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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川看了,也没甚意思。张先生又领他到城隍山上,去看那钱塘江的江景。找到一…茶馆坐下。茶博士问吃什么茶?张先生叫了一碗本山,又叫他做两个酥油饼起马。却好这时正是八月里,那钱塘江的湖水是有名的,济川正与张先生闲谈,忽见大众…栏观望。张先生道:“潮来了!”济川也起身,来靠着栏杆。看时,果然远远的银丝一线飞漾而来,看看近了,便如雪山涌起,比江水高了几倍,犹如砌成的一层白玉阶沿,底下有多少小船,捺桨直往上驶。济川叫声:“暧哟!”张先生问什么事?济川道:“眼见那船就要翻了!”话未说完,那些船一只一只的浮在潮水面上,济川着实诧异。张先生道:“这是他们弄惯的,世兄读书人,难道还不知?”济川想道:“记得小时听见先生讲过,什么嫁与弄潮儿,莫非就是这些人了。”正在观望,不提防茶博走来,将酥油饼在桌上一搁道:“饼来了。”
济川吓了一跳。张先生让他吃饼,道:“这也是杭州的名件,世兄须得尝尝。”济川分了小半个吃着,觉得有些生油味儿,不甚合意,放下不吃,两人坐了多时,看看天晚,想要回寓,就叫堂倌算帐。一算起来,整整三百文制钱。张先生拿几个铜钱在桌上一摆道:“两人一百六,三十二加十钱小帐,二百零两个钱。”堂倌道:“那酥油饼是一百二十钱一个。”张先生合他争道:“我吃油饼也吃过千千万万,没有吃过一百二十钱的起马酥油饼。”堂倌道。“客人不知,现在于面涨价了。”
二人争了半天,始终付了他一百钱一个饼,才得出去。那堂倌咕哝道:“千千万万的酥油饼,够他一世吃哩,没有见过这样啬刻人,也来吃酥油饼。”张先生只作没听见,走出店门,觅路下山回去。
次日,张先生又领济川去游西湖。早起饱餐一顿,踱出涌金门,望西湖一面走来。那时天气尚早,游客寥寥。二人走到湖边,雇了一只瓜皮艇,随意荡桨,遇着好景致,便登岸流连,或远远瞻眺。果然天下第一名胜,况是八月天气,有些柳树摇风,桂香飘月的意思。到得靠晚,只见天上一片晴霞,映着湖水青一块、紫一块,天然画景,就是描写亦描写不出。而且孤山达平,雷峰突兀,一时亦浏览不尽。但可惜那上、中、下三天竺,被和尚占去了。两人正在看得有趣,济川想道:“那和尚不耕不织,坐食人间,偏享恁般清福,真是世上第一件不平之事。”一边游,一边想,看见天色已渐渐的黑下来,方才回船拢岸。依着张先生的意思,要想回寓吃饭,济川道:“肚子饿久了,前面藕香居摆着好些中碗,我们去尝尝着。”
张先生道:“藕香居是吃得的吗?”济川道:“除非他菜里头有毒药,便吃不得。”张先生道:“世兄!不是这般说,他那菜又不好吃,价钱又贵。”济川道:“尝尝看,要好贵也无妨。”张被他缠得没法,只得同他到了藕香居。这是西湖上有名的茶馆,兼卖酒菜。张先生替济川要了一样醋溜鱼,一样摊黄菜,一样炒虾仁,半斤花雕,两人吃酒赏玩。济川见阑干外面环着池塘,密密的全是的荷叶,只可惜荷花没有了,那五六月间不知怎样好看哩?虽然秋天,还是有些余下的清香,一阵阵被风吹来,着实有点意思。须臾酒饭已罢,仍回寓处。
次日,商量起身,搭船过江,一路走去,那绍兴的山水,更是雄奇。到绍兴住下。
次日,又去探过禹穴,见了岣嵝碑,一字不识。那山yīn道上,应接不暇的说法,虽然不错,却总没有西湖那般清幽可喜。
两人访明了到嵊县的路,一直进发。到得嵊县,原来小小一个城池,依着在上海打听的路儿走去,只见几家绅户,也有挂着“进士第”匾额的,也有挂着“大夫第”匾额的,末了一家更是不同,大门外贴了一张朱笺纸,上写着“奉宪委办秦晋赈捐一切虚衔封典贡监翎枝分局”,又挂了两面虎头牌,上写着“账捐重地,闲人莫入”,四扇大门里面,又挂着四顶红黑帽,两条军棍,两根皮鞭。济川见这里气概不凡,倒要看他是何官职,却见门外还挂着一块儿红漆黑字牌儿,上写着“钦加四品衔候选清军府…公馆”字样。济川喜道:“这正是我姨母家了。”此时行李未到,他便同张先生上去敲门。那知门是开的,门房里抹牌的声音响亮,见有人进来,就有一个管家,穿着黑洋绉的单衫,油松大辫,满面烟气触鼻,问是那位,找谁的?幸而济川记得他母亲的话,晓得这姨母家是讲究排场的,所以带了一张名片放在身边,当下正用得着,就在怀里掏了出来,叫他上去替回。那管家走进大厅,打了一个转身出来,挡驾道:“老爷不在家,捕厅衙门里赴席去了,二位老爷有什么话说,待家人替回罢。”济川道:“老太太总在家的,你上去,回说我是上海来的外甥便了。”那管家见是老太太面上亲戚,才不敢怠慢,说了声“请花厅上坐,待家人进去回明白了再说。”济川叫他派一个人在门口招呼行李,自己合张先生随他走进厅上。原来小小三间厅中间,放了一张天然几,底下两张花梨木桌子,两旁八张太师椅,四张茶几,都是紫檀木雕花的。上首摆了一张炕…,下首的屏风是开着通上房的。中间挂的对子,上款是“西卿仁弟之属”,下款是“罣亭汪鸣銮”。两旁壁上,杂七杂八挂着些翰苑分书的单条。济川合张先生在那中间椅子上坐定,等了好一会,那管家出来说:“请!”济川嘱咐张先生在花厅上少待,就跟了那管家走进去。
原来花厅背面,一式也是三间,一间走穿,两间有四扇屏窗隔开,高挑软帘,料想里面是间书房。济川再走进去,原来一排五间房子,一边有两间厢房,一边走廊。由那走廊绕进,便是上房,却一色的大玻璃窗,红纱遮阳。中间屋里,上首摆了个观音香案,黄纱幔儿,檀来之香,维绕慢外,他姨母正跪在蒲团上念高王经哩。济川在家侍奉母亲惯了,晓得经不念完,是不好合人说话的,便也不敢上去叩见,呆呆的站在当地。只见他姨母一面念经,一面却把头朝着济川点了两点,是招呼他坐的意思。少停,房门里帘子一掀,一个老妈领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出来,向济川磕头,叫表叔。那老妈又问姨老太太好。
此时济川的姨母经已念完,济川上去拜见他姨母,问了他母亲一番,非常亲热。叫人把他安置在外书房,就要自己出去料理。
济川道:“外甥会去招呼的,花厅上还有送外甥来的一位张先生哩。”他姨母叫丫鬟出去,传谕家人倒茶、打脸水,安置…铺,又骂他们说老爷不在家,就那般偷懒,客来了也不招呼,仔细老爷骂你们。济川要见表嫂,内里传说有病,不能出来相见。然后济川退到外面,有人领了他同张先生到外书房里去。
原来这外书房在花厅旁边,另外一重门,南北相对两间,里面还幽静。窗前两棵芭蕉,一棵桂树,可惜开的不盛,也有些香气扑来。书桌旁有一个书架,上面摆的红纸簿面的是旧结绅,黄纸簿面的是旧朱卷。家人正在添设…铺,恰好行李小厮已到,就拿来一一安放妥当。书童住了对面一间。济川歇息一回,正想到上房去合姨母说话,只听得外边一片声喧,家人报道:“老爷回来了!”又听呀的一声,大门开了,有轿子放下的声音,有老爷叫“来”的声音,有家人答应“是、是”的声音。济川暗道:“我这表兄又不是现任做什么,为什么闹成这个派儿?住在他家,看他这种恶毒样子,如何看得惯呢?既到此间,也叫无法,只索耐几天罢。他既到家,我应先去拜他。”就约张先生同去。张先生一向在买卖场中混惯,没有见过官府排场的,有些拘束,不愿意去见。济川道:“我们住在这里,能不合他见面吗?你虽然就要回去,也得住一半天儿。”张先生没法,只得同了济川,叫小厮先把片子去回。他家人进去了半晌出来道:“老爷说,请在签押房里见。”于是领济川二人进去,原来这签押房就是那花厅背后两间,掀帘进去,表兄迎了出来,满面笑容的招呼。济川正想作揖,看他表兄的腿势却想请安,济川无奈,只得也向他请安,那腿却是僵的,远不如表兄那个安请得圆熟。张先生更是不妥,一个安请下去,身子歪得太过了,全体扑下,把他表兄颈上挂的蜜蜡朝珠抓断了,散了满地。
原来他表兄赴席回来,知有远亲来到,尚未卸去冠服,不料遇着张先生,给他个当面下不去,就骂家人道:“狗才!还不快拣起来!”那张先生的脸儿红的同关公一般,觉得自己身子没处安放。他表兄又分外谦恭,请他们炕上坐。济川还想推辞,张先生却早已坐下了。他表兄又送茶,张先生忙着推辞,又险些儿把茶碗碰落。济川谦道:“我们作客的人,衣帽不便,实在不恭之至,表兄也好宽衣了。”他道:“表弟大客气了。愚兄在官场应酬,那衣帽是穿惯的。也罢,今儿天晚了,料想没得什么客来拜我了,换了便衣,我们好细谈。至亲在一处,不可客气。”济川正要回答,只听他叫了一声“来!”犹如青天里起了一个霹雳。张先生正端茶在手要想吃,不防这一吓,把手一震,茶碗一侧,把茶翻了一身,弄得一件银灰茧绸夹衫面前湿了一大块,忙把袖子去擦,那里擦得干。那位司马公却正看着家人们理花翎,不曾瞧见,回转头来,方见张先生衣服潮了一大块,就道:“老兄衣服湿了,穿不得。来!拿我的湖经衫给张老爷穿!”家人领命去拿了接衫来,张先生只得换上,殊嫌短小,弄成出把戏的猴子一般。司马公又道:“官场应酬,总要从容些。记得那年有一位新到省的知县,去见抚台,只因天热,这知县把扇子尽扇。抚宪想出一个主意,请他升冠宽衣,他果然探了帽子,脱了衣服,仍然搧扇子。抚宪请他赤膊,他不肯。抚宪道:“这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