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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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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听说堪萨斯州的农场很大,大到农人必须开飞机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去勘视
自己拥有的玉米田。她笑说,﹁我家没那么大。不过,用眼睛也看不到尽头就
是。﹂
中西部的秋天,天空蓝得透彻,仰头望久了,会突然吓一跳,好像整个人
都被一片无涯无底的水深蓝吸进去。我们站在刚刚收割过的玉米田边,一群乌
鸦在田里漫步啄食,突然聒噪起飞,远处一辆拖拉机轰隆轰隆驶过来,驶在收
割后凹凸不平的田间,扬起翻腾的尘土。
﹁我爸。﹂小黛说。她对着拖拉机里的人用力挥手。
﹁小妞,﹂小黛爸爸扯着喉咙从远处喊,﹁有朋友啊?太——好了。﹂
拖拉机的轮胎比人还高,穿着吊带农人工作裤的小黛爸爸熄了火,有点困
难地从驾驶座上小心地爬下来。他戴着帽子,看不清他的脸。向我们走过来
时,我发现,这瘦瘦的人一脚长,一脚短,跛得很明显。
小黛跳上去用力地拥抱他,亲他,他大笑着说,﹁轻一点,老骨头很容易散掉。﹂拥着女儿,然后转过脸来看我。
看见我,他突然愣了一会,整个脸阴沈下来。我伸出去准备表示礼貌的
手,也就尴尬地悬在那儿,进退不得。
小黛也一时不知所措,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轻快地说,﹁爸爸,她不是
日本人啦。她是中国人——也不是台湾人。﹂我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她使了个
眼色。
小黛来拉我,然后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我,半拖半带地往那白色的大
屋走去。一路上用娇嗔的声音和父亲说话。
吃过晚饭,我早早蜷到床上,拥着柔软的毛毯,望向窗外。清润的月光无
声地照亮了一整片芳草连天的田野,无限甜美。从谷仓那边传来低低的犬吠,
彷佛乳牛也在槽里懒懒地走动。
小黛光着脚进来。她穿着睡衣,金黄的长发乱乱散在肩上,手里拿着一个
牛皮信封。
她跳上床,像猫一样弓起腿来,把大信封打开,拿出两张泛黄的纸,小心
翼翼地摊开在毛毯上。是一份很皱的、发黄的旧文件,五○年代的打字机打出
来的那种文件,时间久了,看起来有点脏,而且纸张显然很脆,似乎一翻动就
会粉碎。
﹁我爸是空军,一九四二年,他二十一岁,跟我妈刚订婚,就去参加了太
平洋战争,攻打一个岛,结果飞机被打下来,被日本人俘虏了。我妈说,战后
他从俘虏营回来的时候,很可怕,瘦得像骷髅一样,就是一排突出的肋骨,两
眼空洞——我妈总是这么形容的,﹂她用手比比眼睛,笑起来,﹁而且还得了
严重的忧郁症,像僵尸一样在医院里躺了足足半年。﹂
﹁什么岛?﹂我问。
﹁我哪知道?﹂她瞅我一眼,﹁太平洋里一个岛,好像本来是澳洲军防守
的,被日军夺走,后来又被盟军打下来,好像是新几内亚的某个岛??。﹂
﹁新几内亚在哪里?﹂
她烦了,说,﹁我也不知道,离澳洲不远吧?有土人,鼻子上穿孔??。﹂
小黛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轻声说,﹁俘虏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他几十年来一个字也不说。我们所知道的,都是从报纸上来的。还有就是
一些旧文件,有关于他自己的,也有他的战友的。譬如这个,你看看,也许就
明白为什么他今天那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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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亲自动手
前空军少尉军官詹姆士.麦克摩瑞证词
主旨:拉包尔战俘营状况调查
听证地点:哥伦波市,乔志亚州
听证时间:一九四八年七月二十一日
问:请叙述你被俘经过。
答: 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日,我驾驶B…24 飞机,任务是轰炸新几内亚
的维威克城。飞机被日军击中坠落。两位战友当场死亡,加我共九
人被俘。被俘后,日军用电线将我们手脚紧紧捆绑,因为绑得太
紧,我们的手臂和腿肿成三倍粗。没水,也不给食物。他们要我供
出部队讯息,不供就一阵棍棒打。我们后来被送到拉包尔战俘营。
问:请描述战俘的食物和卫生医疗设备。
答: 只有米饭和水。一天限额六盎司的饭。有时候,饭上有一条手指般
细的鱼干。没有卫生设备。没有医疗。百分之九十的俘虏被虐死
亡。
问:请描述你们后来被送去的﹁隧道战俘营﹂状况。
答: 那其实不是一个隧道,是一个挖进山里的洞,我们二十四小时都锁
着手铐,洞太小,所以我们都只能一直背贴背站着。头三天三夜没
有水,没有吃的。我们被关在里头三个礼拜。
问: 请叙述你所看见的疟疾人体实验。下士雅德清和朗尼根是怎么死
的?在东京的战犯讯问中,平野医官说,他的实验都有事先得到战
俘的同意,是这样吗?
答: 就我所知,平野医官用了五个战俘做实验,包括雅德清、朗尼根和
我自己。每隔三天就有人来抽我们五人的血,然后医官再把患了疟
疾的日本士兵的血注入我们的血管。我们不是自愿的。雅德清和朗
尼根的死亡,明显是这实验的后果。
问: 菊地上校是战俘营的指挥官。就你所知,他是否有参与,或者对他
的属下下过指令,要他们对俘虏施暴?
答: 不管有没有指挥官的指令,士兵都会施暴。他本人不需要亲自动
手。
詹姆士.麦克摩瑞,宣誓以上所言皆属实
见证人:乔治.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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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的素描
太平洋战争爆发的时候,比尔才十五岁,他谎报十八岁,就从军去了,成
为澳洲国军第八军的士兵,派到新加坡去与英军并肩作战,保卫新加坡。冒充
十八岁的比尔个子很高,但是一脸稚气。
和中国的青年一样,他也想从军报国,没想到的是,一九四二年二月五
日,日军开始攻击新加坡,十万人的英澳印联军在一个礼拜之内就溃不成军,
全数成为俘虏。丘吉尔悲愤地说,这是英国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投降,也是一
次最惨重的灾难。七月八日开始,比尔和一千五百多个在新加坡被缴械的澳军
被圈起来,分批赶上了大船,直直往北,送到婆罗洲的俘虏营。
如果一个望远镜可以又大又高,像一轮满月一样高高挂在天上,从它后头
往下看,那么镜头自新加坡往东北挪一下,聚焦在台湾岛,就可以看见,一点
没错,真的是同一天,当比尔和新加坡几万个英澳俘虏集体被送往婆罗洲的时
候,彰化的柯景星、日月潭的蔡新宗,还有其它上千个台湾少年,戴着崭新的
军帽刚好踏入嘉义白河的营区,开始学习如何当一个称职的俘虏营监视员,他
们无比认真地练习打耳光、管理囚犯、射击和操练。
太平洋战争在炽热的沸点上,日军在泥沼中愈陷愈深,北婆罗洲首府山打
根的热带丛林中必须空手打造出两条战斗机跑道。于是从印度尼西亚掳来三千六百个
军夫,又从各攻掠下的据点运来两千七百多名盟军战俘,开始了奴工式的劳役
监管。
比尔被送到山打根时,已经十六岁了。有美术天分的他,把半截铅笔藏在
脚底,在偷来的纸上画素描;一张一张扑克牌大小的纸,记录了他所看到的时
代。112
战后变成残酷﹁虐俘﹂象征的山打根俘虏营,在十六岁的比尔印象中,第
一个就是铁丝网。生活在铁丝网的后面,但是每天出这个大门去做工,俘虏终
日劳动,用最原始的工具:铁锹、铁铲、扁担、竹篮,以愚公移山的方式建筑
机场和防空洞。在炽热的高温下,很多人扑倒在曝晒的石砾堆里,或者丛林的
热病袭来,在抽搐中死亡。
福尔摩沙青年在白河所学的打耳光,在这些英澳战俘的记忆里是一个最普
遍的惩罚公式:
有一天丹尼士和大个子周克放工回寮屋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对门口
站岗的日本兵敬礼,不知是因为敬礼动作不够标准还是那日本兵穷极无聊,他命令两人面对面站住,丹尼士的高度只到周克的胸膛。
日本兵命他们互打耳光。这是日本兵最常做的消遣。周克就轻轻打
了丹尼士一耳光,丹尼士也回打一个。
日本兵大声喝他们用力??丹尼士知道,如果周克真使力的话,他
绝对撑不住。他们互打了几下,这时日本兵吼着说,﹁要这样。﹂他
对准丹尼士的脸就是一记,打得丹尼士连倒退几步,但是他勉强撑住
不倒下,因为他知道,一倒下,日本兵就会过来踹他,踹到他再站起
来或者倒地死亡。
可是他的眼镜被打掉在地上,弯身去捡的时候,日本兵用枪托猛击
他的手,把眼镜和手指都打碎了。紧接着日本兵就用枪托打他因饥饿
而突出的肋骨??
凌虐,也很常见:
有时候,俘虏在烈日曝晒下立正。有时候,被命令双手高举一块重
石,日本兵把上了刺刀的枪顶在他双腋下。丹尼士看过一个少年俘虏
被吊在一棵树上,离地几呎,日本兵把上了刺刀的枪架在少年人的双腿之间??
还有一次,有一个苏格兰俘虏拒绝签﹁绝不
逃亡﹂的切结书,他被双手反绑,捆在一棵树
干上,日本兵绕到那树后面用枪托猛敲树干然
后就快速让开,一瞬之间,一阵密密麻麻的红
蚁从树洞倾巢而出,扑向那绑在树上的俘虏。
他以同一个姿势被绑在那儿三、四天之久,大
便都流在自己身上。丹尼士不知道他是否幸存
??
每天早上都有尸体被拖出去,送到周围的墓
地去葬。113
在战俘口中的﹁日本兵﹂,其实不少就是来自
福尔摩沙的监视员,他们是站在第一线管理战俘的
人。偷了笔的比尔,像一个不动声色的摄影师,把
俘虏营里的经历一幕一幕录了下来。在他的写真
里,监视员无时无刻不在:他是资源的配给者,是奴工的监控者,是给牢门上锁的狱卒,是施暴的权力象征。比尔甚至目睹一个
澳洲飞行员的遭遇:他在监视员的刺刀威胁下,先挖一个坑,然后跪在那坑
前,让﹁日本兵﹂用军刀砍头。头和身体,砍了以后,很方便地可以直接滚进
坑里。
同一个时候,在同一个地方,彰化来的年轻的柯景星配着枪枝及五十颗子
弹、刺刀、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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