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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曹彬-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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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都以南的地区,比较麻烦的是嘉州,乱党吕翰,骁勇善战,守城不下;王全斌派水陆转运使曹翰进击,以王仁赡支援,两军合围,吕翰弃城而走,但兵力未损。

不但吕翰的兵力未损,实际上还有乱党在向嘉州集中。吕翰的弃城是诱敌之计,预备集结各路乱党,反主为客,包围嘉州,分道攻城,歼灭曹翰的部队。

亏得曹翰预先得到了谍报,乱党定于两天以后,听嘉州城上鼓楼,打三更为号,一起动手。曹翰估量敌我兵力,众寡不敌;于是心生一计,把掌管更鼓的老兵找来,密密授意。到了那天晚上,起更特迟,时间拉长,一更二点,实为二更;其实早过三更;打到二更二点,曙色已露。

各路乱党早已集中,只以未到三更,不敢造次动手;此时看东方天色,方知中计,急急引退。阵脚一松,曹翰便动手开城出击,吕翰的主力大渡而散,牵动了其他的乱党,为曹翰分手追击,大胜而回。

于是一面奏捷,一面下令班师;王全斌等人忐忑不安,士卒们却是欢声雷动,奔走相告。

不过入蜀的两路人马,一接收拾行装的命令,最兴奋的怕是张惠龙——在刚离江陵的那几天,青儿的情影,魂牵梦萦,令人茶饭不思,神魂颠倒。白天有公务在手,还易于排遣;一到晚来,彻夜相思,那滋味着实难以消受。直到过了巴东,与蜀军接了仗,方始忘却;自平成都,当然也会想到,但全师雄的叛乱一起,知道班师遥遥无期,咬一咬牙倒也能丢开。情愫积得太久,到了赋归的此一刻,便一发不可收拾;岂止归心如箭?最好缩地有方,即时即刻能与青儿相见。

当然,这是办不到的事;自己把一颗乱糟糟的心,按捺了又按捺,才想起有件事不能不问。“都监,”他说:“班师从那一条路走啊?”

他一问,曹彬便知用意,随即答道:“还是分为两路;都由峡路走,那来这么多船?”

“那末,秦凤路的仍旧走秦州、凤州;归州路的仍旧走三峡?”

“不!”曹彬摇摇头:“劳逸须得平均,由峡路来的,从秦凤路回去。”

听这一说,张惠龙顿时满头大汗。“这,这是——”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跟着都监从剑阁走?”

曹彬是有意跟他戏耍,看他急得如此,于心不忍,便笑笑说道:“我看你想青儿想得快要疯了!”

见都监这样的神情和口吻,张惠龙的心境,顿时一宽,都监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真,行程调动一下,又有何妨?

于是他怂勇着说。“都监,你老何不仍走峡路?下水船快,‘千里江陵一日还!’”

平日听曹彬念时,张惠龙耳濡目染,居然也能脱口引用唐诗;曹彬既惊奇、又欣慰,同时也觉得很好玩。“真不得了!”他笑着说:“张惠龙变得这么文雅了!”

张惠龙有些发窘,但听出这不是讥笑,而是嘉许,所以心里有些得意,只不好意思地笑着,不作一声。

“你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曹彬藉这机会教导张惠龙:“身为军人,最要紧的是作判断。你的亲事,是我替你定下的,我曾答应了女家,平蜀班师之日,到江陵办喜事;就算都从剑阁回京,我也会给你假期到江陵迎娶。这是势所必然的事,你竟会想不明白,急成那个样子,岂不叫人把你看成草包?”

这一番责备,张惠龙心悦诚服;把他所讲的道理,细想了一遍,都记在心里,然后才响亮地答一声:“是!”

“你的事我早已替你打算过了。”曹彬又说:“只要我的职权所许,自然给你方便;大军十分之七八,由峡路东下,仍旧在江陵一带起早,要派人到那里去部署转运,我替你补上一个名字。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我到外面去历练,随时随地要留心。一你要知道、在我跟前,你做错了事,我会告诉你,在外面,只有靠你自己检点。”

“都监请放心!”张惠龙说:“我决不会丢都监你老的脸。”

“另外我再给你三天婚假。日子由你自己定了,报告带队的官长。”

“那末,”张惠龙问:“都监什么时候到江陵?”

“总在半个月以后。”

“我等都监来了,再跟吴家定日子。”

“不必!”曹彬很婉转地为他解释:“第一、吴家要选吉日,不可为我耽误;第二、早早成了亲,好打点一切,带着新娘子回京;第三、我到了江陵,不见得能抽得出功夫来为你主持婚事。所以你不必等我,好在有张孔目在,也是一样。”

听这一说,张惠龙不免有怏怏不快之色;曹彬便歉意地劝慰了一番,答应到了江陵,一定抽出半天的功夫,到吴乡约家去拜访,权当会亲。张惠龙觉得这样也算有了面子,心里才好过些。

推己及人,他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要说;军中弟兄与当地百姓交往,颇有结识了多情女郎,论及嫁娶的,只以叛乱未平,班师无期,阵前不准招亲,所以男愁女怨,如今似乎应该解除禁令,促成好事。否则大军启行之日,闺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哭肿眼睛?

“我已经想到了。”曹彬听完张惠龙的陈述,点点头说:“不过这件事用不着我费心,更与你无干;不必管这闲事。”

费心的自然有人。第一个就是王仁赡——李廷珪所送的那位歌伎,极受王仁赡的宠爱;当然要携回京师。只是不能随军同行;因为刘光乂极力反对,说行军不宜有妇人,否则兵气不扬。而且以蜀中百姓看在眼里,会起议评;所以主张将眷属集中在一起,派定留守照料,随后再定行止。

这是侃侃正论,谁也驳他不倒;王全斌已经表示接纳建议。但只许军官纳妾,不准士兵娶妻,无论如何是件说不过去的事,因此开放了禁令;婚礼当然从简,甚至大定、小定,一概豁免,女家不办嫁妆,男家的聘礼,是吕余庆所定的规矩,白银十两,采缎两匹,羊一口,酒十瓶,由成都府致送,作为贺礼。

婚礼虽简,但很热闹,因为新郎官的贺客多——当然都是他的同袍;凑齐份子,自办喜筵,不用女家费心。闹够了酒,把新郎送入洞房;洞房就在女家。刚赋好逑,旋唱骊歌,送行的行列中,多的是刚刚开脸的新娘子。

第27节

东归的船上,“一日思君十二时”,只要一闲下来,神魂飞越,都在青儿左右;张惠龙的江陵之忆,甜似蜜,醇似酒。

最难忘的还是初见的光景,当日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那天是青儿亲自料理了肴馔,由吴乡约出面留客吃饭。萍水相逢,便有这么一番殷勤,真正是美人情重!可笑的是自己一再以“将令”为言,峻拒好意;迫得吴乡约不能不说实话,款客原是青儿的意思。料想此时在屏风后的她,已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而自己滞而不化,居然还说得出推辞的话来,才惹得她大发娇嗔。倘或就此不欢而散,事后追忆,一定悔恨无穷。

每想到这里,他似乎还心有余悸。同时也始终弄不明白,青儿在受了那样难以忍受的屈辱,居然还能调制出一碗冒充清水的肉汤来,不念新嫌是一难;用心委屈,唯恐自己再不受,又是一难。他在想,见了面一定得问问她:“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因为是这样的感觉,所以又生福薄怕难消受的恐惧。越近江陵,越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得又想起从曹都监那里学来的一句唐诗:“近乡情更怯”;对青儿是又想见,又怕见,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的一种心意。

但是对张孔目,却是渴望一见;叩门登堂,张孔目喜出望外,斜着脸把张惠龙从头看到脚,第一句话是。“兄弟,你真的当了官了!好漂亮的战袍!”

张惠龙望一望自己身上,矜持地笑着,他本来是士兵的身份,平蜀立功,授职“仁勇副尉——宋朝的官阶,文职五品以上称“大夫”,六品以下称“郎”;武职五品以上称“将军”,六品以下称“尉”,仁勇副尉正九品,品秩是倒数第三;但无论如何是个进身之阶,只要勤慎奉职,不怕做不到将军。

“大嫂呢?”张惠龙说:“特地给大嫂带了几端蜀锦;只怕东西不好!大家都抢着买,好货难觅。”

说着,他便动手去打开礼物,除了蜀锦,还有许多土仪,算得上一份重礼。张孔目觉得受之有愧,按住了他的手说:“兄弟,你留着送你老丈人,我们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自己弟兄,就免了吧!”

“不!我另外还有一份。”

却不过情意,张孔目只得收下;喊出他妻子来,见了张惠龙就像见了同胞手足那样亲热。乱过一阵,才得细叙别后光景;平蜀的战绩虽非新闻,但由身历其境的人来陈述,自与道听途说不同,张孔目和闻讯来探视的邻居,无不听得出了神。

“当家的!”张孔目的妻子在屏风后面,提醒丈夫:“你不要尽顾得听热闹,兄弟有正事,你别耽误他的功夫。”

听得这话,邻居们都知趣告辞;张孔目便问:“兄弟,我先陪你到吴家去看你丈人。”

“先不忙!”张惠龙说:“我正要跟大哥商量。”他把曹彬的话说了一遍。

“好极了!”张孔目极高兴地说:“从前我是大媒,现在我是男家。兄弟,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后面有一间向阳的屋子,也还宽敞。我明天就教人收拾出来,做你们小夫妻的洞房。”。

“多谢大哥!不过这几天住到大哥这里来却不能,因为公事在身,须随长官住在一起。”

“长官是那一位?”

“水陆转运使曹将军。”张惠龙说:“大军到江陵,回京陆路的途程,都归他安排。”

张孔目因为以前做过江陵府与平蜀大军之间联络的工作,所以对那些将领,都很熟悉,这时略想一想问道:“可是单名翰字的那位曹将军?”

“正是。”

“那好办!这位曹将军我很熟;这趟他少不得还要找我帮忙。我明天就跟他说,反正早出晚归,不误他的公事就是了。”

“既如此,等大哥跟曹将军说妥了,我再搬来。”说到这里,张惠龙把在手边的一个布包袱打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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