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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祭-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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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厨房里就只剩下了抽油烟机的轰鸣。
    洪汉友小心翼翼地伸头进厨房,四下看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台面上到处都是锅碗瓢盆,和一些已经烹制好的菜肴。抢劫的目标显然不是厨房,否则,那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怎么没人带走呢!他爬上窗台,爬进了厨房。抽油烟机吵得他闹心,他想关了,但看着机器上的外文,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要不是他放弃了关抽油烟机,转身面对厨房后门,就不会看见两个人影转过楼角。后门好像只是通向天井,天井里怎么来了人?他本能地往地上一蹲,然后努力一点点往洗手池下挪。他可以听见有人进了门,似乎并没有在厨房逗留,直接走出去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洗手池下的一个大桶上。
    一大桶油,花生油、豆油、还是菜籽油?桶上没写,他拧开桶盖闻了闻,菜油。
    他豁然开朗,这是他一直感觉在整个计划中缺少的东西!令他犹豫的东西。
    多一桶油,多一份筹码。
    洪汉友觉得身上陡然增加了活力,缓缓站起身四下看看,厨房里没有人,这是他的天下了!他又在厨房里的所有橱柜中翻找了一阵,在墙内储藏室中又找到了一个10立升的铁皮柴油桶,满满的尚未开封。
    大厨李万祥用煤气烧菜,但厨房的四个灶里有一个是煤气柴油两用灶,平时都用煤气,柴油只是备用。
    他提起那桶柴油,想了想,把桶放下,将后门关紧,锁上。又把厨房的玻璃窗关紧,高高卷起的百叶窗帘放落。这就好了,一个封闭、私密的空间,不久就将充满了油气。
    洪汉友开始往地上倒油不久,警笛声就响了起来。他一惊,桶险些翻倒在地。他定定心神,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有人要抢劫潇湘!警察来干预了!
    这说明,自己的动作也要加快!
    他转念又一想:恰好相反,自己本来就不要卷入什么抢劫中去,让警察处理好抢劫案,让戴向阳和郭子放重新坐下来,宾客都再济济一堂,那个时候才是他和戴向阳好好谈谈的最佳时机。为此,他等到晚上都没问题。不过那个时候厨师也回来干活了,看到一地的油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要把这些油清除掉也不是一两分钟的事。
    于是他继续开始往地上倒油,倒完柴油倒菜油,倒得还算比较匀,唯一不得力的是双脚,难免会踩到四处横流的油,脚下黏滑,行走艰难。他慢悠悠地做着,甚至有余力琢磨出了怎么关掉抽油烟机。
    这下可好,洪汉友可以听见外面的任何声响,警察冲上楼的脚步声会提醒他躲一躲——警察会认为抢劫发生在厨房吗?当然不会,就算来了,他有足够的时间跑出后院,他们顶多也就看见厨房一地的油和歪倒在地的油桶。
    油桶倒地的结果就是流了一地的油。他听见了警察的喊话,不是很清楚,但大致听出来楼上有人做人质,好像他们要谈判。他想,那就再等等吧。
    漫长的等待中,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不久前吃的那半个黄馍馍显然不够挡饱。他走到那几盘叫不上名字的出炉菜肴面前,自己笑了笑,开始一盘盘消灭。吃到一半,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走到调料柜前,看见一瓶厨用汾酒,立刻笑纳了。
    酒足饭饱,洪汉友觉得有些奇怪:警察早就到了,也喊过话,怎么过了这么久,自己一顿饭都吃下去了,还不冲进来救人,和劫匪搏斗呢?他努力放轻脚步,走出厨房,经过短短一段走廊,来到楼梯下。他可以隐隐听见楼上有人在说话,说话的语调似乎挺友好,不像有什么危机。
    洪汉友觉得奇怪,想了想,又侧耳倾听了一阵,好像在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虽然白吃了一顿饭,我们洪坪还是被亏欠的!说的就是你,戴向阳!
    他不确定戴向阳是否一定在上面,但如果他在的话,这时候应该是在受制的状态下,自由的只有劫匪,不是吗?
    我也是自由的,难道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我还在等什么呢?
    洪汉友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上楼梯。
    5月20日下午4:45左右,江京市余贞里抚松巷“那老人到底说了什么,让戴向阳那么受刺激?竟然跳起来和他拼命?”巴渝生问。
    那兰说:“我感觉并非某句话刺激了戴向阳,而是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包括在他心里早就有的什么秘密,以及那老人的逼迫,导致了他的一反常态……当然,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常态,根据认识戴向阳的人评估,梁小彤、戴娟他们,似乎都认为他应该是那种比较hold得住的人。”
    “那老人不善言辞,他说得很乱,很激动,不过好在我们大多听懂了,戴向阳的鑫远集团以前在他们那里开钨矿,征地征山,逼得他们几乎没了活路,后来总算答应让他们在钨矿做工,混口饭吃。近年那钨矿不景气,这些本地人无工可做,农田山林又都已经被破坏和污染,无法用来生存,他们和集团、当地政府交涉无效,都不知该怎么办。这位老人,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步。他逼着戴向阳当场签字画押,要让集团拿出五百万救济二十多户村民的生计。否则,要跟他同归于尽。他还说他已经在厨房地上浇满了油,还剩了一些一路洒上楼梯,所以只要在这里点火,厨房也很快会烧起来。”
    巴渝生问:“戴向阳的反应是什么?”
    那兰说:“老人开始讲的时候,戴向阳什么话都不说,甚至,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从这点来说,我同意戴世永笔录里说的,戴向阳似乎很‘忘我’,已经对很多东西不在意——人如果进入这种境界,一般就是两种可能:一是真的不在乎,不屑一顾;一是绝望,觉得没有必要再理会。所以当戴向阳扑过去和老人扭打时,我也有种感觉,他是去寻死的。他当时不停地叫‘我没有钱,我没有钱,我只有命一条,你们都拿去吧!’”
    巴渝生沉默深思。
    “我不理解的是,人质们在接受询问时一致将炸药包转嫁到劫匪身上,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说实话,上来这样一位陌生的老头,要和戴向阳拼命,等等等等。”
    “这个我也说不清,昏迷中,没有参与编故事。”那兰大致能猜出个中原因,只是核实之前,还不愿捅破,“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在六院急诊搞串联,统一口径。”这个她也能猜到几分,相信巴渝生也能猜到几分。
    “根据张大夫说的,你在昏迷期间,曾有人化装成警官来询问你的病情,知道是谁吗?”
    那兰摇头说:“真的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
    过了片刻,巴渝生才说:“谢谢你,至少,我终于知道了案件的经过。”
    声音里却丝毫没有感激不尽的情感。
    那兰没有再说什么,她想提醒巴渝生,彻底深查戴向阳商业和个人财务状况已经成为关键,但知道巴渝生很快就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巴渝生盯着那兰的双眼,仿佛要读透她。
    “我并没有失忆。”那兰笑笑,但知道巴渝生丝毫不会觉得幽默。“但你会理解的,我必须这么做。”
    “难道就因为你们在一起打的小算盘,小谎言,你不好意思直接告诉我?不敢面对法律后果?”
    那兰微愠道:“我真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吗?我以为你了解我的。”
    “显然你还有很多没告诉我。”巴渝生也没有抱歉之意。
    “你们刑侦人员和刑技专家分析过厨房是怎么起火的吗?”那兰问道。“你知道?”那兰摇头:“我当然不知道……好像我跳楼落地的时候,厨房还没有起火。然后我就人事不知了。”“但你有推测……暂时还不肯说?”巴渝生知道,在这个案子里,欲言又止已经成为那兰的招牌。“我可能先要再看一下现场勘查报告。”
    巴渝生说:“结论简单地说是疑似纵火,地上大量的食用油表明至少有纵火意图,但具体怎么烧起来的,还很难说。火灾事故专家的意见大体是从上面烧下去的可能性不大。虽然楼梯上一路都有油,但油量可能不足以使火势大到一直往下烧到厨房,而且从现有的火势形状很难做出这样的判断。火焰从楼上掉落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没发现厨房和楼上直接的通道。所以可能是有人纵火,至于什么时候、怎么纵的火,还不是完全清楚。现场发现的碎屑中有不少金属,其中最可疑的是一块已烧得面目全非的铜块,目前刑技中心的人还在努力化验,看是不是引火的真凶。”
    “铜制的打火机?”
    巴渝生点点头,又说:“铜制打火机并不少见。其实如果真是纵火,嫌疑人并不多。我当时在现场,楼下的火是在我们进入主楼抢救人质之前或者同时发起的。所以当时主楼内的人质都可以排除纵火嫌疑。跳楼的所有人和事先逃走的劫匪——假设他们一直都没有逃离现场的话——都有纵火的嫌疑。”
    那兰说:“跳楼按顺序,是梁小彤、我、华青和建伟。这几个人里面,只有建伟是抽烟的。”
    巴渝生微惊:“原来你已经开始在调查纵火!你说得不错,所以建伟的失踪,难免令我们‘浮想联翩’。”
    那兰说:“但从实际操的可行性角度考虑呢?”
    巴渝生说:“华青和建伟的可能性不大。首先他们是最后跳楼的,跑去纵火的时间最短,更何况两个人被救的时候仍被铐在一起,一同跑去纵火,又不互相揭发,可能性也很小。可他们的烧伤也是最重的,这点又可以和纵火失手相联——厨房的窗玻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碎的,如果将打燃的打火机扔入窗中,突然窜起来的火理论上会将他们烧伤。只不过,他们的纵火动机几乎没有。”
    “这个说法为时太早。”那兰说。
    “我知道,第二个炸药包的主人是谁我们还不知道,如果建伟是那炸药包老汉的同伙,他就有足够的动机纵火,比如,实现老人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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