉。
难得陈教授如此直言。
   这期间,什么时候听到、想到手术中可能遇到的意外,随时就去找陈教授咨询。在陈教授的启发、开导、帮助下,直到我这个脑子再想不出什么疑问,才对甲大夫说,我考虑手术。
   事实上,对于命运,人如何能考虑周全?人,更不要说我,要是能考虑周全,妈就不会没命了。
   决定手术以后,我又开始陪床。我不敢想、又不得不想,也许这就是我和妈最后相聚的时日了。妈入院后每晚差不多要上五六次厕所,而我一旦醒了就难以入睡,各种各样的烦忧立刻又会在我的脑子里频率极快地跳进跳出,所以体力消耗很大,有些晚上不得不让小阿姨来顶替我。
九月十七号,星期二。
   吃过晚饭,将近七点钟的样子,妈突然对我说:“咱们俩坐一会。”
   和妈相依为命五十多年,不论情况多么险恶,妈从没有对我这样说过:“咱们俩坐一会。”
   我做出什么异样感觉也没有的样子,把沙发拉到她坐着的太师椅前,靠着她的膝前坐下。我握着她的手,先声夺人地想些使她开心的话题。
   “唐棣说她明年结婚,请咱们去参加她的婚礼。我要给您做一套缎子服,上身是中式短袄,下身是到脚腕的长裙……
   为了满足妈四世同堂的愿望,本不想结婚的唐棣决定一九九二年为姥姥结婚了。
   虽然我们常常与她的意见相左,但真到决定大事的时候,基本上还是以她高兴或不高兴为原则,如果她不高兴的事我们勉强做了,总觉得是个缺陷,即使我们得到快乐和幸福,也觉得不完满。
   这是妈期待已久的消息,要照过去,妈一定会问长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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