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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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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作为一个因素在他如此刻板,有规律的生活中是没有地位的。那些蜂拥在他周围的女人像嗡嗡嗡的苍蝇,皆被他漫不经心地拂去。偶尔他也会想想结婚的可能性,但是那必须加诸在他的姓氏之上的东西,又总令他烦恼。在婚姻诗意的旗帜之下,不过掩盖着令人尴尬的不体面的生理欲求罢了。

波特的祖先们向以目光犀利,嗅觉灵敏为荣。参议员朱迪森·波特是他家族最好的范例,他以“沉默的朱迪森”闻名于他华盛顿的同行中。即使在最慷慨激昂的政治演讲中,冷静与无懈可击的外衣也不会从他的肩头滑落,高傲、冷漠,在任何危急关头,他依然能够不失分寸,很有自制。

而现在这种困惑、这种退缩、这种莫名的心跳又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到伦敦去会见其兄弟的计划五天前已经定好,他却依然待在比亚瑞兹,流连不去呢?

刚进入九月份,游客们潮水般涌入,比斯开湾聚集着欧洲大陆的旅游者。一时间珠环翠绕,笑靥如花,香槟酒泡沫四溢,人人怡然自得,卡西诺成了星斗满布的天空,笼罩在一片光芒四射的璀璨之中。

就在这繁景中,像盛宴上的幽魂,轻轻飘过那个如此奇怪地搅扰着朱迪森·波特的女人。她常穿的凝重的黑裙似乎令她的纤体不堪其重,浅色的头发从大理石雕像般的前额对称地向后弯曲着,苍白的颈部挂着一串浅玫瑰色的单股珍珠项链。她是一幅云做的画,又如雾般朦胧。不过,从所有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绝望神情中,朱迪森隐隐看到一线跳动着的生机,在死灰下燃烧。她使其他的女人相形失色,像虚弱的木偶一般贫乏、呆板和苍白。

今晚他凑巧占据了她对面的座位。看到她搁在绿色桌面上的雪白的手臂,他禁不住心猿意马,极想伸出手去感知她的肉体是冰冷的,还是温暖的——愚蠢的念头。好在她绝不可能意识到七天来眼前这个衣冠楚楚、镇定自若的美国人一直以这种念头聊以自慰。

他看到筹码从她手中机械地落下,停在七点上。她总是这样,选择一个号码就用它玩上一整晚。今晚她赢了。对一个只冒了五十或一百法郎风险的人来说,这笔赢钱已是个不小的数字,可不管运气好坏,她眼中的忧伤神色却不曾改变过。

窗外大雨滂沱,远远时有雷声滚过,轰隆隆如一串枪声。天空被一道炫目的白光撕成碎片,屋中随即陷入一片漆黑。

寂静笼罩了片刻,跟着响起了笑声,好奇的、神经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飘过长长的、黑漆漆的大厅。屋里一片低语,吓呆的孩子们本能地发出尖叫声。好像有拖拖拉拉的脚步沿着打蜡地板走动,尽管大厅里窗帘都拉着,闪电仍然刺过幕布,把影子可怖地投在墙上。

这只是瞬间发生的,几乎同时灯重新亮了。朱迪森·波特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她没有动,脸上却流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她抬手抹了下脸,仿佛要抹去这种表情似的,又往后推了推她的椅子。

朱迪森等她把筹码兑换成现金,才快步走出客厅。他跟在她身后几步之外,看她下楼去妇女寄存处。等到她穿过门廊走来,他已站在外面,正竖起大衣领子抵挡着瓢泼急雨。

他暗暗等待着两个机会。首先,这样的夜晚不可能雇到出租车——他知道她自己没车。其次,她也不大可能在这里毫无把握地等下去,看有没有载客到这儿的返程空车。

门房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朱迪森没有动,没去叫醒坐在停车场他的豪华轿车里打瞌睡的司机。

“对不起夫人,”门房歉意地说,“现在雇不到车。”

他扫一眼停车场的排排轿车。她无望地耸了耸肩,朱迪森听到她向门房建议打电话到最近的车库去试试。他久等的时机到了。他走近门房,表示愿用自己的车为夫人服务。

听到这个提议她转过身:“噢,您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好像低沉的乐声,有着如雾的旋律。她的英语说得很慢,字斟句酌,从外国人的唇中吐出,别有一番风味。

直到朱迪森扶她上车,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如果您愿把地址给司机,”他说,“他会送您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这几乎是个暗示。他确信对她一番好意,她不会以她先乘车回家而让他等在卡西诺门口作为回报的。何况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嘛。

“不过您可以陪着我的,”她很快地说,“当然,如果您愿意。”

他塞给门房一百法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舒适、温暖的轿车驶进暴风雨的茫茫黑暗之中。

朱迪森心满意足地靠在座位上,他的同伴眯着眼睛坐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他柔声说道:“非常感谢您让我用您的车,更感激您的护送,先生,因为我特别怕——”

“暴风雨吗?”他插嘴道,回想起她脸上凝固的恐怖表情。

“哦,不,是怕黑。”她更正道,“听起来很愚蠢是吧。可我就是受不了黑暗。它,它让我窒息,你大概已经注意到——灯灭时——在卡西诺。”

“是的,”他承认,“我看到您吓坏了。”

“真是不好意思——。”

“您知道我在注意您吗?”

“是的。”

“这不是第一次。”

“是的——我也知道。”

“您知道我注意您有多久了吗?”

“大约一个星期吧。”

“我得为自己的无礼向您道歉。”

“不必了。美国人看女人的方式和欧洲人不同,他们不会用眼光剥掉你的外衣。”

朱迪森急忙向雨雾迷离的窗外看去。她知道他的心思集中在她洁白的臂膀上吗?她迷人的手臂从天鹅绒披风下伸出,离他的手近在咫尺。

“您不讨厌我对您感兴趣吗?”他冒险问道。

“不,我只是奇怪,那么多明艳照人的女人——您为什么独独选择了我?”

“她们——全都黯淡无色。”

“我呢?”她问。全无狡诈之情。很坦率。

“很真实,”朱迪森回答,然后再次转向她。她扯掉罩在头上的连衣黑色风帽,浅色的长发纷披下来,只留下轮廓鲜明的侧影。

“我对您毫无所知,不知道您是法国人、斯堪的那维亚人,还是——”

“俄国人。”她简短地补充道,“我叫玛丽亚·波利契娃。”

他们绕过自由之宫,沿着海边的林荫大道行驶着。雷声又一次从远方传来。海浪击碎在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好像是溺水者的大合唱。

她微微颤抖着。他弯下腰,把盖膝毛毯拉紧,这个貌似无意的动作使他的手触到了她迷人的手臂,她的肉体摸起来好似阳光辉照下光滑的大理石。

“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她接着讲下去,离朱迪森骚动的思绪十万八千里,“我丈夫叫康特·阿莱克斯塔·波利契夫,家住在现改名为比彻格兰德的圣彼得斯堡,我是个寡妇。”

她的直率让朱迪森感到愉快。他以前曾听说外国女人喜欢把自己过去和现在的生活筑起一道神秘的墙。如果她自愿讲述自己的情况,那么,他们的相识自然不会随这次短暂的行车而宣告结束。他希望不是这样。

他们拐上一条边街,在一所古老的,被重新修建成公寓式的旧房子前停下。朱迪森想起身,但她伸出了一只挽留的手。

“噢——请别,您会湿透的。不介意和我共享一次小小的晚餐吧。”

“如果不使您为难和不便的话——”朱迪森热切地回答。

“一点也不,每晚都准备着呢。很高兴能够报答您的好意——即使用一种微不足道的方式。”

他扶她下了车。法国司机看看他们的背影,就钻进车里,继续他的被打断的美梦。

房中弥漫着陈年的霉味,铺着肮脏的碎地毯的楼梯,在朱迪森沉重的脚步下吱嘎作响。但当她打开二楼上她的公寓的门,朱迪森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的,令人们生活在回忆之中的世界。

这种感觉不是因为房间里呈现出什么特别的面貌,不是因为烛光后暗淡的俄罗斯金圣像,不是因为尘灰的墙上悬挂着的一片片金线织锦缎,也不是因为镶在已失去光泽的画框中的几张照片,而是由于一股怀旧的情绪,它模模糊糊,就跟屋角处那张又长又矮的沙发椅上方挂的斑驳的镜子似的。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仆人,穿着灰色制服和黑色丝围裙,走上前接过朱迪森的帽子和大衣。

深紫色帘幕低垂的窗户之间,有一张条桌,仆人在那儿伺候他们用饭。她穿着拖鞋悄声地走来走去,仿佛已化作家具的一部分。朱迪森可以单独和波利契娃夫人待在一起了。

晚餐相当简单:冷肉、乳酪煎蛋卷、深玻璃杯里的俄式茶,没有葡萄酒。

他们泛泛而谈。她旅游过不少地方。像许多大陆女人一样,有一些关于欧洲政局的新闻。他也讲了讲自己的情况,不多,但足以使她不后悔她对他的接纳了。

在他们压低的声音中,除偶尔交换几句意见以外,浮动着一种预想之中的,远离了他们话题的感觉。朱迪森困惑的是如果他做出什么举动,她是否会如他所想的一样做出反应,旧时代男人勾引女人的方式可是与谈话全无关系。

餐具撤下之后,女主人点燃一支长烟卷,那双忧伤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眼睛忽然与朱迪森的视线相遇了,带着他所需要的表情:她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您是第一个到这儿来的男人,”她说。

“不过您总有朋友吧——。”

“我的朋友都走了,”她的声音慢慢响起,“或者都散去了——在地球的各个角落。”

“噢,上帝,这种生活会使一个女人病态的——孤零零地住着,没有任何交际。”

“病态!”她呼吸急促,迅速站起来走到壁炉前,“也许您想知道我为什么怕黑吧。”她拿起一张照片,把它送给朱迪森,照片上是一个身穿沙皇军队制服的男人。留着小胡子,眉清目秀。“他们把他从床上抢走,拽着他穿过庭院,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我想去救他,可门窗都被他们钉死了……那时天真黑啊——像今夜一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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