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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作品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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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以后调查一下……多半这是误会……”

起先安德烈·叶菲梅奇十分勤奋。每天从早晨起他就给病人看病,做手术,有时甚至接生,一直干到吃午饭。女病人都说他细心,诊断准确,特别是儿科疾病和妇女病。可是时间一长,他因为工作的单调、徒劳无益,显然感到厌烦了。今天接诊三十个病人,到明天一看,加到三十五人,后天就是四十,就这样天天看病,年年看病,可是城市的死亡率并没有因此下降,病人照样不断地来。一个上午,要对四十名就诊病人真正有所帮助,这在体力上是办不到的,所以尽管不愿意,结果只能是骗局。一个会计年度接诊一万两千名病人,不客气地说,那就是欺骗了一万两千名病人。至于让重病人住进病房,按科学的规章给以治疗,这同样做不到,因为规章是有的,科学却没有。如果抛开空洞的议论,像别的医生一样死板地照章办事,那么为此首先需要洁净和通风,而不是垃圾和污浊的空气;需要有益健康的食品,而不是酸臭的白菜汤;需要助手,而不是窃贼。

再说,既然死亡是每个人正常合理的结局,那又何必阻止人们去死呢?如果某个商人或文官多活了五年十年,那又怎么样呢?如果认为医学的任务在于用药物减轻痛苦,那么这里不能不引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减轻痛苦呢?据说,首先,痛苦使人完美;其次,如果人类当真学会了用药丸和药水减轻自己的痛苦,那么人类就会完全抛弃宗教和哲学,可是到目前为止人类在宗教和哲学中不仅找到了避免一切不幸的护符,而且甚至找到了幸福。普希金临死前经受了可怕的折磨,可怜的海涅因瘫痪而卧床好几年。那么为什么某个安德烈·叶菲梅奇或者玛特廖娜就不该生病呢?要知道这些人的生活毫无内容,如果没有痛苦,那他们的生活就完全空虚,变得跟变形虫①的生活一样了——

①一种单细胞动物。

这些思索弄得安德烈·叶菲梅奇心灰意懒,从此他不再每天去医院上班了。



他的生活是这样度过的。通常他早晨八点左右起床,穿衣,喝茶。然后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坐下看书,或者去医院上班。在医院里,门诊病人坐在狭窄昏暗的过道里等着看病。勤杂工和护士们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靴子在砖地上踩得咚咚响;瘦弱的住院病人穿来穿去;死尸和装满污物的器具也从这里抬出去;病儿哭哭啼啼,穿堂风不断灌进来。安德烈·叶菲梅奇知道,这样的环境对发烧的、害肺痨的和本来就敏感的病人来说简直是遭罪,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诊室里,医士谢尔盖·谢尔盖伊奇正在迎候他。这人矮小,肥胖,圆鼓鼓的脸刮得很光,洗得干干净净。他态度温和,举止从容,穿一身肥大的新西装,看上去与其说像医士,不如说像参政员。他在城里还私人行医,求诊者很多,他系着白领结,自认为比医生高明,因为医生不私下行医。诊室的墙角有一个神龛,里面放一尊很大的圣像,点一盏笨重的长明灯,旁边有个高烛台,蒙着白布罩。四壁墙上挂着好几幅大主教的肖像,一张圣山修道院的风景照片和一些枯萎的矢车菊花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信仰上帝,喜欢神圣的仪式。圣像就是用他私人的钱设置的。每逢礼拜天,由他下命令,要某个病人在诊室里大声吟唱赞美诗,唱完之后,翻尔盖·谢尔盖伊奇便手提香炉,走遍各个病室,摇炉散香。

病人很多,而时间很少,所以他的工作只限于简短地问一下病情,然后发点氨搽剂或蓖麻油之类的药。安德烈·叶菲梅奇坐在桌旁,用拳头托着脸颊,沉思着,木然地提几个问题。谢尔盖·谢尔盖伊奇也坐着,搓着手,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我们生病,受穷,”他常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祈祷仁慈的上帝。是的!”

在门诊看病的时候,安德烈·叶菲梅奇不做任何手术。他早就不习惯做手术了,一见到血他就感到难受。有时他不得不扳开婴孩的嘴,察看喉咙,小孩子便哇哇地叫,挥舞小手招架,这时候他的耳朵里便嗡嗡地响,头发晕,眼睛里涌出泪水。他赶紧开个药方,挥挥手,让女人把小孩子快点带走。

在门诊看病的时候,病人畏畏缩缩、说话没有条理,再加上正襟危坐的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墙上的那些画,他自己二十年来一成不变的提问--这一切很快就让他感到厌倦。他看了五六个病人就走了。剩下的病人由医士独自诊治。

安德烈·叶菲梅奇愉快地想到,谢天谢地,他早已不私人行医,现在谁也不会来打搅他。回到家后,他立即坐到书房里开始看书。他读很多书,总是读得兴致勃勃。他的一半薪水都用来买书,六间一套的寓所有三间堆放着书和旧杂志。他最喜欢读历史和哲学方面的著作。医学方面他只订了一份《医师》杂志,而且通常是从后面读起。每一次他能不间歇地读上几个小时而不感到疲倦。他不像伊凡·德米特里那样读得很快,容易冲动,他读得缓慢,深入,读到凡是他喜欢的或者读不懂的地方他常常停下来。在书的旁边总要放上一小瓶伏特加,一根腌黄爪或者一个渍苹果,而且直接放在呢子桌布上,不用盘子装。每隔半小时,他眼睛不离开书,为自己斟上一杯伏特加,喝下去,然后不用眼睛看,用手摸到黄瓜,咬下一截。

三点钟,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门口,咳几声,说:

“达留什卡,最好给我弄点吃的……”

吃了一顿相当差还不干净的午饭后,安德烈·叶菲梅奇就在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边想着什么事情。时钟敲了四点,过后五点,他还在踱步、沉思。有时厨房的门吱嘎响起来,从门里探出达留什卡那张带着睡意的红脸。

“安德烈·叶菲梅奇,您该喝啤酒了吧?”她关心地问。

“不,还不到时候……”他回答,“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邮政局长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通常在傍晚来访。在全城居民中只有跟他的交往还没有让安德烈·叶菲梅奇感到厌烦。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原先是个广有资财的地主,在骑兵团服役,但后来破产了,迫于生计只好在年老时进了邮政局。他精力充沛,身体健壮,蓄着灰白的美髯,举止彬彬有礼,嗓门洪亮,声音悦耳。他善良,重感情,但脾气暴躁。在邮局,只要有顾客提出抗议,不同意某些做法,或者只是议论几句,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立即涨红了脸,浑身哆嗦,雷鸣般地吼道:“你闭嘴!”因此这个邮政局早已出了名,是个谁都怕进的衙门。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认为安德烈·叶菲梅奇有教养,志向高尚,因而尊敬他,喜爱他。他对其余的居民则态度傲慢,像对他的下属一样。

“我来了!”他说着走进安德烈·叶菲梅奇的书房,“您好,我亲爱的朋友!恐怕我已经惹您讨厌了吧?”

“正好相反,我非常高兴,”医生回答他,“见到您我总是很高兴。”

两位朋友坐在书房的长沙发上,他们先默默地抽一阵烟。

“达留什卡,最好给我们弄点啤酒来!”安德烈·叶菲梅奇说。

两人一言不发喝完第一瓶啤酒:医生在沉思默想,米哈伊尔一副快活而兴奋的神色,好像有一件十分有趣的事要讲出来。谈话总是由医生开头。

“真遗憾,”他说得徐缓而平和,一边摇着头,眼睛不着对方(他向来不直视别人的脸),真是太遗憾了,尊敬的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在我们这个城市里,根本没有人会谈些高深的或者有趣的话题,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也不喜欢这样做。这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连知识分子也不免流于庸俗,他们的发展水平,我敢断言,一点也不比下等人高。”

“完全正确。我同意。”

“您自己也知道,”医生平静地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智慧最崇高的精神表现之外,一切都无足轻重、没有意思。智慧在人兽之间划出鲜明的界线,暗示着人类的神圣,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取代人类的不朽--尽管不朽是不存在的。由此可见,智慧是快乐的唯一可能的源泉。可是我们在周围看不到有智慧的人,听不到智慧的谈吐--可见我们没有快乐。不错,我们有书,但是这跟活跃的交谈和积极的交往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您容我做个不完全恰当的比喻,那么我要说:书是乐谱,交谈才是歌。”

“完全正确。”

接着是沉默。达留什卡从厨房里出来,呆板的脸上带几分愁苦,一手托着脸,在房门外站住,想听听他们讲什么。

“唉!”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叹了口气,“真希望现在的人能聪明起来!”

于是他讲起过去的生活多么健康、快活、有趣,那时俄国的知识分子多么聪明,他们多么看重名誉和友谊。他们借钱给人家不要借据,认为朋友有困难不伸手帮助是可耻的。再说那些旅行、冒险、争论多么有意思啊!还有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样的女人啊!说到高加索,那是多么迷人的地方!有个营长的妻子,是个怪女人,一到晚上就穿上军官制服,独自骑马进山,也不带向导。据说她在山村里跟一个小公爵出了点风流韵事。”

“我的圣母娘娘……”达留什卡叹道。

“再说那时候喝得多痛快!吃得多丰盛!那些有着自由思想的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呀!”

安德烈·叶菲梅奇听着,却充耳不闻:他在思考着什么,不时喝一口啤酒。

“我常常梦见聪明的人,并且跟他们交谈,”他忽然打断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的话说,“我的父亲让我受到良好的教育,但是在六十年代的思想影响下,他非要我当医生不可。我这样想,假如当年我不听他的话,那么我现在一定处在思想运动的中心了。恐怕我已成了某个系的教授。当然,智慧也不是永恒的,而是短暂易逝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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