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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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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之间我便喜不自禁地拥抱她,吻她了。“贝茜!贝茜!贝茜!”我光这么叫着,而她听了又是笑又是哭,两人都进了后客厅。壁炉旁边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家伙,穿着花格呢外衣和裤子。

“那是我的儿子,”贝茜立刻说。

“这么说,你结婚了,贝茜?”

“是呀,己经快五年了,嫁给了马车夫罗伯特·利文,除了站在那儿的鲍比,我还有一个小女孩,我把她的教名取作简。”

“你不住在盖茨黑德了?”

“我住在门房里,原来那个看门的走了。”

“噢,他们都过得怎么样?把他们的事情统统都告诉我,贝茜。不过先坐下来,还有鲍比,过来坐在我的膝头上好吗?”但鲍比还是喜欢侧着身子挨近他妈妈。

“你长得那么高了,简小姐,而又没有发胖,”利文太太继续说。“我猜想学校里没有把你照看得太好吧,里德小姐要比你高得多呢。而乔治亚娜小姐有你两个人那么阔。”

“乔治亚娜想来很漂亮吧,贝茜?”

“很漂亮。去年冬天她同妈妈上了伦敦,在那儿人见人爱,一个年轻勋爵爱上了她,但勋爵的亲戚反对这门亲事,而——你认为怎么样——他和乔治亚娜小姐决定私奔,于是让人发现了,受到了阻止。发现他们的正是里德小姐,我想她是出于妒嫉,如今她们姐妹俩像猫和狗一样不合,老是吵架。”

“那么,约翰·里德怎么样了?”

“啊,他辜负了他妈妈的希望,表现并不好。他上了大学,而考试不及格,我想他们是这么说的。后来他的叔叔们要他将来当律师,去学习法律,但他是个年轻浪荡子,我想他们甭想使他有出息。”

“他长成什么模样了?”

“他很高,有人叫他俊小伙子,不过他的嘴唇很厚。”

“里德太太怎么样?”

“太太显得有些发胖,外表看看倒不错,但我想她心里很不安。约翰先生的行为使她不高兴—一约翰用掉了很多钱。”

“是她派你到这里来的吗,贝茜?”

“说真的,不是。我倒早就想见你了。我听说你写了信来,说是要去远地方,我想我还是乘你还没有远走高飞的时候,动身来见你一面。”

“恐怕你对我失望了吧,贝茜。”说完我笑了起来。我发觉贝茜的目光虽然流露出关切,却丝毫没有赞赏之意。

“不,简小姐,不完全这样。你够文雅的了,你看上去像个贵妇人。当然你还是我所预料的那样,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就长得不漂亮。”

我对贝茵坦率的回答报之以微笑。我想她说得对,不过我承认,我对这话的含义并没有无动于衷。在十八岁的年纪上,大多数人都希望能讨人喜欢,而她们相信,自己并不具备有助于实现这种愿望的外表时,心里是绝不会高兴的。

“不过我想你很聪明,”贝茜继续说,以表示安慰。“你会什么?能弹钢琴吗?”

“会一点儿。”

房内有一架钢琴。贝茜走过去把它打开,随后要我坐下来给她弹个曲子。我弹了一两曲华尔兹,她听得着了迷。

“两位里德小姐弹不了这么好!”她欣喜地说,“我总是说你在学问上一定会超过她们的,你能画吗?”

“壁炉架上的那幅画就是我画的。”这是一幅水彩风景画,我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校长,以感谢她代表我在委员会中所作的善意斡旋。她把这幅画加了框,还上了光。

“嗬,好漂亮,简小姐!它同里德小姐的绘画老师作的画一样好,更不要说年轻小姐她们自己了,她们同你天差地远。你学法语了吗?”

“学了,贝茵,我能读还能讲。”

“你会做细布和粗布上的刺绣活吗?”

“我会。”

“啊,你是个大家闺秀啦,简小姐!我早知道你会的。不管你的亲戚理不理你,照样会有长进。我有件事儿要问你,你父亲的亲属,有没有写过信给你,就是那些姓爱的人?”

“这辈子还没有。”

“啊,你知道太太常说,他们又穷又让人瞧不起。穷倒是可能的,但我相信他们像里德家的人一样有绅士派头。大约七年前的一天,一位爱先生来到盖茨黑德,而且要见见你。太太说你在五十英里外的学校里,他好像很失望,因为他不能多呆。他要乘船到外国去,一两天后从伦敦开航。他看上去完全像个绅士,我想他是你父亲的兄弟。”

“他上国外哪个国家,贝茜?”

“几千英里外的一个岛,那儿出产酒——管家告诉我的。”

“马德拉岛?”我提醒了一下。

“对,就是这地方——就是这几个字。”

“那他走了?”

“是的,他在屋里没有呆上几分钟。太太对他很傲慢,后来她把他叫作一个‘狡猾的生意人’,我那位罗伯特估计他是个酒商。”

“很可能,”我回答,“或者酒商的职员或代理人。”

贝茜和我又谈了一个钟头的往事,后来,她不得不告辞了。第二天在洛顿侯车时又见了她五分钟。最后我们在布洛克赫斯特纹章旅店的门边分手,各走各的路,她动身去罗沃德山岗搭车回盖茨黑德;而我登上了车子,让它把我带往米尔科特那个陌生的郊区,从事新的使命,开始新的生活。

第11章

一部小说中新的一章,有些像一出戏中的新的一场。这回我拉开幕布的时候,读者,你一定会想象,你看到的是米尔科特乔治旅店中的一个房间。这里同其他旅店的陈设相同,一样的大图案墙纸,一样的地毯,一样的家具,一样的壁炉摆设,一样的图片,其中一幅是乔治三世的肖像,另一幅是威尔士亲王的肖像还有一幅画的是沃尔夫之死。借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油灯和壁炉的熊熊火光,你可以看得见这一切。我把皮手筒和伞放在桌上,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坐在火炉旁,让自己在十月阴冷的天气里暴露了十六个小时、冻得了僵的身子暖和过来。我昨天下午四点离开洛顿,而这时米尔科特镇的时钟正敲响八点。

读者,我虽然看来安顿得舒舒服服,但内心却并不平静,我以为车子一停就会有人来接我。从脚夫为我方便而搭的木板上走下来时,我焦急地四顾,盼着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希望看到有辆马车等候着把我送往桑菲尔德。然而却不见这类动静。我问一位侍者是否有人来探问过一个爱小姐,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我无可奈何地请他们把我领到一间僻静的房间,一面等待着,一面疑窦丛生,愁肠百结,心里十分不安。

对一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一种奇怪的感受是体会到自己在世上孑然一身:一切联系已被割断,能否抵达目的港又无把握,要返回出发点则障碍重重。冒险的魅力使这种感受愉快甜蜜,自豪的激情使它温暖,但随后的恐惧又使之不安。半小时过去,我依然孤单一人时,恐惧心理压倒了一切。我决定去按铃。

“这里附近有没有个叫‘桑菲尔德’的地方,”我问应召而来的侍者。

“桑菲尔德?我不知道,小姐。让我到酒巴去打听一下吧”。他走了,但立刻又回来了。

“你的名字叫爱吗,小姐?”

“是的。”

“这儿有人在等你。”

我跳了起来,拿了皮手筒和伞急忙踏进旅店过道。敞开着的门边,一个男人在等候着,在点着路灯的街上,我依稀看到了一辆马车。

“我想这就是你的行李了?”这人见了我,指着过道上我的箱子唐突地说。”

“是的,”他把箱子举起来放到了车上,那是一辆马车。随后我坐了进去,不等他关门就问到桑菲尔德有多远。

“六英里左右。”

“我们要多久才到得了那里?”

“大概一个半小时。”

他关了车门,爬到车外自己的位置上,我们便上路了。马车款款向前,使我有充裕的时间来思考。我很高兴终于接近了旅程的终点,身子靠在虽不精致却很舒适的马车上,一时浮想联翩。

“我估计,”我想道,“从朴实的仆人和马车来判断,费尔法克斯太太不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这样倒更好,我跟上等人只生活过一回,同他们相处真是受罪。不知道除了那位站娘之外,她是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如果是这样,而且她还算得上有点和气,我肯定能同她好好相处,我会尽力而为。可惜竭尽全力并不总能得到好报。其实在罗沃德,我打定了主意,并坚持不懈地去实行,而且也赢得了别人的好感,但与里德太太相处,我记得我的好心总遭到鄙弃。我祈求上帝,但愿费尔法克斯太太不要到头来成了第二个里德太太。可要是她果真如此,我也并不是非与她相处下去不可,就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我还可以再登广告。不知道我们现在已走了多远了?”

我放下窗子,往外盼望。米尔科特已落在我们身后。从灯光的数量来看,这似乎是一个相当大的城市,比洛顿要大得多。就我所知,我们此刻像是在一块公地上,不过屋宇遍布整个地区。我觉得我们所在的地区与罗沃德不同。人口更为稠密,却并不那么景色如画;更加熙熙攘攘,却不那么浪漫。

道路难行,夜雾沉沉。我的向导让马一路溜达,我确信这一个半小时延长到了两个小时,最后他在车座上转过头来说:

“现在你离桑菲尔德不远了。”

我再次往外眺望。我们正经过一个教堂,我看见低矮、宽阔的塔映着天空,教堂的钟声正敲响一刻;我还看到山边一狭长条耀眼的灯光,标明那是一个乡村,或者没有教堂的庄子。大约十分钟后,马车夫跳了下来,打开两扇大门,我们穿了过去,门在我们身后砰地关上了。这会儿我们慢悠悠地登上了一条小道,来到一幢房子宽阔的正门前。一扇遮着窗帘的圆肚窗,闪烁着烛光,其余一片漆黑。马车停在前门,一个女佣开了门,我下车走进门去。

“请从这边走,小姐,”这姑娘说。我跟着她穿过一个四周全是高大的门的方形大厅,她领我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明亮的炉火与烛光,同我已经习惯了两小时的黑暗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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