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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暴力团-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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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方才打碎了玻璃杯的地面。



“又要出去啊?”她说。



“你在干吗?”我叫了声,抢上前要拽她起身。



“玻璃碴子太细,不这么试,你怎么扫也扫不干净。”家母说着,抬起一只手掌,指丘处果然晶晶莹莹沾黏着几片碎碴子,另只手顺势给挥进簸箕里。她没肯让我拽起来,反而扯住我的衣袖,低声道:“你老子最近不大对劲儿,动不动就唉声叹气的,夜里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着,老是乱叫。你别跟他计较,人老了,什么毛病都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打消了那个扬长而去的主意,冲她点点头,拎起书袋,走回家父的房间。老人还仰脸坐在藤圈椅里,双眼直愣愣瞅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道:“把门关上。”



我照他的吩咐做了,顺手扣住插销锁,漫声问了句:“妈说你最近睡得不安稳。”



他扶了扶眼镜,嘴角不自主地撇了撇,道:“等你听我说完,再看看你能睡得安稳不?——那本《七海惊雷》你读到哪儿了?”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抓耳挠腮想了老半天,依旧没有头绪,只好扯开书袋,把《七海惊雷》摸出来,扭亮灯,胡乱翻了翻。坦白说,在翻看的时刻,我只觉得有如陷身于那些经常缠祟着我的、有关考试的恶梦,满脑子尽呈一团真空,视线所及之处的白纸黑字也不外一片茫然。有好几个刹那,我很想告诉家父,算我压根儿没读过这本书好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好了。



但是,老人什么也没说,他十分有耐性地等着,十指在胸前一下又一下地叉搭,即使偶尔咳嗽一下,也像是置身于病房或图书馆里一般努力地节制着音量。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找着了当年匆匆浏览之下所历经的那个极限——



这整个过程像一名迷失于险峰雾林之间的漫游者——在搜寻、穿越过既芜杂零乱且模糊缥缈的记忆之时,猛地从我眼前闪过两张忽隐忽显,半生半熟的脸孔。其情状有如你翻箱倒箧遍寻某一则资料或某一篇文章而不得,无可奈何之际,却在你全然意想不到的书页间飘落下一份你以为早已遗失的笔记、一纸你声明作废多时的证件一样。那是两个人的脸:一张泛着紫气的同字脸和一张不时会撮起口唇、发出呼呼怪笑之声的圆脸。紫色同字脸的那人跟我说了句话:“可惜你读了那么些书,都读了个七零八碎儿。”圆脸的则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回嘴道:“有朝一日人家把这些零碎儿掺合起来,汇入一鼎而烹之;自凡是火候到了,未必不能大快吾等朵颐呢!”



这没头没脑的往来言语转瞬即逝,颇像是清晨起床的片刻间残留在枕边衾上的梦境遗痕,待我正要岔开思路,往复拨寻,却又杳然消灭了踪影。在那一刻,我只当是因为答不出家父的追问而一时情急,从意识底层浮涌出从前在学期间挨老师们教训的无数个情景之一。不意这一岔念,倏忽闪炽,稍后才解开了家父原本想要探究的另一个问题。



不过,我必须先回到《七海惊雷》——



我把拼凑出来的阅读印象比对着书中原文,好容易找到当年停顿的地方,说的是一个双腿畸残的拾荒人于穷途末路之际忽有奇遇,得着了一个传衍了数百年之久的古本故事,拾荒人觉得那故事固然荒诞不经,但是颇有异趣,便逐字逐句地读了下去。岂料一旦入迷,非但茶饭不思,寝息亦废,且正因为字斟句酌、钻深究细的缘故,竟至神魂驰荡,心魄动摇。看在外人眼里,这拾荒人镇日里喃喃嚼语、唔唔咒念,竟尔疯癫痴狂了。殊不知这古本故事的页里行间隐隐然藏着个奇门遁甲秘术的机关,拾荒人读之诵之,居然练成了一套排诡阵、设迷局、兴道法、布幻象的本领。



当年我就是在看到这一节上打住的。我指了指《七海惊雷》第五百零二页的一个段落,同时也想起初读此书当下的情景——我随手阖上它,放回壁间书架的原位,走到另一个标示着“宗教民俗”类别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叫《奇门遁甲术概要》的书。



“为什么没读完就不读了?”家父觑眯着双眼,似乎是以一种纯属好奇而非训诘的口吻问道,“这本书有六百多页呢。”



“反正是一部破武侠,本来就读到哪儿算哪儿。”我说,“而且我又搞不懂奇门遁甲是个什么东西,大概就这样放过了罢?”



家父点了一下头,又垂下脸、沉思了好半天,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这样罢——你先仔细看完它再说。”



一时之间我仍不免有些糊涂——才多么大一会儿之前不是还要我把这一袋书“通通烧了”的吗?这一下怎么又来个“仔细看完”了呢?



然而彼时的我如蒙大赦,无暇细究个中因果,遂抓起《七海惊雷》,从第五百零二页那中断之处读了下去。



且说那双腿畸残的拾荒人姓裘,单名一个攸字。在前五百页书中只偶尔出现过三数次,读者仅仅知道,这裘攸曾经进过学、中过秀才,也娶了一房妻氏,并育有一子。倒是那孩子是此书主角之一。此子生来桀骜不驯,在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便给个和尚模样的人拐带离家,一去不返,可是在日后竟练成了绝世的武艺。日久天长,这裘氏子便以云游僧的身份行走江湖,法号“轮空”。轮空虽然到处行侠仗义、济弱扶倾,却始终不曾与闻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他的母亲已经因为哀恸过遽而染病亡故了。至于那裘攸先遭失子之祸、复陷丧妻之悲,顿时勘破功名、无心举业,才沦落成一个拾荒人。



《七海惊雷》全书直写到第五百零二页上——也就是裘攸不期然而练就一身奇门遁甲的方术之际——才冒出另一个主人翁。是时在市井坊巷之间,无论三教九流,几无一人肯以青眼睐裘攸者。倒是有个远从京师流浪千里而来的孤儿看他着实可怜,遂礼事之、敬奉之。裘攸深受感动,便将一套本领尽数传给了这孤儿,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跨儿”。为什么叫这么怪的名儿呢?书中还有闲言说解,乃是裘攸这秀才毕竟抹不净读书人的底子,取名用上了典故。原来这“跨”乃“跨灶”之意。《海客日谈》云:“马前蹄上有两空处,名‘灶门’。马之良者,后蹄印地之痕反在前蹄印地之前,故名‘跨灶’。”引申说来,即是后者超越前者的意思。在裘攸心目之中,自然是期许这跨儿的奇门遁甲之术能超越裘攸本人;至于是不是隐含着“后儿超越前儿”的意思,则飘花令主并没有明说。



或许是浪掷在闲说某名某物来历掌故之类的笔墨太多、也太琐碎,致使《七海惊雷》最后的六分之一看起来非但没把前文之中所设下的伏线一一呼应完妥,飘花令主反而变本加厉,花了将近三四十页的篇幅去重述早在四五百页之前就已经交代过的一段无关宏旨的背景;也就是在全书中根本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帮派——飘花门——如何拥有三百多年的传承历史、如何于江南北八侠中排名第七的白泰官之前即已独步武林、如何精拣慎择良材美质的子弟谆谆而教……飘花令主特为显示白泰官一系子弟皆属歪瓜劣枣之辈而不惜以整整四页的篇幅抄录了一份谐称“白邪谱”的名录,刊印出两千多个名字。坦白说,我认为那是作者为了骗稿费而混使的卑劣伎俩,是以一眼扫掠之下,便将那四页尽快翻了过去。



接着,飘花令主像是蓄意撒开控缰驭辔的双手以便纵马狂驰一般的写出了另一段有头没尾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自幼离家、寄踪八表的僧侠“轮空”再度登场,为了替嵩山少林寺护送一批名为《武经》的秘笈到福建少林寺去,一路之上,历经了不少艰难险阻,斩杀了许多盗匪强徒,最后终于达成任务。但是,就在轮空将《武经》运抵南少林、贮入藏经阁之际,居然凭空冒出来两个早就伏匿于寺中、寂寂无闻的洒扫老僧——材平和材庸;这两个老僧手起掌落,立时便将轮空给格毙了。最令人沮丧的是,整部《七海惊雷》到这里居然就结束了。



这样虎头蛇尾也就罢了,整个阅读过程更极其别扭,因为在高阳给我的这个本子上到处是他随手注记的一些小考据——高阳的行草自成一体,且善书者不择笔,忽而红墨水钢笔连下数行、忽而又是蓝色油墨圆珠笔岔写几百字,之后居然连毛笔的蝇头小楷也绵延一气,乃至原先排印的明体铅字常为之掩翳难明。有些夹注字句依稀可辨,不外是引申、旁证小说所述内容的一些来历出处,有些我连他写的是什么字也认不得,于是干脆通通跳过。至于《七海惊雷》的原文——坦白说——在深受现代小说结构形式洗礼的我看来,这样松散骈漫、挟沙跑马的写作方法迹近乎对小说这一体制的污蔑。我在读到“全书完”三字之际,忿忿然随手将《七海惊雷》向桌脚边的垃圾桶一扔,不意却瞥见封底上的一行小字,正是高阳所写的那句:“唯浅妄之人方能以此书为武侠之作”。我忍不住再将它从垃圾桶里抽出来,捧在手中,又读了一遍——唯浅妄之人方能以此书为武侠之作——



家父似乎并没有读到这一行字,但是他迸出口的话却几乎同高阳的题字按语是一模一样的:“你看不出门道来,自然会以为它只是一部破武侠了。”



“如果这里面有什么影射——”



“不是如果,”家父使劲儿一扶眼镜框,道,“它本来就是一部影射。飘花令主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是他写了些什么,我却猜得出几分。你方才跳了几页没仔细读,应该是那‘白邪谱’的名录罢?”



我点点头,顺手翻回那四页有如联考榜单一般密密麻麻的名录。这时我也才发现:高阳在这四页里居然没有半个字的夹注、眉批。乍想起来,应该也是不耐这无聊名姓的摆布,是以和我一样,匆匆放过了。然而,另外一个念头这时猛里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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