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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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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黑沉沉的,我害怕,你把庙门关了吧!”

年轻人关了庙门,来到她的身后,就在她白晰的后颈上吻了一下,她转过身去,伸出两支粉嫩的手,攀着他的肩膀,让自己温柔而灵巧的小嘴迎了上去,他俯身毫不犹豫地吻着她的嘴,情窦大开,如痴如醉,两厢激情如同暴风骤雨地袭来。她已无法自持,就双双倒在庙堂前的稻草里,两颗相互倾慕的心终于碰撞出灿烂的火花,在无限的欢愉中,度过了幸福而销魂的漫漫长夜……

景芳因祸得福,又因福转祸,从此酿出苦涩的人生,这真是浩渺世海,祸福相倚,芸芸众生,无奇不有,欲知她的命运如何,请见下回。

第十三回郑千金生结金兰义周八百魂断云雨情

景芳与小药师在古刹里销魂一夜,次日起来一看,洪水已退,百里山垅红枫似火,百鸟争鸣,地貌如初。他们怕行人发现,略加整理,就双双离开与古庙联体的风雨停,过了长板桥,出了里珠珑,上了和尚山,就恋恋不舍地分手了,景芳再三叮咛:“回家后好生打点,赶快来提亲,千万别担搁太久。”

“请你放心,三天内必来赴约。”其实他比景芳还着急,就急急忙忙分了手,往老家石子路洪村而来。他叫洪伟山,因排行第三,号为济世郎,年已二十,尚未婚娶,三年前进县城九德堂药铺学艺,业已出师,就近接到家函,说生母病重,危在旦夕,命他辞去学徒生涯,即刻返回家照料老母,谁知在里珠珑遇到山洪,无意中救了景芳,获得淑女的芳心。

艳阳初绽,朝霞透天,雨后大地生机盎然,他心潮波涌,有一朝一日,把纯洁美貌的姑娘娶进家门,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也遂了父母的心意,这真是天配良缘,美不可言。他大喜过望,加快了步伐,恨不得立刻飞到家去,禀告高堂,尽快打点聘礼,到阴阳街去提亲。

伟山乐滋滋地赶到家,只见门庭若市,进进出出,屋里屋外都是客人,堂上已经挂灯结彩,正中墙上还贴了大红空心喜字,父母双亲喜滋滋地迎了出来:“我儿为何今日才回家,如今花轿已到,只等你回来拜堂哩!”

他听了脑子里轰然炸开一般,立即觉得天昏地旋,满怀的期望被化成泡影,他怎么会忘掉情深义长的景芳,怎么可能忘掉在神灵面前的信誓旦旦。但现在一切美好心愿都要落空了,我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背约就范不成?于是双膝跪下:“父母在上,古训曰:父叫儿死,儿不可不死,奈何如今我心目中另有所爱,今日与他人拜堂成亲,恕我难以从命!”

“畜牲!”洪秋伯怒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难道由你性子胡闹不成。来人呀,把这个逆子推进去更衣,即刻拜堂!”

伟山被愣住了,由两位兄长洪伟春、洪伟峰及媒婆郑圆昧等拖进内间,七手八脚地给他换上拜堂礼服,又推推搡搡地拥到堂前,那新娘戴冠披霞,早在那儿等候,由于披着红盖头,不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是何人,家在何处,何故做了自己的冤孽?他的娘舅上盛人叫盛洞天,不容他多想,一俟筹备停当就当堂喝班:“一拜天地!”

那新娘在陪娘的扶持下,款款地跪了下来,伟山那里肯拜堂,则昂首挺胸,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架势,气得老父提起皂靴,只在儿子膝窝里一脚,跺得他卜通一声扒下,如此再三,总算拜了堂,双双被强行架进洞房,他母亲盛天英怕他逃走,在门上索性赏它一把锈迹斑斑大铜锁。自顾招待盛况空前的婚宴去了。

伟山叫喊了半天,无人回应,又使劲推门,那里推得动,气得他屁股朝新娘坐在桌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解脱的法门,在百无聊赖之际抽出一本书来看。乃是唐三藏译的佛经,其中一句是:情空、色空,万事即空。

(批语:此段与前文甚为链接,为何舍弃?观此书虽写一班男女之情史,其实仍是一部情忏录,旧社会,由于婚姻难自主,从而演绎出众多的怨女旷男的悲剧,再加上愚昧,致使佛经道义盛行,故此段经文应该说是《阴阳街》的护身符,它起到总提全书的作用,千万不可舍弃。

——许天成)

“官人请用茶!”新娘见他久久不来撤去红头盖,只得自己一把拉下,泡了一杯茶端上。

“谁是你的官人?”他霍地站起,拳擂着桌面,杯盘震翻,那红鸡蛋、桂圆、荔枝等果品满桌乱滚,“你是何方姑娘,为什么有高枝不攀,偏偏就低雀巢,拆我与心上人的姻缘?”

“请你稍安勿躁,我乃是从小就认识了你的,何故如此绝情。怎么,难道你爹娘还没有告诉过你么?”新娘款款地扶起茶具,重新斟了茶说:“这也难怪,你爹做了我家二十余年的管家,也常带你来玩的,我比你大三岁,把你当小弟弟看待,以后彼此都长大了,就不好意思待在一起了。只是你没有在意罢了。”

“哦,原来你就是凤琪姐姐?”

“不,现在是你的妻子。”她落落大方,名正言顺:“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作主,我不得已而从之。如今你我既结成夫妇,又叫我怎么办呢?”

“原来她也有难言之隐?”他面对这样通达的女子,心就软了,张眼打量了她一下,觉得她虽不及景芳所拥有的花容月貌,娇怯可爱,但其言行举止却超凡脱俗,表现出格调与景芳截然不同的美。就向她敞开心扉,把途中偶遇景芳,私定终身的情节全盘托出,并表示他决不背信弃义,非景芳不娶。如今虽被父母兄长逼入洞房,但他决不会做出对不住景芳的事来。

“夫君此话差矣,我俩既成眷属,就得守夫道,你难道让我徒有妻子的名分而已?”

“正是!”伟山站了起来,向她一揖:“我同姜家姑娘已作过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志不移,怎能与你同床共枕呢!”

凤琪听了就伏在桌上流泪:“都是我那不通情理父亲作祟!”

原来她家在直里算得上一份富贵之家,祖父郑钧乃是进士出生,当过盐吏,那铜钱银子车载船运,屋宇跨街越巷,田连阡陌,一家四代同堂,可叹生下郑方庭、郑方铭、郑方清、郑方圆四子均有三房四妾,却无子嗣,唯郑方圆生下一女取名凤琪,视为掌上明珠。年至及笄,媒人接踵而至,但都一一被谢绝,到了二十岁以后,周边都晓得郑家千金舍不得嫁出去,去也无益,媒人也来的少了,这时郑方圆起家祠,看中开化有株古樟,就叫木匠砍了,做成大梁,足足有八百斤,郑方圆戏言:谁能搬得动这根大梁,我女儿就许给他。在场的有二十多个民工,都上去一试,结果没有谁能搬动,其中有个叫周雨田二十多岁的民工,生得身强力壮,上去两手一抱,竟把大梁一头扶起,凑上肩膀一抖,就扛在肩膀上,走了数步,掷在大路上,从此村里叫他周八百。

周雨田家道贫寒,绝无东床之望,却成了郑家最年轻的长工兼保镖。郑凤琪见他年轻英俊,身材高大,洪拳棍棒无所不通,产生了爱慕之心,常与他谈些家常,日久生情,很快发展成为一对恋人。有一日东畈岳丈盛岳海六十大寿,陈方圆偕同夫人盛赛金前去拜寿,须要留住三宿,就命周雨田在外间保护女儿的安全,陈方圆还不放心,突然半夜返回发现女儿和他关在内间绣房里,当晚叫来训斥一顿,并把他赶出家门,此事很快传扬了出去。陈方圆感到女儿出轨,家风败落无法挽回颜面,就把账房先生洪秋伯叫来,当机立断,把女儿许给他的第三个儿子,还答应二十石良田作陪嫁。可长工周郎一回到开化老家就病倒,眼下生死不明,想起来好不伤心。于是哭诉道:“人各有志,我决不强求,你既然不愿与我做夫妻,如此僵持下去,留给你我的只有痛苦,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你去吧,我绝不会与脚踩二头船的人结为夫妇的。”

“你家有良田千石,拥有万贯家产,乃是千金之体,我只不过在药铺里混碗饭的小学徒,实际上我也配不上你,你既然有心成全我们的美事,我将没齿不忘,一辈子都感激你,我们尽管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但可以成为姐弟,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人是讲缘分的,我们如果有缘,我也不会遇到周郎,你也不会风雨亭留情,如果是无缘,上苍又怎么会让我们在洞房相会?这与各人的富贵、贫贱有什么必然因果关系呢?如今你让我枉担了妻子的名份,我的天哪,你何不睁开眼看一看,谁让我在苦短人生里命运如此多舛!”她哭得更伤心了。

她的话极大地触动他的心弦,流下同情的眼泪,没想到今晚又遇上了一位多情的种子,当真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心如火焚,但对她没有倾慕,没有感情,根本谈不上缘分,如果与她贸然结合,等于把自己感情世界束之高阁,送进了坟墓,如果是这样,他怎么可能淡化对景芳刻骨铭心的爱?他又将如何报答她那一夜她所付出的恩山情海?要是如此忘恩负义,他这一辈子怎能安生,还算得上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么?罢了,我还是逃出洞房再作道理。

伟山一狠心,就去踢门。

“回来!”

“回来作甚?”

“你倒好,脚底抹油——溜了,你走了我怎么办?难道你非逼我走向绝路不可么?”

“这……”伟山是个明白人,自己一走,将留给她的是可能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她这一生的幸福也必然葬送在自己手里,那是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绝对自私行为。将心比心,堂堂男子汉又怎么可以这样轻率从事呢?想到这里双脚一软,瘫倒在椅子上。他远没想到,偌大的世界竟寻不到一条自己可走的路子,心头一阵绞痛,喷出一大口鲜血,凤琪见了十分害怕,忙把他扶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白手绢擦去他脸上,口边的鲜血,轻轻地揉他的胸口,哭诉:“你这是何苦来,其实我不但不会阻拦你对那位小可人的钟情,反而有意地成全你们的好事,这也许我自己也因祸得福,成了我和周郎破镜重圆的契机,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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