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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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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汉民只有应是的份儿,一句话不敢多说。



聂小倩收回目光又慈祥地笑了:“来,兰儿,坐在我身边,听你民哥说说第二趟的情形!”



霍玉兰目光深注,满含感激,温顺地依着聂小倩坐了下去,然后,聂小倩又示意朱汉民坐在桌旁。



坐定,朱汉民遂把二趟夜探总督府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聂小倩皱了眉,道:“看来,和垌这位如夫人,也是个极具心智的人物,你说得不错,照诸多情形看,她确该是邬飞燕,可是……”



摇摇头,接道:“她又怎么分的身,又怎么跑到了咱们前头,要照这一点想想,她又绝不可能是邬飞燕……”



朱汉民苦笑说道:“民儿也难懂!”



聂小倩沉吟了片刻,抬眼说道:“民儿,你今夜吃了个哑巴亏,假如咱们再要去找他们的所谓麻烦时,那以后哑巴亏还有得吃,娘现在感觉到灭清教是个高深莫测且极为可怕的组织,但不管怎么说,它只要能致力于复兴大业,不为祸武林,对咱们便是有益而无害,从现在起,咱们不必再去探查什么究竟了,明天咱们启程往南去,静等清明约期到来好了。”



朱汉民恭谨地答应了一声。



聂小倩道:“天时已经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朱汉民又应了一声,起身告退而去。



望着朱汉民出门转向隔室,聂小倩方始低低说了一句:“姑娘,我都听见了,放心,懂么,一切有我!”



霍玉兰未答话,但却一头埋入了聂小倩怀中。



(第二部完)



第二十七章



君山三奇士



帆转湘转,望衡九面,八百里洞庭烟波浩瀚!



洞庭秋水远连天,宋大词人张于湖他有一阙“过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明彻,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鬓疏襟襟袖冷,总泛沧溟空间,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叩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朝见闻录”载:



张于湖尝舟过洞庭,月照龙堆,金沙荡射,公得意,命酒歌作词,乐极时群吏共酌,此词之成,有声有色,非堆砌之作。



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确实那么美,那么绮丽,那么伟壮,水天一色,细数帆影无数,远望君山一螺,确实是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



在洞庭湖东,有座岳阳楼。



岳阳楼的历史,传说不一,一般通认为唐张总做岳州刺史所建,另说则远在前唐,至宋代经巴陵郡守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记,苏舜钦执笔,邵竦篆额,此经名家品题,声誉百倍,当时称此为四绝。



岳阳楼的建筑原甚壮观,楼下城墙厚七十二步,下临巴江,有石磴百余级,直通楼门。



城阔约三丈,楼高三层,历代均重视此一历史古迹,屡加重修,单是有清一代,康熙、乾隆就都曾重修过。



岳阳楼的诗咏很多,但都不如徐君宝妻故事动人!



徐妻为岳州人,被掠至杭州,其主屡欲犯之,每以计脱,主者强焉,乃告曰:俟祀先夫,然后为君妇。



主者许诺,乃焚香再拜,题词壁上,投河而死。



其词曰: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



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月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楼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都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这一烈妇殉情而死,从今后,断魂千里一句最为感人。



其他的神话古迹,那是数不胜数,说不胜说。



如今,闲话打住,言归正传。



黄昏时分,落日西山,晚霞下的洞庭更美。



蓦地里,一阵清亮而雄壮的歌声,划破这八百里浩瀚烟波的宁静,锵锵直上,裂石穿云:



鱼家乐,山居闲。



日日垂钓钩,心旷神怡碧波前。



卧看浮云数林鸟,醉后大睡茅庐问。



鱼家乐,山居闲。



负网提篓满载归,妻儿笑迎柴扉边。



一盘弈棋一壶酒,三人同醉乐陶然。



鱼家乐,山居闲……



随着歌声,君山方向踏着醉人晚霞行下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的衣着,身材,相貌固然各异,但都有一种飘逸脱拔,高华不凡的轩昂气度,疑若神仙中人。



三人中,那居左的一位,是个虎头燕颔,肤色黝黑,满脸于思的黑衣大汉,环目转动之间寒光四射的,豪壮中带着几分潇洒意味,不怒而威,慑人已极。



那居中的一位,是位长眉入鬓,凤目重瞳的中年俊美青衫文士,他风流倜傥,狂态毕露,衣衫飘拂,步若行云流水,肩上扛着一根青竹竿,竹竿上还挂着个酒葫芦。



那居右的一位,身材较为矮小,是位白面无须的白衣书生,长眉细目,眉宇间隐含煞气,但看起来极具心智。



这三人一路行来,出得君山,歌声已了,在那犹自萦绕长空的袅袅余音中,那居中青衫文士突然笑顾左右,入鬓长眉轩动,神采—地道:“二位,下个评语,我这自作自唱的歌儿如何?”



黑衣大汉抚掌大笑,激荡空表,连声称妙。



那白衣书生则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阁下,不怎么样!”



青衫文士“哦”地一声,笑道:“恭请高明指教。”



“岂敢!”白衣书生淡然说道:“仍嫌不够通俗,且意境也不够!”



青衫文士笑道:“我看你这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想当年我在这大圈子里论胸蕴,连夏大哥都会夸赞我一句,你要是不服,你也来上一曲?”



白衣书生点头说道:“使得,只是现在不行!”



青衫文士笑道:“莫非等到你我生了华发?”



“不必。”白衣书生摇头说道:“稍时岳阳楼头三杯下肚之后再说,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文才,什么是雅俗共赏的好歌。”



青衫文士大笑说道:“妙哉,阁下,待会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这三人步履看似缓慢,其实迅捷异常,较诸常人至少要快上两倍,说话间已抵洞庭湖滨。



洞庭湖滨茶楼酒肆林立,酒最好、生意最好的要算那家醉仙居,醉仙居的主人会吹,他说,当年洞宾老祖吕纯阳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时的三过,都曾在醉仙居的旧址酩酊一番。



吹尽管吹,也是这醉仙居沾上了吕纯阳的仙气,风水好,不但自酿的酒好,而且日日卖满座。



这三人一到湖滨便直奔向醉仙居,他三个似乎是醉仙居的老主顾了,老远地店伙便迎了上来:“三位爷今天怎么来迟了?”



那青衫文士一指白衣书生,笑道:“问他呀,一盘棋输了不服气,硬赖着又下了两盘。”



说着,竹竿一挑,酒葫芦投向店伙怀中。



那店伙伸手抱个结实,忙道:“三位爷,老规矩?”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自然,十数年如一日,何曾改变过?”



那店伙点答应,笑着进入酒肆。



那三个没进去,站在酒肆门口望着霞光下的洞庭烟波,指点谈笑,有顷,那店伙提着酒葫芦,另外一只手捧着一个大包卤菜行了出来,双手递向青衫文士。



青衫文士接过酒葫芦挂在了竹竿上,那黑衣大汉则伸手接过那包卤菜,白衣书生付帐,在店伙躬身哈腰谢声中,三人并肩迈步,一路嘻哈,向着暮色深深的岳阳楼走去。



到了岳阳楼,三人举步登梯,直上那最高的一层。



在那画栋雕梁最上一层中,三人席地坐下,放下酒葫芦,摊开那包卤莱,青衫文士笑道:“水天一色,风月无边;人生能得几回,二位,请吧!”



一口下肚,他抬手一指,神采飞阳,狂态毕露地又道:“一楼何奇,杜工部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心,滕子京百废具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



白衣书生两眼一翻,接道:“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严疆,渚者,流者,崎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抬手抓起了酒葫芦。



那青衫文士笑道:“妙对,高明,区区领会得……”



“来”安未出,脸色微变,抬手厌住了那白衣书生即将就唇的酒葫芦,白衣书生又翻了眼,道:“阁下,你喝过了,不该我么?”



青衫文士笑道:“我那有这么饶?是该你,但阁下,今天这酒大异于十多年来所饮,你看清楚了再喝。”



言毕,将口一张,一道酒箭冲口而出,“嗤”地一声射在一根柱子上,吱吱一阵轻响,柱子立即黑了一大块。



白衣书生目中寒芒一闪,黑衣大汉则浓眉轩动,抚掌笑道:“罪过,罪过,阁下怎好沾毁古物?我找那伙计换一葫芦去。”说罢,他作势就欲站起。



白衣书生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按了下去,冷然说道:“阁下,不必劳动贵步,咱们是老主顾了,那伙计不会在酒中渗假,你没见他适才毫无不安之色。”



黑衣大汉笑道:“那么,阁下,以你之见?”



白衣书生冷冷说道:“一如往日,共谋一醉,然后横卧楼头候那明月清风!”



黑衣大汉笑道:“毕竟阁下高明,行,就这么办,我要看看那是个跳梁小丑,魍魉邪魔来打扰咱们这份儿酒兴,来!喝酒!”



抓起酒葫芦“咕登”便是一大口,抹抹嘴,笑道:“好酒,好酒,阁下,该您了。”



随手递向了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冷冷一笑,接过葫芦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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