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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志异-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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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吃人唬着长大的,伙计,一切眼见是实,空城计是古早年的事了!”

大胡子狞笑—声,贴着门移出三步,眼睛却—直不离钱来发的双臂。

木门倏忽推开,方才在外面的那—伙人,果然蜂拥而入,半个不少一—大胡子没有唱空城计,他们确实早已起疑,且完成因应措施了。

钱来发不禁在心里叹气—一如意算盘只敲到—半就敲不下去了,柴家府的人硬是不简单,光凭这份机警,就不愧吃了老少三代的强梁饭,如此一来,结果已难逆料,好歹但凭运道吧!

进屋的四个人中,那位四十上下,—表人才,面貌与柴化有三分相像的朋友先朝前跨了一步,他目光不向地下狼藉的尸体流转,甚至不望大胡子一眼,只盯在钱来发的面孔上:

“果然是你,我娘早就料到你不会死心,为了‘镇远镖局’那票红货,宁肯把一条命舍在‘红河套’;钱来发,替你想想,委实不值!”

钱来发和和气气的道:

“尊驾大概就是柴家府的二少君柴冲了?”

对方冷沉的道:

“不错,我是柴冲。”

钱来发搓着手道:

“柴二爷,不管照哪一方面来说,我都已仁尽义至,问心无愧,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可怪不了我,你们柴家府是好歹不听、软硬不吃,既不遵江湖规矩,也不论人情事故,自高自大,—意孤行,而我礼数做到,剩下就只余兵刃相见,至于谁死谁活,乃是另—码事,辰光不到,谁敢断言?”



 第60页

六十

柴冲生硬的道:

“钱来发,现在已不止是索镖还镖的事,你心狠手辣,双手染血,残害我府中数条性命,这笔血债,你岂敢不偿,我岂可不迫?”

钱来发道:

“几车金银药材,却赔得几条人命,这不是我的过错,完全乃你柴家自找,眼下省悟,尚来得及,否则,只怕你们的人命还得继续赔下去!”

柴冲双眉竖起,重重的道:

“钱来发,你错把‘红河套’当做你那—亩三分地了,这里却容不得你张狂——”

站在柴冲身边的柴二奶奶,此刻忽然春花绽放似的—笑,莺声呖呖的道:

“姓钱的,外面那把火,可也是你的同党所放?”

钱来发也笑道:

“这还用说?”

柴二奶奶回顾老公,仍然娇生生的道:

“二爷,你看姓钱的有多狠?只为了那区区—点红货,便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刨底掘根,赶尽杀绝,打谱是不让我们活了,这种豺狼其心的人,我们还能留着他吗?”

柴冲大声道:

“当然不能!”

钱来发笑了起来:

“你们贤夫妇一个说,一个唱,搭配得倒挺逗趣,不过呢,我来杀人放火凭的是本事,你们待要将我摆平,可也得有点真功夫才行,光指望那张尊嘴,恐怕奈何不了我。”

柴二奶奶水汪汪的眼波一飘道:

“瞧,人家在叫阵啦,一个人面对咱们五个,还这么趾高气扬、大马金刀,他可是把咱们五个活人看成了什么啦?”

秃头大胡子阴森森的接口道:

“二夫人,我们今晚若不做了这厮,往后几张脸盘还朝哪里摆上?”

柴二奶奶灿然一笑:

“你放心,丁大胡子,姓钱的必然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咱们这座库房,好歹就凑合着送他的终吧。”

钱来发眨眨眼,道:

“说得正是,各位和我一样,都别朝后去想了,且等过了今夜,再打长远主意不迟,还不知道我与各位之间,谁过得去、谁过不去哩!”

姓丁的大胡子用手一指钱来发,恶狠狠的道:

“你不是大罗金仙,也没有三头六臂,姓钱的,柴家府上下决不含糊!”

钱来发点头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丁大胡子,你不会以为我钱某人就含糊了吧?”

于是,柴冲断叱—声:

“围上!”

丁大胡子手中一对判官笔“铿锵”交击,斜走数步,人站到—叠麻包之上,居高临下采取了俯冲的架势,那满头银发,容貌狰狞的—位则正面迎着钱来发,六尺长、核桃粗细的—只生铁齐眉棍当胸拄立,颇有几分“泰山石敢当”的威风!

矮小乾瘦的这位仁兄,已悄无声息的摸向钱来发背后,贼头贼脑的—副德性,就和他的长像—样畏缩下作。

钱来发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只笑眯眯的道:

“阵势都布妥啦?”

柴冲面孔肌肉紧绷,咬着牙道:

“你不用狂,姓钱的,柴家府把三代声誉押在你身上,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脱生续命!”

这时,那位柴二奶奶,忽然发出—串银铃似的笑声,就这么扭腰摆臀,像要吊钱来发的膀子也似,步踏金莲的般摇曳生姿的走近钱来发!



 第61页

六十一

第十七章啮舌搏命

钱来发当然明白这位柴家二奶奶不是来吊膀子的,所以他便毫不怜香惜玉的猝然出手,左臂横翻,右臂斜劈,动作之快速狠辣,似乎是想一下子便将玉人分尸,红粉灭迹,不留半步余地!

柴二奶奶反应之迅速,亦多少超出钱来发的预料,只见她的小蛮腰微微扭动,已向—侧飘出三尺,却又在飘出的刹凌空而起,同时间,一条怪蛇电似的猩红带影,曲卷成连串的结套,竞发出恁般强劲的破空啸声,张牙舞爪的朝着钱来发罩落!

背脊贴紧身后堆叠的木箱,钱来发倏然奋力弓拱,木箱在激烈的摇晃下朝前倾翻,恰好挡住了带影的卷缠,但闻—阵撞击破碎之声骤响,木板四散,屑尘飞扬,箱内装盛的南货抛甩周遭,光景就像被阵狂飚扪袭而过,声势甚为惊人!

钱来发早在木箱倾倒前的须臾即已闪身退走,掩至暗处,他却不曾料到那柴二奶奶手上的—条红带子竟有这么大的威力,瞧瞧眼前鸡飞狗跳的—片凌乱,谁敢相信仅是—个娇生生的少妇拿条带子搅成的?

现在,柴二奶奶绕向另一边,口里依旧在软腻腻的打着招呼:

“钱来发,钱大爷,你干嘛躲起来啦?宁可做断头的冤鬼,也不兴当缩头的王八,鼎鼎大名的‘报应弥勒’,莫不成还怕了我这个小女子?”

钱来发隐蔽在一堆麻包之后,心里不停的咒骂着贼婆娘,实则一声不吭,他屏息如寂,纹丝不动,打定了主意端等着游斗伏击。

目下的情况,好比秃头顶上的虱子,乃是明摆明显着了,以一敌五,他并没有绝对制胜的把握,尤其那柴冲的身手如何尚未领教,姓柴的浑家只露了一招,业已够呛,再加上那三员“长客”助阵,要想囫囵过关,怕是不易,而到此刻为止,他还不认为有赔上血肉换取功成的必要。

因此,稳定脚步,抽冷子打伏击的手段确较合宜。

仓房里光度相当昏暗,又有极多的杂物散置堆叠,形同障碍,对方虽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局于环境的限制,并不见得就能居于上风,唯—的问题是时间,钱来发想要达成目的,又待速战速决,他也知道如此顺风顺水的机会不大。

柴家方面的人,似乎也明白钱来发敲的是什么算盘,因此每个人的行动就益为小心了,他们把彼此的距离都拦近到一瞥可及之处,并尽量不往视线的死角方位移靠,行动之间,全在可以互想呼应支援的范围以内,五个人开始非常谨慎的沿着各处堆置的物品,向钱来发展开了搜索。

钱来发仍然半声不吭,掩躲在那堆麻包的后头,静静注视着柴家五个人的行动,但他不出声,柴家的人却不干不净的骂起山门来,此际开腔的,正是那位秃头虬胡的丁大胡子:

“姓钱的,我们二夫人刚才还说你是—只缩头的王八,不想你却果真扮起王八来了,你算是什么有名有姓的角色?闯道混世的人物,有像你这么窝囊法的?你不该称做‘报应弥勒’,你活脱就是个灰孙子!”

那瘦小枯干的一位仁兄,也不甘寂寞的发起话来,别看他骨架子窄,嗓门拉开,声调却挺大:

“我他娘走南闯北,亦会见过不少英雄好汉、儿女俊彦,人家可一是一,二是二,肩胛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敢做敢当,何曾有一个拍过胸膛又耍孬的?有种出来揽事,就要有种承担,虎头蛇尾,算是哪门子下三滥?”

不管如何叫骂,钱来发愣是抱元守—,心平气和,一个字也不做回应,他只在肚皮里念道:

“不用气,只要记,你们尽管骂、尽管操,且等时机—到,老子若不一个一个刮你们身上人肉,老子就他娘不姓钱……”

这时,柴二奶奶又在出声拿言语了:

“我说钱大爷呀,你的这个‘缩’字诀,高固然是高了,但你也不嫌太孬了点?就凭我们几个人,难道就真把你吓住啦?”

钱来发唇角漾起一丝冷笑,无声的咕哝着一—贼婆娘,这种激将法,业已是很古老的计谋了,大佬我当年在用这个法子的时候,只怕你这贼婆娘还未曾出娘胎哩!

沉默片晌之后,柴二奶奶开始轻轻的呼唤——像有几分奶着怀中孩子唱催眠曲的味道:

“钱来发,你听见我了吗?你在哪儿?你倒是回答我—声啊……”

那个丁大胡子突兀吼叫:

“姓钱的,你还不快快滚出来受死?”

于是,一件黑忽忽的玩意便紧接着丁大胡子的叱吼当头飞落,丁大胡子身形暴缩,一对判官笔闪电也似向上并指,但闻“噗嗤”一声,已将那凌空飞来之物透穿!

判官笔刺穿的物件,原来只是一只小号的竹篦,里面装着的乃是上好当归药材,笔尖戳破外层包裹的油纸,一阵特有的药香甫散,丁大胡子已知不妙,他挥笔撤身,急忙向左方掠走,昏黑中,臂影猝映,大胡子的一片头皮便血糊糊的弹了出去,洒起的血水,险些喷了大胡子三尺之外的他那银发伙伴一头一脸!

柴二奶奶腾身而起,手中的猩红长带“呼”声抖出,带头激射,宛如怒矢,一叠木箱随声倒塌,“哗啦啦”的翻倾声响成一片,尘灰弥漫中,却又不见了钱来发的踪迹。

丁大胡子捂着血淋淋的脑袋,双目圆瞪,面孔扭曲,扯开嗓门嘶叫:

“钱来发,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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