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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下的花环-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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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心。这种事,我这当大姨的是得给你们老俩口分点忧哪。放心,你们放心。”

一切都在谈笑之间。既不象低级说客那样赤裸裸地进行交易,更不象小商贩那

样为头高头低去煞费苦心地拨弄秤砣。然而,我却深悉妈妈话中的潜台词:“外交

关系”按惯例都是对等的,看来无往非礼也!

柳岚的事总算平息下去了。

前两年要不是活动和等待柳岚提升医助,我和她早就调回爸妈身边去了。当柳

岚上大学之后,我的调动便列入了妈妈的“议事日程”。

谁知这时,人称“雷神爷”的雷军长在十年靠边站之后,又重新回到军里任军

长了!

对他的到任,我曾喜出望外。因为妈妈给我讲过,在抗日战争期间,她曾拚死

救过“雷神爷”的命。现在只要你“雷神爷”点个头,我赵蒙生可以大摇大摆地调

回去!

哪知“雷神爷”一到军里,便电闪雷鸣,嘁哩喀喳,又是搞党委整风,又是抓

机关整顿,那架势,即使是亲娘老子他也不买你的帐!

团以下干部跨军区调动,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甚至是没有的事。可这些年,战士

跨军区调动也不是奇闻了。按说,连职干部的跨军区调动,也是需要通过军区干部

部的。可某些单位为了给某些人以方便,连职干部从师里便可直接调往外军区。这

当然是违犯规定的。鉴于这种情况,有人在电话上给我妈妈出点子,说我要想调回

去,得赶紧离开军机关,躲开“雷神爷”,千万不能在“雷神爷”眼皮底下干这种

事!

干部处的花名册告诉我,这九连的指导员是空位。于是,通过关系,我便冠冕

堂皇地来上任了。

这一切,连长梁三喜还蒙在鼓里呢!

吃过午饭,他领我围着营房到处转,看了连队的菜地、猪圈、豆腐房。边看他

边给我当解说员。当他安排完下午各排的训练课目后,又回到连部给我介绍整个连

队的思想状况……

他真的把我当成来九连扎根的指导员了!我俩面对面坐着,他轻言慢语地说,

我装模做样地在小本上记……

不过,客里空的角色很难扮演,我真不知道这“曲线调动”的戏该怎样收场!

第二章

第二章

熄灯号响了。我和梁三喜隔着一张办公桌,各自躺在自己的铺上。

他告诉我:明天是星期二,早操课目是“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还说我乍从

机关来到连队,怕一时难适应紧张的生活,他让我越野时只带上手枪就行,背包啥

的就不必带了……

九连执行全训任务,是全团军事训练的先行连。步兵全训连队,往往比搞生产

和打坑道的连队更艰苦,更消耗体力。对此,我当时既不甚了解,也没有吃大苦的

思想准备。

我睡得正酣,猛觉有人在晃动我。听声是梁三喜:“指导员,快,吹号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懵懵懂懂摸过军装穿上。想打背包也谈不上了,我连衣服

扣儿都没顾上扣,提起手枪就窜出连部。我已尽了最大努力,自认为动作也够麻利

的了。可赶到集合点一看,梁三喜早已带着披挂整齐的战士们,象一队穿山虎一样

嗖嗖远去了……

“指导员,连长让我留下等你。”说话还带着又尖又嫩的童音的司号员金小柱,

边跑边不时回头呼唤我,“指导员,我认识路,快!”

启明星还没隐去,眼前黑魆魆的。蜿蜒山道,崎岖不平,看不清哪处高,哪处

低。跑着跑着,我脚下打了个滑,一头摔倒了。全副武装的小金,不得不折回身来

捡起我……

我在军机关里散漫邋遢是是挂了号的。我天天早晨睡懒觉,有人开玩笑说我是

政治部里的“一号卧龙”。我从来赶不上在机关食堂里吃早餐。柳岚从营养学的角

度多次对我说,早饭特别重要。我也曾研究过人体每天需要多少热量,当然不会让

自己的体内缺乏营养。每天睡足之后爬起来,先来一杯浓浓的橘子汁,再来两块美

味巧克力或蛋糕啥的……咳!我“一号卧龙”啥时吃过眼前这种苦!不过,为了装

装样子,我得咬紧牙关坚持一番……

当我跟在司号员小金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一架大山的半腰,离山顶还有

一大截子路时,梁三喜已带着全连返回来了。

他在我面前停下,轻声对我说:“比上次越野,又提前了两分多钟到达山顶。”

汗水已浸得我眼也睁不开。我抬起右臂用袖子抹了下脸,发现他携带着背包、

挎包、手枪、水壶、小铁锹、指挥旗、望远镜等全副装备;另外,身上还挂着两支

步枪,肩上还扛着一架八二无后坐力炮筒。

想不到这“瘦骆驼”样的连长,真能“驮”!

这时,三个掉队的战士赶到他身边,很难为情地把该属于他们携带的铁家伙,

从连长身上取走了。

全连一个个都象刚从河里捞出来一般。梁三喜让炮排长靳开来头前带队,他和

我走在队伍的后面。

“别着急,慢慢就适应了。”他谦和地对我说,“人么,总是各有特长。今后,

军事训练方面我多抓些,你集中精力抓思想方面的工作。”

看来,他是个很能宽容人的人。

“行。”我有点受感动,点头答应着。

我身上仅带着一支手枪,返回连队途中,却直觉得双腿象灌满了铅,身子象散

了架。出现了低血糖症状,热量已消耗殆尽。

后来,我精确计算过,在全副武装越野时,连里步兵班战士的负重尚不值得惊

叹,八二无后坐力炮班的战士,每人负重是八十九斤!他们如牛负重,还得象战马

一样火速驰骋,拚命冲杀呀……

在我下连之前,连里已进行了两周时间的轻武器射击预习。按规定,连里的干

部也要参加射击考核,并须掌握本连的各种武器。

我既怕打得太差丢人现眼,也想过一次“枪瘾”,便耐着性子和战士们一起,

胸贴大地背朝天,苦苦地熬了三天。

星期五这天,第三季度轻武器精度射击考核开始了。

梁三喜第一个上阵,取得了“全优”成绩。然而,战士们谁也没有感到惊讶。

看来,这是连长的拿手戏,大家早巳多次目睹。

我过去喜欢拨弄手枪,那不过是玩新鲜。眼下却使我没丢大丑。手枪射击我

“猎”了个良好,除了轻机枪射击不及格,别的都及格了。

梁三喜脸上漾着笑:“指导员,你还行哩!就预习了三天,不错,打得还算不

错!”

接着,从一排开始逐班进行考核。一班、二班打得很理想。临到三班打靶时,

战士段雨国9发子弹,只打了17环……

讲到这,赵蒙生转脸对段雨国:“喂,小段,你当时是个啥形象,你自己塑造

一下吧。”

段雨国朝我笑了笑,说:“说起我当时的形象,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我是从

厦门市入伍的,爸爸是工艺品外贸公司的经理,妈妈也在外事口工作。我当时哪能

吃得了连队生活的苦哇!因我读过几部外国小说,便自命是连里的才子。甚至还曾

妄想要当中国的雨果。我当时尤其看不起从农村入伍的兵,说他们身上压根没有半

个艺术细胞,全身都是地瓜干子味。结果,大家便给满身‘洋味’的我起了个绰号——

‘艺术细胞’。连里所有的人都不在我眼里。一次,王指导员给全连上政治课,

我在下面听我的袖珍收音机,使课堂骚动不安。王指导员让我站起来,命令我关死

收音机。我当即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得更大,并油腔滑调地说:‘听,这是中央台,

是党中央的伟大声音!怎么,不比你指导员那套节目厉害得多吗?’……仅此一事,

您就能想象出我当时是个啥德行!好啦,在这个故事中,我是一个很次要的小角色,

还是让教导员接下去对您讲吧。”

赵蒙生淡淡一笑,继续讲下去——当时,三班战士围着小段,一片讥讽。

“喂,请问‘艺术细胞’,你把子弹艺术到哪里去啦?”“新兵老秤砣,

每次打靶都拽班里的成绩!”

“呸!这种玩艺还叫人,脸皮比地皮都厚!”

“嘴干净些!”段雨国抹了把他那在全连里唯一的长头发,用蔑视的目光望着

众人,“不就是飞了几发子弹吆,老子不在乎!再说,打不准也不怪我,是枪不好!”

梁三喜走过来:“你的枪咋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呗,准星歪了!”段雨国挑逗般地望着梁三喜,“怎么,能换

支枪让咱再打一次吗?也象你们连干一样,过过子弹瘾!”

梁三喜那厚厚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我猜他必该动怒了。

然而,他二话没说,一下从小段身上抓过那支步枪,把八发子弹压进弹仓。他

没有卧倒在靶台上,举枪便对准靶子,采用的是更见功夫的立姿射击。

一声哨响,靶场寂然。

“叭!叭!叭叭……”他瞬间便射击完毕。

战士们眼睛不眨望着正前方,等待报靶员挥旗报靶。只见报靶员从隐蔽处跃到

靶子前瞧了会,扛起靶子飞也似地跑过来……

“让……让中国的雨果先生……”报靶员气喘吁吁,“自己瞧瞧!”

战士们围着靶子,欢呼雀跃:“78环!78环!”

“喂,‘艺术细胞’,瞧瞧这是不是艺术呀!”

“可爱的雨果先生,过来,过来瞧瞧哟!”

面对战士们的讥笑,段雨国原地不动,故意把头歪在一边:“打80环也没啥了

不起!”

“你说啥?!”随着一声吼,只见炮排长靳开来拨开围成圈的战士们,象头发

怒的狮子闯在段雨国面前。

靳开来中等偏上的个头,胖敦敦的。眉毛很浓,眼睛不大。眼神却象两道闪电

似的,又尖又亮。他周身结实得象块一撞能出声的钢板,战士们说他是辆“轻型坦

克”。他用两个指头点着段雨国的鼻尖儿:“段雨国,又有啥高见,冲我靳开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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