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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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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敢冒险再尾随他们,卡齐莫多咬牙切齿的魔影,就足以

堵住小胡同的入口。

“真是妙不可言,可是我到什么鬼地方去混顿晚饭呢?”格

兰古瓦说道。

四夜晚在街上盯梢倩女的种种麻烦

格兰古瓦不顾一切跟上了吉卜赛女郎。他看见她牵着山

羊走上了刀剪街,也跟了上去。

“干么不呢?”他想道。

格兰古瓦这位巴黎街头的实用哲学家早已注意到,跟随

一个俊俏的女子而不知道她往哪里去,没有什么能比这样做

更令人想入非非了。这是心甘情愿放弃自主自专,把自己的

奇思异想隶属于另一个人的奇思异想,而另一个人却连想都

没有想到;这其中是古怪的独立性和盲目服从的混合体,是

在奴性与格兰古瓦所喜欢的自由之间某种莫名其妙的折中。





巴黎圣母院

格兰古瓦本人基本上正是这样的混合体,既优柔寡断,又思

想复杂,对付各种极端得心应手,总是悬挂在人性各种倾向

之间,使各种倾向相互中和。他经常乐意把自己比做穆罕默

德的陵墓,被两个磁石向相反的方向紧紧吸引住,永远犹豫

于高低之间,苍穹和地面之间,下坠和上升之间,天顶和天

底之间。

格兰古瓦要是活在我们今天,他会不偏不倚站在古典派

和浪漫派的正中间!

然而他没有原始人那样健壮体格,可以活上三百岁,这

可真是遗憾!他的去世,时至今日,更使人感到是一个空白。

不过,要这样在街上跟踪行人(尤其跟踪行路的女子),

这正是格兰古瓦乐意干的事儿,既然不知何处投宿,那没有

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于是他沉思默想走在那个少女的后面。她看见市民们纷

纷回家去,看见这节日里唯独应该通宵营业的小酒店也纷纷

打烊,便加快步伐,赶着漂亮的小山羊小跑起来。

“反正她总得住在某个地方吧;而吉卜赛女人一向心肠好

——谁知道呢?……”他差不多这么揣磨着。

在这种欲言又止的省略中,他内心当然盘算着某种相当

文雅却又难以启口的主意。

他走过最后一些正在关门的市民家门前,不时听到他们

交谈的片言只语,打断了他美妙盘算的思路。

忽而是两个老头在攀谈。

“蒂博·费尼克勒大爷,天冷了,知道吗?”

(格兰古瓦从入冬就早已知道了。)



8巴黎圣母院

“是的——知道,博尼法斯·迪佐姆大爷!今年冬天会不

会又像三年前,就是八○年那样,每捆木柴卖到八个索尔?”

“唔!那算不了什么,蒂博大爷,要是比起一四○七年冬

天,那一年,从入冬前的圣马丁节①

一直到圣烛节都冰封地

冻呀!那么冷凛,吏部的书记官坐在大厅里,每写三个字,鹅

毛笔就要冻一次!审讯记录都写不下去了!”

稍远处,是两个街坊邻居的女人站在窗口,拿着蜡烛;由

于雾气,烛火噼啪作响。

“布德拉克太太,您丈夫跟您讲过那桩不幸事故了吗?”

“没有。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蒂尔康太太?”

“小堡的公证人吉尔·戈丹先生骑的马,看见弗郎德勒人

及其行列,受了惊,撞倒了塞莱斯坦派②

修士菲利波·阿弗

里奥大人。”

“真的?”

“千真万确。”

“一匹市民的马!这有点过份了!要是骑士的马,那就绝

了!”

说到这里,窗户关上了。格兰古瓦的思路也就断了。

幸好,他很快就找了回来,毫不费力便接上了;这可全

仗着吉卜赛女郎,仗着佳丽,因为她俩一直在他前面走着。两

个都一样清秀,优雅,楚楚动人,她俩那娇小的秀脚、标致

的身段、婀娜的体态,格兰古瓦赞赏不已,看着看着,几乎





巴黎圣母院



②教皇塞莱斯坦(1215—1296)创立的教派。

圣马丁节为每年十一月十一日。

把她俩合二为一了:就聪明和友善而言,他认为双双都是妙

龄少女;要说轻巧、敏捷、步履轻盈,又觉得两个都是雌山

羊。

街道可是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冷清了。宵禁的钟声早已

敲过,偶或在街上能遇见个把行人,在住家窗户上能瞅到一

线灯光。格兰古瓦跟着埃及女郎,走进了那纠缠不清的迷宫,

来到从前圣婴墓四周那数不清的小街、岔路口和死胡同,错

综复杂,仿佛是被猫挠乱了的一团线。

“瞧这些乱七八糟的街道,一点也不合理!”格兰古瓦说

道。在那千百条绕来绕去的罗盘路中,他晕头转向了,但是

那个少女却顺着一条似乎很熟悉的路走下去,连想都不要想,

而且步子还越走越快。至于格兰古瓦,要不是在一条街的拐

弯处,偶然瞥见菜市场那块八角形耻辱柱的镂空尖顶的剪影,

醒目地托映在韦德莱街一家还亮着灯的窗户上,那么,他真

不知道身处何方哩。

有一会儿,他引起了吉卜赛女郎的注意;她好几回心神

不安地掉头望了望他,甚至有一次索性站住,目不转睛地把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样瞧过之后,格兰古瓦看见她又像

原先那样撅了撅嘴,随后便不睬他了。

她这一噘嘴,倒引起格兰古瓦的深思。毫无疑问,这娇

媚的作态中含有轻蔑和揶揄的意味。想到这里,他低下头来,

放慢脚步,离少女稍微远一些。就在这当儿,她拐过一个街

角,他刚看不着她,就听到她一声尖叫。

他急忙赶上去。

那条街漆黑一团。但是,拐角圣母像下有个铁笼子,里



9巴黎圣母院

面燃着油捻,格兰古瓦借着灯光,看见有两个汉子正抱住吉

卜赛女郎,竭力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喊,她拼命挣扎着。可

怜的小山羊吓得魂不附体,聋拉着双角,咩咩直叫。

“快来救我们啊,巡逻队先生们!”格兰古瓦大叫一声,并

勇敢地冲上去。抱住少女的那两个男人中一个刚好一回头,原

来是卡齐莫多那张可怖的面孔。

格兰古瓦没有逃跑,也没有再向前走一步。

卡齐莫多向他冲过来,反掌一推,就把他抛出去四步开

外,摔倒在地;接着,反身拔腿就跑,一只手臂托着吉卜赛

女郎,就好似拿着一条舒卷的纱巾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之中。他

的另一个同伴也跟着跑了。可怜的山羊在他们后面追着,悲

伤地咩咩叫个不停。

“救命呀!救命呀!”不幸的吉卜赛女郎不停地喊着。

“站住,恶棍!把这个荡妇给我放下!”突然霹雳般一声

吼叫,一个骑士从邻近的岔道上猛冲过来。

这是御前侍卫弓手队长,戴盔披甲,手执一把巨剑。

卡齐莫多给叶呆了,骑士从他怀里把吉卜赛女郎夺了过

去,横放在坐鞍上。等到可怕的驼子清醒过来,扑过去要夺

回他的猎物时,紧跟在队长后面的十五六名弓手,手执长剑

出现了。这是一小队御前侍卫,奉巴黎府禁卫长官罗贝尔·

德·埃斯杜特维尔大人之命,前来检查宵禁的。卡齐莫多一

下子受包围,遭逮捕,被捆绑起来。他像猛兽似地咆哮,口

吐白沫,乱咬一气。要是大白天的话,单是他那张因发怒而

变得更加丑恶不堪的面孔,就足以把这小队人马吓得四处逃

窜,这是无人会怀疑的。然而,黑夜剥夺了他最可怕的武器:





巴黎圣母院

他的狰狞面目。

在搏斗中,他那个同伴早已逃之夭夭了。

吉卜赛女郎娇滴滴地在军官的马鞍上坐起身来,双手往

年轻军官的双肩上一搭,目不转睛瞅了他一会儿,好象对他

红润的气色,也对他刚才的搭救搞得心醉了。随后,她先打

破沉默,甜蜜的声音变得更加甜蜜了,说道:

“警官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为您效劳,我的美人!”军

官挺直身子答道。

“多谢!”她说道。

话音一落,趁着弗比斯队长捻他勃艮第式小胡子的功夫,

她如箭坠地,一下子溜下马背,逃走了。

就是闪电也比不上她消失得那么快。

“教皇的肚脐眼!”队长抽紧捆绑卡齐莫多的皮带,说道。

“我宁可扣留那个荡妇!”

“有什么法子呢,队长?”一个警卫说道。“黄莺飞跑了,

蝙蝠留了下来!”

五麻烦接踵而至

格兰古瓦被摔得懵里懵懂,一直在街道拐角圣母像前躺

着,慢慢地才清醒过来。起初有好一会儿觉得轻飘飘的,有



9巴黎圣母院

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倒也不无甜丝丝的感觉,只见吉卜

赛女郎和雌山羊两张轻盈的脸孔与卡齐莫多沉重的拳头交织

在一起。这种状况很快就过去了。他的身体与路面接触的部

分,觉得冷嗖嗖的,他遂猛醒过来,精神也清爽了。蓦然间,

他想道:“哪来这股凉气呢?”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全倒在阴沟

里了。

“驼背独眼巨人这鬼家伙!”他低声嘟哝着,并要爬起来。

可是头太晕了,也摔得太重了,只得躺在原地不动。好在手

还屈伸自如,便捂住鼻子,硬忍住了。

“巴黎的污泥浊水,”他想道(因为他确信阴沟肯定将是

他的住处了,除非是做梦,谁住在这里?)

“巴黎的污泥浊水特别臭!里面肯定含有挥发性的硝酸

盐。况且,这是尼古拉·弗拉梅尔①

大人及一般炼金术士的

看法……”

“炼金术士”这个词突然使他联想起副主教克洛德·弗罗

洛来。他回想起刚才瞥见的暴力场面,吉卜赛女郎在两个男

人之间挣扎,卡齐莫多有个同伙,格兰古瓦脑海里顿时隐隐

约约闪过副主教那张忧郁和高傲的面孔。他想:“这真有点蹊

跷!”于是,根据这已知条件,并以此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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