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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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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就叫抽风。

郭志刚: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那是在七九年,我一个人找到多伦道那个院子里去,第一面印象非常深刻,很难用三言两语表达清楚。但是,我还能够把见到您的那个印象和读您的作品联系起来,我觉得它们是一致的,都可以用“凝重”、“含蓄”这样的字眼来表达——我说不好,那是初次见面的印象。您当时说话,下巴有些抖动,是不是从小就这样?

孙犁:从小不这样。但是,和那个病根儿有关系。我小的时候,我们家里还是比较贫穷,从小我没有奶吃,很弱,弱了大概就很容易得这种病;另外,乡下不大讲卫生,脐带剪的时候,或者是营养不良,都可以引起小孩的抽风。这个病对我以后的神经系统可能留下一些毛病,所以,五六年就得过一次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在这以前,我就经常失眠,经常有一些神经方面的症状,那年突然就重了。五六年,我算算多少岁呀,一九一三,那是四十三岁,岁数到了中年,有些病就要爆发了,得这个病以前,我这头有时就摆动,也不是老摆动,遇见情绪上激动的时候,它就动得厉害,你们大概也能看得出来,要是心情很平稳,它也不动,动的时候,自己也不大觉得。直到现在,我感觉,我神经方面不太健康,有时失眠,容易激动,容易恼怒,这都是神经系统的毛病。它可能对写作也有些影响。生理上的这种病态,它也可能反映在我的写作上,反映在写作上,好的方面它就是一种敏感,联想比较丰富,情绪容易激动。这是一些病理学家经常谈到的问题。

关于生活方面,我这个人,你看文章就可以看得出来,比较简单,我这个经历,当然说起来也算复杂,但实际上也很简单。复杂的是时代,时代不平常。

譬如,赶上了北伐,赶上了北伐失败,赶上了“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的侵略,和对日本的反抗,以至于后来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经历的时代变化比较大,我个人的生活,说起来还是比较单纯的:从上学,到教书,到参加抗日工作。抗日工作也不过就是教书、编报、写文章,比较简单。个人私生活方面,我觉着也比较简单,也没什么很离奇的恋爱故事,有一些也是浅尝辄止。随随便便就完了。但是,也留下一些印象,这些印象我也不大掩饰它,有时就在一些作品里边写出来了,如实地,不是加以夸大。实际情况是这样,我这个人也不善于此道。这方面我不行。张同志走了以后,马上找一个老伴,那时倒有这种想法,但是拖下来了,到现在呢,就不能再找了,因为年岁太大了;另外,我也很怕找那个。我这个人对于家庭里的那些事,也不善于处理,不善于处理这种关系。到这个岁数找一个,假如不好,反倒增加很多麻烦。我觉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能够读点书,写点文章,就可以啦。现在我考虑,找那个是弊多利少,也造成各方面的矛盾,弄得心情不大愉快。我觉得,只有我那个天作之合并主张从一而终的老伴,才能坚忍不拔,勉勉强强地跟我度过了一生,换个别人,是一定早就拜拜了。

希望你千万不要在这方面,虚构情节,所有感情的纠缠,我都写进作品里去了。

郭志刚:孙犁同志,我不会。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孙犁:关于文学这方面的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好名的,好利不好利,那时候无利可图,也谈不上,一直到进城以前,写文章也没什么利。我年轻的时候很好名,譬如说,上中学的时候,我们有个国文教员,每回发作文本的时候,好的作文都夹上点稿纸,准备在《育德月刊》上发表,老师发作文本的时候,我很注意我那里边是不是夹着稿纸。夹着,我就很高兴;不夹着,心里就很别扭,很失望。现在到这个年岁,走向世界,不走向世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不以为走向世界就是光荣,或者不走向世界就是不光荣。过去,在抗日战争中,是有所为而写作的,是为了工作。现在,我写文章,说真的,是消遣。有时闷得慌,写惯了,就写一点,没什么目的,甚至“为艺术而艺术”都谈不上,就是随随便便地写一点,真正是随笔。至于写到别人的事,我当时也没有恶意,有些坏效果,得罪一些朋友,扪心自问,无愧于心。我也吸收一些经验教训,还是休息休息吧。现在我感觉,说话也没用,写文章也没什么用处。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赶时髦,追求新奇,我不善经营,生活上无能,安于随随便便的简易生活,因此也不羡慕外国人,做梦也不想出国居住,如果在国外,我会吃不上饭的。我在银行里存了一些钱,我从来也不去管它,吃了很大的亏,可是,叫我买一个彩电,两千七,我还觉得它贵。

开这个学术讨论会,我兴趣也不大,刚一弄的时候,我坚决不干,我说,你们要开,朋友们来了我不去。那回是昌定他们,昌定当文学研究所所长。这次,我老了,也不跟他们争这个了,我说,你们头到我死,不弄一回,好像是个遗憾。昨天,学正来,跟我谈这个会的经过,谈完了以后,我说,学正,你这回没有遗憾了吧?究竟有什么意义,回头看文章,看有没有成果。对于文坛,对于写作,说真的,我有点不大关心,刚才,市里的那个负责同志说,无论如何,你还挂着作家协会的名。我是辞过好几次了,头到他们来,我还说,我坚决不干这个了,名誉的事也不干了。我说,我身体不好,我不能去开会;另外,对于一些青年同志,我也不大了解,他们对我也不大了解。今天又来谈,好像是说,你还得挂这么个名。我说,假如考虑这样对党有好处,那你们就看着办,按我个人说,我是不愿再干这种事了。

有些同志对我很热心,很热忱,对我很有感情,我是看得出来的,我对他们的心意,也很感激。

但是,我不把我自己看得那么重,我从来也没有把我自己看得那么重,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大的成绩,古今中外的一些作家,写的东西那么多,我才写了一点点东西。过去,干这行的人少,这叫什么,“没有朱砂,红土为贵”,是吧?大家研究呀,讨论呀,评论呀,做了很多文章,我自己有时也很惭愧。

譬如说流派,我发表过好几次意见了,一位教授叫吴奔星,知道这个人,是吧?

郭志刚:知道。现在在南京。

孙犁:他说,孙犁前边是不承认这个流派的,后边又说不违众议,好像也承认这个流派了。关于流派,本来我就不大懂。有人说有,有人说无;有人说限于河北,有人说别的省市也有。有人说要发展,不能一成不变。我想,发展当然好,也要有个限度。比如,有的同志,在商品经济面前,要改变创作机制,千篇一律的,谈情说爱的小说,还嫌不应时,不过瘾,开始描写乱伦的情节,把这种小说,也算作荷花淀流派,不大妥当吧?

郭志刚:与会的同志们,既然都是来参加这个会议,多半还是志趣相同。也有人提出别的看法,那也是很自然的。我还听说——那倒不一定是在这次会上,别处也有这样的议论——说赵树理的出现是文学上的倒退。我不赞成这种看法。

孙犁:这也是很时髦的,前几年是超越,现在是否定。现在我总感觉到,有人极力地否定解放区的文学。解放区文学有它的一些缺点和所谓的局限性。但是,必须和时代联系起来,把那个时代抛开,只从作品上,拿今天的眼光来看,当然就发现它有很多不合时宜的地方。譬如说赵树理,你拿今天的一些理论,来判断他的作品,当然可以看出,这个那个,都不对。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假如按今天这个理论去写东西,起到的作用,能够像赵树理起的作用那么大吗?不会,也不可能的,离开时代,来谈学术问题,那就失之千里。赵树理选择的创作方法,在当时,可能是他的最佳选择。如果他那时不是这样写作,而是按照今天一些人的主张,脱离政治、淡化主题、强调自我,那是不堪设想的。

那时的主题,就是抗日。这个主题是只能强化,不能淡化的。

批判一如创作,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有理有据,如果所据失实,那道理也就讲不通了。

作家总是带有时代的烙印,作品总是带有时代的特征。另外,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我过去总提离政治远一点,老给人家抓小辫儿。所谓远一点,就是不要图解,不要政治口号化。现在,有些人说解放区的文学,都是为政治服务,好像就是一钱不值了。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当时为政治服务,也不是有人强迫,都是出自本心的。参加抗日战争,那是谁逼迫的?离着延安好几千里,跑到那里去,挺苦的,那是日本人逼迫的,那是大势所趋。

不管怎么说,不能和政治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一些新的文学作品和政治没有关系?都脱离尽了?我不相信。我看和政治更近了,功利性更强了。不是那么清高。有些人很时髦,过去强调政治对文学的作用;现在又强调文学什么都要脱离。现在又提什么“现实主义回归”,我觉得,谈不到什么“回归”,现实主义是个存在,它也没有到哪儿去。新把戏玩腻了,好像这又是一条路。现实主义是文学创作领域的土著,它不会轻易离开,更不会像一个棋子,随便被人移动。我也不认为暴露社会黑暗或渲染民族的落后愚昧,就是现实主义的新的深化。

这种手法,古已有之,巧拙不同。目前有的,既谈不上新,也谈不上深。

现实主义的最大功能,是能在深刻广阔地反映社会现实之外,常常透露一种明智的政治预见。

红楼梦创作于乾隆年代,并非创作于同光时期。但它预示了满清统治的败亡前景。“好了”这一主题,出现于清朝盛世,而不是清朝末世,这就是曹雪芹的现实主义。现在,我也很少看小说,偶尔看个一篇半篇的。一是老了,眼不行;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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