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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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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郝元甲脸上那轻微的怒容,美道姑不由地呆了一呆,暗感诧异,但她一时未问原委。



容得郝元甲说完,她又问道:“郝舵主可知此人姓名,来路?”



郝元甲淡淡说道:“郡主恐怕不知道,此人便是近年方始崛起江南武林的一个新人物,人称碧血丹心雪衣玉龙,名叫朱汉民!”



“碧血丹心雪衣玉龙!”美道姑点点头,笑道:“好名号,只是听来颇为陌生。”



口中这么说,心中却不禁大为失望,此人不是意料中人,不是那十年前她冒死送出帝都的人。



那个人,不姓朱,该姓夏!



可是为什么这姓朱的书生所说的话竟跟自己十八年前,那姓夏的书生对自己所说的话一般无二?莫非这是巧合,莫非书生都大胆?



郝元甲道:“郡主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自是不会知道。”



美道姑暂时忍下那莫解的疑团,点头笑道:“郝舵主说得是,十年漫长,岁月如流,物事非外,武林中如今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了!”



郝元甲道:“当年的知名人物,如今是退隐的退隐,过世的过世,眼见武林之中,差不多全是一辈新人,这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郡主可还记得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大侠么,曾几何时,他也剃度出家,皈依佛门了。”



显然地,这甚出美道姑意料,她摇头感慨不已。



沉默了片刻,郝元甲突然打破寂静,道:“郡主打听此人,敢莫是为了他在永定门内大街上,大胆妄为,当众渎冒了郡主那位侄姑娘?”



美道姑笑道:“这件事郝舵主也知道了?”



郝元甲道:“这件事几乎已经传遍北京城,郝元甲怎能不知道?”



美道姑泰然一笑道:“看来,满室亲贵自找没趣,丢人是丢大了。”



郝元甲道:“郡主恐怕还不知道,九门提督府如今正在到处拿人呢!”



这句话却听得美道姑脸上霍然变了色,当即挑眉说道:“这必然是那两个丫头干的好事,自己的理曲,偏要仗官倚势欺人,这还像什么话!”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怎么,郡主不是……”



美道姑怒态一敛,淡笑道:“别人不知道我,难道郝舵主还不知道我么?”



郝元甲老脸一红,嗫嚅难作—辞。



美道姑淡淡一笑道:“我之所以打听他,只是很欣赏他的胆识。”



郝元甲面有不齿色,道:“只怕他是当时不知道是郡主的侄姑娘!”



“不!”美道姑摇头说道:“倘若他不知道,那就不足为奇了,正因他知道,而且自称汉族世胄,前朝遗民,连皇上都不放在眼内地大大教训了我那侄女儿一顿。”



郝元甲一怔,脱口说道:“这就不对了。”



美道姑投过诧异一瞥,道:“怎么不对?”



郝元甲猛悟失言,但他不愧一块老姜,忙道:“事后郝元甲那不争气的徒弟,告诉他时,他却吃惊失措,瞠目不知所以,这么看来……”



美道姑眉锋一皱,截口说道:“可是我那侄女儿说他知道,她不敢欺我的。”



郝元甲眉锋也皱了皱,心中也百思莫解,道:“这郝元甲就莫名其妙了,莫非……”住口不言。



美道姑却笑问道:“郝舵主,莫非什么?”



郝元甲心头一震,“哦”了一声,道:“郝元甲怀疑,我那不争气的徒弟,是不是被他戏弄了!”



美道姑淡淡一笑道:“郝舵主,如今我要问了,为什么令高足要在事后才告诉他,为什么郝舵主又怀疑他相戏,此中必有原因吧?”



郝元甲心神震动,嗫嚅未语。



美道姑淡淡笑道:“倘若郝舵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德怡不敢相强。”



郝元甲脸一红,暗一咬牙,毅然说道:“郡主恕我,郝元甲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因为那朱汉民有意高攀亲贵,作为进身之阶,所以,所以……”



美道姑笑道:“怪不得郝舵主一提起他,便面有怒容!”



郝元甲老脸通红,白眉一挑,方待发话。



美道姑已然又道:“郝舵主,德怡也要直说一句,姑不论事情前后是否相符,也不谈郝舵主的感受如何,彼此多年故交,郝舵主知我,似乎不该对我有所隐讳,我始终跟傅侯的看法一样,彼此立场不相同,人人都不该昧于民族大义,但是那跟彼此的私交并无冲突,郝舵主又何必顾忌!”



郝元甲满面羞愧,苦笑说道:“郡主,是郝元甲的不是,郝元甲知道,唯傅侯跟郡主是宦海两位奇英,跟一般人不同着由来赢得天下武林之饮敬,实在说,郝元甲等也从来没把二位当作当朝亲贵看待,否则当年彼此不会有所结交。”



美道姑眨动了一下美目,笑道:“这不就得了么?”话锋微顿,接问:“郝舵主是从何知道那姓朱的书生有意高攀亲贵,作为进身之阶的?”



郝元甲这回不再犹豫道:“他找敝分舵帮忙,帮忙他进入紫禁城找位当朝亲贵攀攀交情,当郝元甲那不争气的徒弟问他此举是否为了谋求进身之阶,图得荣华富贵时,他毅然点头承认。”



美道姑笑说道:“恕我再直说一句,这是郝舵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若真有此意,焉会告诉人人忠义的贵帮?”



郝元甲一怔哑口,苦笑不语。



美道姑笑了笑,又道:“郝舵主如今明白了么?”



郝元甲沉吟半晌,才道:“郡主原谅,郝元甲一时未敢下断……”



显然,他是一时尚不敢轻信。



美道姑笑了笑,也未再多说。



破庙中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片刻之后,郝元甲有心改变话题,干笑了一声,道:“郝元甲多年未见夏大侠侠驾了,不但是郝元甲,便天下武林也莫不思念,不知夏大侠近年来……”



美道姑淡淡一笑道:“德怡也有整整十年没见过他了,其实,我该说不只十年,而是有十六七年没见着他了。”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怎么,郡主十年前只身冒险,送小侯爷出京,不是……”



美道姑截口说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把忆卿送给他的时候,并没有能见着他,他像是早知我会去似的,预先留了封信给我,叫我只须把忆卿放在他那住处,自会有人把忆卿接走。”



郝元甲又复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郡主也确有十几年未见着夏大侠了。”



美道姑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郝元甲摇头一叹道:“人生际遇不定,宦海风云更属难测,当年傅侯赤胆忠心,直言固执,朝野同钦,允为当朝柱石,盖世虎将,哪一个朝廷大员不是望风回避,便是本朝皇上也让他三分,谁知,曾几何时,傅侯伉俪竟落个满门抄斩,冤称不白的悲惨下场,朝中有识之士莫不痛惜,天下武林亦莫不同情愤慨,若非夏大侠传下珠符令阻拦,只怕天下英雄势必闯进大内,劫牢救人了!”



美道姑面上掠过一丝黯然神色,淡淡说道:“这种事古今历朝厉代屡见不鲜,也许傅侯他夫妇俩命该归天,其实,是傅侯他糊涂,太刚直,大赤忠了,对皇上,这往往是自取杀身祸的根由,夏大侠是傅侯当世知心,他知傅侯良深,傅侯他一生所学高深莫测,万人难敌,他自己如不愿死,别说区区天牢及北京禁卫,便是龙潭虎穴,卿天下兵马,也围他不住,奈何他不了,他之所以甘愿受死,为的是忠义二字,夏大侠当然要成全他,当时,我兄妹也曾劝他暂时脱身,待机洗刷不白,结果反被他训了一顿,斥为不忠,不孝,不义。”



郝元甲抬头叹道:“恕郝元甲直说一句,傅侯这近乎愚忠……”



美道姑摇头说道:“郝舵主错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古来忠臣烈士,哪一个不是近乎痴愚,何况,傅侯他从容就死,还带有一点谏的意思。”



郝元甲悚然动容,默然不语,半晌始又道:“傅侯在天英灵有知,要责郝元甲冒渎了。”



“那倒不会!”美道姑道:“傅侯是个怎么样的人,难道郝舵主不知道?”



郝元甲面有羞愧之色地点头说道:“傅侯是天下武林的好朋友,天下武林也从未把他当当朝大员看待,只视他是个豪杰,敬他是个英雄。”



美道姑神色黯然地点头说道:“傅侯他确是那么一位令人敬佩的英雄人物!”



郝元甲感叹说道:“郝元甲适才说过,人生际遇不定,宦海风云更是变幻莫测,傅侯汗马功劳,一生忠义,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而那岳钟琪不过是平了大小金川之乱,却被当朝皇上下旨嘉奖,恢复了他的爵位,免追当年征讨小噶尔丹时七十几万两银子的亏空,同时又加封他为太子少保,称威信公,特准紫禁城骑马,更赏了他一首御制的诗,他如今可是神气得很了。”



美道姑道:“虽说岳钟琪此人阴鸷,但他对朝廷的功劳确也不小,而且,他也是……”笑了笑,住口不言。



郝元甲微挑双眉,唇边浮起一丝不屑笑意,道:“他是汉人,也是贵朝开国至今,唯一以汉人身份做到大将军的人,郝元甲深以汉族世胄之中,有这么一位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而引为骄傲。”



美道姑冰雪聪明,玲珑剔透,这话,她当然懂,只是她碍于多年故交份上,没有介意,也没有说什么。



郝元甲也知这话不该说之当面,歉然一笑,忙改了话题,道:“郡主可知傅侯是坐什么罪名被害的吗?”



美道姑眉锋微皱道:“详情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为了他包庇前明皇裔。”



这前明皇裔四个字指的是谁,郝元甲可是清楚得很,随挑双眉,目中赤芒闪射,道:“傅侯交夏大侠,他是知道的,再说,傅侯虽跟夏大侠交往,却从未失过立场,当年他自己不是也曾一再透过傅侯伉俪,想收揽夏大侠么?傅侯赤胆忠心,公私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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