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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沦为祭品的公主-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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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寒意,慢慢地,从头蔓延到脚,他勉强坐稳身子,紧紧身上的大裘。这种大裘是用特殊的羊羔毛在火上烤制而成,围裹着,就算在雪地上睡觉也不会被冻死。现在是三月天,也没有下雪,他却寒颤得比冬日的大雪纷飞更甚。

所有的奴仆已经全部被遣散。每当他需要大裘的时候,便不能让任何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他的秘密。

帐篷被掀开一点,雨和风一起吹进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背心的寒意几乎要排山倒海将他的骨骼彻底冻僵。

他咬牙切齿:“谁?是谁?”

一个大脑门从帐篷外伸进来,怯生生的,张望一圈后,眼珠子定格在了案几上的几味糕点上。

“滚开。”

“咕噜”一声,能清晰地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仿佛一只饿到极点的小狗。

“滚……”罗迦恨不得一把揪住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丢出去喂狗。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难道自己没有吩咐过,不许任何外人接近么?可是,他此时毫无力气,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滚……滚……滚……”

或许是他凶猛的眼神,比野兽还可怕的嘶嘶的声音,大脑门怯怯地又缩回去,吞口水的声音,淹没在弥天的风雨声里。

帐篷关上,罗迦再也忍不住,摔倒在地,浑身像结冰了一般,冷得四肢发颤,额头上却滚出豆大的汗珠。三年前的一次征战,他在丛林里感染了寒热,遍访名医也不能痊愈,命虽然保住了,却就此落下隐疾,不定时发作,几乎每次都如蜕一层皮般痛不欲生。

本来开春到盛夏这段时间,这类病是很少发作的,但这连绵的阴雨作祟,竟然在半途上就遇到了。

他的痛苦呻吟被雨声淹没,身子如蛇一般在地毯上翻滚,双手不停地抓扯,就连身上被抓出一连串可怕的血痕也意识不到痛。

一个小小的身子蹑手蹑脚地进来,远远地看着他。他蜷缩着身子,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狼,早已丧失了警觉,浑然不知有人靠近。

及时的火炉

她再走几步,警惕地四周看看,只听得他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和挣扎。心里毛毛的,却依旧阻挡不了饥饿的痛苦,糕点的诱惑——双眼晶亮,美味的高点,近在咫尺。

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此时,罗迦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整个瘫软在地,昔日的威风不见了。他不再是那个可怕而凶残的王,而是一个濒危的弱者。她判断并且审视,小小的脑瓜子转念,明白,这个人是生病了——几乎快晕过去了。

这几天,热病流行,莫非,他也得了大家口里的热病?

她大着胆子蹲在他身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一阵欣喜,悄然转身,踮着脚尖就去拿案几上的糕点:桂花糕、红枣糕、黄金罗汉糕……她鼻子里一阵阵香味在袭击,馋虫全部涌上喉头,咯咯的,随意抓过最近的一碟就大吃起来。

三块糕点下肚,她实在太饿,连滋味都没品尝出来,正要去拿另一碟,背心一空,已被重重地提起,扔在地上。罗迦如一只受伤的猛虎,双眼冒火,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丑丫头,竟然敢趁自己发病时来偷东西吃。

也许是用力过猛,芳菲后背的衣衫被撕破,小孩儿胖乎乎的背脊便裸露在空气里,白生生的,比她碟子里的糕点更晃眼。她吓瘫了,哭丧着脸,自己就要丧命了?为了这一碟糕点而命丧九泉?

罗迦眼前一花,一阵痛楚袭来,再次被一股寒意包围,牙齿咯咯作响,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四处乱抓,忽然触摸到一块温暖的地方——那是小孩儿热乎乎的背脊,随时撕碎的衣襟,暴露在空气里,瘪着嘴巴,想哭,又不敢哭;要逃跑,又没有力气。

罗迦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仿佛一块及时送来的火炭,他觉得一阵温暖,比盖着的层层锦被更加暖和。火炉,自己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火炉,却不如火炉那么炙烤,它的温度,恰到好处。

你好冷,我好饿

乍暖还寒,他蜷缩在锦被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大手伸出,不假思索就将那个胖乎乎的身子满满地抱在怀里。芳菲手里拿着糕点,但被牢牢捉住,反背在后面,弯不过来。她嘴里还含着一个糕点来不及咽下,这一抱住,糕点就卡在喉咙里,哭不出,又吐不出,呜呜地,只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眼泪鼻涕全部擦在他的身上。又觉得冷,那个人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冰石,尽管他裹着锦被,也是冰的,这种寒冷很快传递到芳菲身上,冻得她一阵一阵直哆嗦。

她越是挣扎,就越是带来温暖的活力,罗迦双手牢牢箍住她,将她松软的身子契合自己胸膛,严丝合缝。慢慢地,小女孩不再挣扎了,肚子里又有了点底,疲倦地依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罗迦因着这样的温暖,身上的寒意逐渐地减退,也沉沉睡去。

黄昏时,大雨依旧。

罗迦睁开眼睛,双手依旧牢牢地抱着一个人,如一团松软的棉花。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有刺客”,那是多年征战带来的警觉,可是,很快发现不对劲,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大大的脑门,稀疏的黄发,软软的手抓住他的手,脑袋很舒服地枕在他的胸口,仿佛他是一块高级的暖和地毯。生平不曾有人如此靠近过,尽管是个孩子。他大惊失色,跳起来,如甩掉一条滑溜溜的泥鳅,芳菲重重落地,脑门碰着案几的桌脚,磕出血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发上还满是琐碎的糕点屑。罗迦这才发现,自己也满身都是糕点屑,只见她的嘴角上还在下意识地咀嚼,像反刍的小牛,在回味着刚刚吃下去的甜美。

幸好不是刺客!罗迦松一口气,随手抓了件大耄披在身上,依旧声色俱厉:“丑东西,你怎会在这里?”

脑门上又起了一个青包,小孩子“哇”地一声哭出来:“我饿,好饿……”

“他们没给你东西吃?”

“没有,没人管我……我今天什么都没吃过,好饿,我要饿死了……呜呜呜……”

不美貌就无恻隐之心

她边哭,眼珠子一边乱瞟,伤心欲绝地看着看些美味的糕点——现在,要是能吃那些东西多好呀?可是,那个凶神恶煞挡着,只能看,只能哭,却吃不着。

罗迦随着她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在那些糕点上,记得那是昨日半夜后残余的糕点,两只碟子被打翻在地,七零八落,正是这丑东西的“杰作”。

自从收养那天之后,罗迦几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丫头。心里忽然怒意勃发,打狗也得看主人,那些狗奴才,难道忘了这是自己的小狗?

“丑东西,你怎么溜到这里来的?”

“我饿……我想吃东西……是你,你发抖,你好冷……你抓住我,是你抓住我……”

罗迦逐渐回过神来,看着她嘴角残留的糕点痕迹,想起自己发病的情景,长长吁一口气。孤家寡人,如日中天的北皇罗迦,他惧怕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怪疾,往日寻医时也是秘密进行,就连身边的妃嫔,也尽量隐瞒,唯一二亲信才知道。

如果是被敌国知晓,并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更不堪设想的是被一些潜伏的老政客知道。他才28岁,春秋鼎盛,不少人已经在催促他赶紧立太子了。

他几步走过去,抓起芳菲的衣领:“丑丫头,今天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否则,朕就杀了你。”

芳菲疼得龇牙咧嘴,只知道狠狠捂着脑门:“不敢,芳菲不敢给任何人说。”

他这才伸手替她揉一揉满脑袋的青包:“丑丫头,要是长得漂亮点,朕也许对你还有点恻隐之心,可是,谁叫你长得这么难看?”

小芳菲自然不介意相貌是否美丽,也不知道漂亮与否到底会有什么好处。漂亮,难道能比糕点更有诱惑力?她的眼珠子始终如一地落在那几碟残余的糕点。

“想吃么?小东西?”

她的手指放在嘴里,使劲地吸允,可怜巴巴,能听到肚子里咕噜咕噜的饥饿的声音:“想,我很想吃……”

肥腻腻的小猪仔

罗迦一松手放开她:“去吃吧。”

她眼里露出喜色,一转身,露出后面被撕破的背脊。罗迦看着小孩儿那白生生的胖墩墩的半截身子,就如一头肥腻腻的小猪仔,仿佛一摸能摸出一把油花儿。忽然就乐不可支,笑出声来,一把揪住她,随手丢了块锦桌布兜头罩下:“小东西,快裹着。”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光”了,但小孩儿对此还没有什么羞耻心,罗迦自从知道她根本不识字后,就知道她平素根本没受过礼仪廉耻的教养,一切所为,出自天性,便也不以为意。她拿了那块桌布胡乱缠在身上,手忙脚乱,又松开。罗迦拉过她,替她拴好,倒像系了条花裙子。他看着很不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孩子的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抓住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

“好不好吃?”

“嗯,唔……”她拼命点头,拼命吃,生怕稍微慢一点就没得吃了。

罗迦忽然严重怀疑,这个丑东西,真的是公主?就算再是被忽略的公主,也不会这般田地吧?她简直如屠夫的女儿!莫非,是老燕王等在欺骗自己?他皱起眉头:“慢点,又不是饿死鬼投胎。”

她忽然伸出手,十分乖巧:“你吃,你也吃……”

小手是花的,有着一些淡淡的泥痕,抓在黄金糕上,黄色里顿时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褐色。

“丑东西,跟朕说话,不许说‘你我’,叫父皇。”

她的脏乎乎的小手又往前一点:“父皇,你吃……”

罗迦简直哭笑不得,也不知为何,第一次和小孩子毫无距离的相处,反倒兴致勃勃起来,连追究她是否真假公主都忘了,只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有趣。

很快,这盘糕点就被风卷残云,吃得一干二净。门外伺候的宫人不得命令,谁也不敢贸然进来,否则,将会受到严惩。忽然听得屋子里有声音,他们是第一次听到罗迦和颜悦色地说话,且不时在笑,笑声虽然不大,却听着太不习惯了——那是一个普通人的笑,没有任何掩饰,不是他平素那种故作威严或者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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