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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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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道:“虚名不足以为凭据。”



霍冷香道:“你的意思是要看……”



黄先生道:“似乎应该看一个人的所学。”



霍冷香娇笑一声道:“我本就有意思考考你,现在我就破例考考你,如果你的一身所学确比赵滔为高,当然你的职位就比他会高,可是如果你的一身所学不如赵滔——”



黄先生道:“我愿居他人之下就是。”



霍冷香道:“好,你是个爽快人,站稳了——”



黄先生道:“且慢,再容我问一句,你预备怎么考我?”



霍冷香道:“很简单,你看我的车夫——”



黄先生没有看车把式阿龚一眼,道:“我早就看见了。”



霍冷香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黄先生微一摇头道:“不知道。”



霍冷香道:“又装糊涂了,好吧,由你了……”



顿了顿接道:“他是个武林中名气不下‘十奇’的大人物,‘要命郎中’龚瞎子……”



黄先生神情微微一震道:“原来是龚郎中,我久仰。”



霍冷香道:“看来你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黄先生道:“那种事不必形诸于外。”



霍冷香道:“你很会说话,只要你能在他长鞭三挥之下不倒,我就认为你的一身所学比赵滔高,我也就会给你高职高位。”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我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好吧,请命他挥鞭吧。”



霍冷香道:“你站稳了,阿龚。”



她话声方落,车把式阿龚,那位“要命郎中”龚瞎子已挥起了长鞭,先是缓挥,而后越挥越快,渐渐地马鞭在寒风中露出呼啸异声,听来刺耳怕人。



然而,那长鞭只在半空旋转,却不落下袭向黄先生。



黄先生气定神闲,泰然安祥,卓立在雪地上,一双目光直跟着那在半空旋转挥动的长鞭上。



突然,龚瞎子一声冷笑,手腕一振,那长鞭灵蛇也似地闪电一般直向黄先生头顶扫去。



黄先生仍没动,眼看那鞭梢儿就要落在头上,龚瞎子冷哼一声,长鞭忽折向下,蛇一般地向黄先生脖子缠去。



这一手快,也出人意料之外,可是黄先生应变神速,一点也不比龚瞎子慢,单掌一竖,直向挥过来的鞭梢迎去。



龚瞎子瘦小身形为之一震,连忙沉腕收鞭。



黄先生微笑说道:“这算是第一鞭——”



话还没说完,长鞭挥抖得笔直,鞭梢忽向黄先生胸前要穴飞快地点过去。



黄先生淡然一笑,伸两指就要去剪。



龚瞎子快,长鞭又一沉,飞绕上黄先生左小腿。



龚瞎子笑了,轻笑三声,振腕猛地一拉,他想把黄先生拉倒在雪地上,摔他一个结实。



可是,他那贯注真力的一挥之后,黄先生站在当地,脚下连动都没动。



龚瞎子两眼猛地一睁,沉声喝道:“你再试试。”



挺腰站起,猛地又是一扯,黄先生仍没动,然而“砰!”地一声,那条马鞭断了。



龚瞎子身形一幌,一屁股坐在了车辕上,脸上变色,眼瞪得大大地,既惊又怒地望着黄先生。



敢情,他这位瞎子并不是真瞎,只是装瞎而已。



黄先生淡然地笑了:“三鞭已过,我侥幸不倒……”



只听霍冷香惊声说道:“够了,我给你的职位定然让你满意就是。”



黄先生道:“你我一言为定。”



霍冷香道:“你我一个半月之后再见,阿龚走!”



龚瞎子应了一声,拉动马头,赶动了马车,郝无常与那四个丑女人在前开路,飞驰而去。



黄先生没再说话,就那么站在雪地上任檀香车远去。



一直到望不见那辆檀香车后,他才抬腿轻踢,那条断鞭飞落在丈余外,然后,他摊开右掌,双眉只一扬,那条玉龙马上起了一丝乌气,立即随风飘散。



他目光呆呆地望着掌心上的那条玉龙,喃喃说了道:“他是玉龙,我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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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骆马湖滨



风静了,雪也止住了些,可是这个湖已经冻成了一面镜子,四下都是雪,湖里结了老厚的冰。



一只抖索着的夜鹰从湖边一丛矮树下飞出,往湖面上一落,他打了个滚,忙又振翅飞了回去。



这是“骆马湖”宁静的雪景。



“好俊的扁毛畜生。”



湖边一座庞大的茅草棚子里,传出了一个带笑的苍劲话声,中气充沛,劲道十足,檐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了。



这座草棚子有两个后窗对着“骆马湖”,一个紧紧地关闭着,一个则被高高地支开着。



对着这扇窗旁,有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一壶酒,几味小菜,桌边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是个身材矮小,赤红脸,长眉细目的秃顶老者。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着一件宽大的夹袍,外面罩了一件皮坎肩而已,而且毫无冷意。



女的,是位年华双十的绝色姑娘,人长得清秀,像一株雪里寒梅,高雅,大方。



她则穿一身轻裘,外加一袭披风,温柔之中微带逼人的英气,娇弱之中也微透着刚健。



关闭着窗户旁,也置放着一张方桌,那儿也有一个人独据一席地自斟自饮,清闲而惬意。



这个人,是个年轻人,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人长得玉面朱唇,长眉凤目,算得上是风神秀绝,罕见的美男子。



可惜的是,他嘴唇太薄了些,而且那一双斜飞入鬓的眉梢,也隐隐地透着一股懔人的煞气!



他,偶而向一男一女的那一桌投过一瞥,而这一瞥,在那位姑娘的身上停留的时间较为长一点。



偌大一个草棚子里,桌子倒不少,人却只有这么三个,再有,就是缩在一旁烤火的伙计了。



很显然的,刚才那句话是那位秃顶红脸老者说的,他手中举杯,一双亮如闪电的眼,正望着室外湖心。



听,穿轻裘的姑娘含笑接了口:“可不是么?湖水都结了冰,这时候那还有鱼儿可寻,他要是再飞出来几次,就非被冻僵不可。”



秃顶红脸老者微微点头,道,“十妹说得不差,禽鸟没有灵性,一傻如此还有可说,可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有时候竟也比禽鸟还傻,这就令人不能不摇头长叹了。”



穿轻裘的姑娘螓首微颔,道:“三哥说得是,禽鸟是不知不可为而为之,人则往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愚至此,怎不令人感叹。”



就在这时候,那只黑鹰又冲林而出,秃顶红脸老者抬手往外一指,忙道:“十妹,快看,它又……”



那穿青色的年轻人眉梢忽微扬,有意无意地抬了抬手,湖面上那只落在冰上的黑鹰忽地一个滚翻,寂然不动。



秃顶红脸老者轻叹一声:“果然,十妹,它完了……”



穿轻裘的姑娘怔了一怔,道:“奇怪……”



秃顶红脸老者收回目光问道:“十妹,什么事奇怪?”



穿轻裘的姑娘抬起那欺雪赛霜,晶莹如玉的玉手往外一指,道:“三哥,我以为它不是饥饿所为,也不是耐不住寒冷而死的。”



秃顶红脸老者讶然说道:“那么十妹以为它是怎么死的?”



穿轻裘的姑娘道:“三哥请看,它若是因前二者而死的,从林内飞冲而出,余力未尽,它应该往湖心滚翻才是,怎么会向旁边滚了一滚呢……”



秃顶红脸老者道:“莫非是风吹……”



穿轩裘的姑娘道:“三哥,它从林内飞出来是顺风。”



秃顶红脸老者凝目向外一看,立即点头说道:“不错,是顺风,那么十妹以为它是——”



穿轻裘的姑娘道:“它似乎被什么力量打了一下?”



秃顶红脸老者一怔,眼望湖面上那只死鸟良久,方始缓缓收回目光,然后把目光投向另一个窗下的青衣年轻人。



青衣年轻人正低头浅饮,毫无所觉。



而穿轻裘的姑娘适时开了口,低低说道:“三哥,你看那窗户上。”



秃顶红脸老者忙张眼望向窗户,纸糊的窗户上,有一个豆大的破洞,圆圆,整齐如刀割。



他脸色一变,双眉刚扬,穿轻裘的姑娘已然急道:“三哥,别——”



秃顶红脸老者道:“为什么,十妹,一只饥寒交迫的禽鸟出来觅食,是招他了还是惹他了,他竟这般狠毒地杀了它……”



穿轻裘的姑娘道:“三哥,我比你还气愤,可是咱们得伪作小忍多想想。”



秃顶红脸老者道:“想什么,十妹!”



穿轻裘的姑娘道:“他那扇窗户是关着的,原没有丝毫破损窗纸,从窗里绝难看到窗外的情景——”



秃顶红脸老者神情微震,道:“我明白了,十妹,还有?”



穿轻裘的姑娘道:“听音辨位在平常已属不易,一般高手也只能听出十丈左右,三哥请估计一下,从这后窗到那飞鸟毙命处有多远?”



秃顶红脸老者脸色一变道:“该在二十丈以上。”



“还有!”穿轻裘的姑娘道:“看破洞的形状,分明他是沾酒弹指,可是破洞四周毫无湿意,而且外面的风也不算小,他的真气、手法,堪称高绝……”



秃顶红脸老者脸色大变,道:“十妹,那难道就罢了不成?”



穿轻裘的姑娘道:“三哥,咱们何曾怕过事,但至少该先弄清楚他是世上的那一个,然后再谋取对策,三哥以为如何?”



秃顶红脸老者轻叹一声道:“十妹不但心细如发,而且遇事冷静,不但使我自叹不如,就连咱们几兄弟都算上,只怕也……”



穿轻裘的姑娘皱眉笑道:“三哥是怎么了,女儿家要不比男人家心细,那岂不……”



既重又厚的垂帘一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穿一身脏兮兮的儒服,文士装束,外罩一件破皮袄,年轻在卅上下,黄黄的一张脸,猥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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