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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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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和总结范围之内。不过,我可以断定:在十年动乱时,有些作家和他们的家属,遭遇那样悲惨,是和他们得到的稿费多,有直接关系。

一九四八年平分土地之时,周而复同志托周扬同志带给我一笔稿费,是在香港出版题为《荷花淀》的一本小说集的稿费。那时我在饶阳农村工作,一时不能回家,物价又不断上涨,我托村里一个粮食小贩,代我籴了三斗小米,存在他家里。因为那时我父亲刚刚去世,家里只有老母、弱妻和几个孩了,没有劳动力,准备接济一下他们的生活。这可以说是我第一次得到写作的经济效益。

现在,国家正推行新的经济政策和这方面的宣传,社会以及作家本身对稿费一事,是什么看法,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想对有志于文学的青年,说明这样一个道理:各种工作,对国家社会的各种贡献,都应该得到合理的报酬,文学事业也不例外,但也不能太突出。另外,得到稿费,是写作有了真正成绩,达到了发表水平的结果,并不是从事文学工作的前提。真正成绩的出现,要经过一段艰苦的努力,这种努力有时需要十年,有时需要二十年,各人的情况不等。文章不能发表,主要是个人努力不够功夫不到所致,大多数,并非是客观环境硬给安排的不幸下场。不要只看见别人的“名利兼收”,就断定这是碰命运轻而易举的事,草草成篇,扔出去就会换回钞票来。那是要耽误自己的。

1982年12月8日

谈师

新年又到了。每到年关,我总是用两天时间,闭门思过:

这一年的言行,有哪些主要错误?它的根源何在?影响如何?

今年想到的,还是过去检讨过的:“好为人师”。这个“好”字,并非说我在这一年中,继续沽名钓誉,延揽束脩。

而是对别人的称师道友,还没有做到深拒固闭,严格谢绝,并对以师名相加者进行解释,请他收回成命。

思过之余,也读了一些书。先读的是韩愈的《师说》。韩愈是主张有师的,他想当别人的师,还说明了很多非有师不可的道理。再读了柳宗元的《答韦中立论师道书》。柳宗元是不主张为人师的。他说,当今之世,谈论“师道”,正如谈论“生道”一样是可笑的,并且嘲笑了韩愈的主张和做法。话是这样说,柳宗元在信中,还是执行了为师之道,他把自己一生做文章的体会和经验,系统地、全面地、精到地、透彻地总结为下面一段话:

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惧其剽而不留也;未尝敢以怠心易之,惧其驰而不严也;未尝敢以昏气出之,惧其昧没而杂也;未尝敢以矜气作之,惧其偃蹇而骄也。……

来信者正是向他求问为文之道,需索的正是这些东西,这实际上等于是做了人家的老师。

近几年来,又有人称呼我为老师了。最初,我以为这不过是像前些年的“李师傅、张师傅”一样,听任人们胡喊乱叫去算了。久而久之,才觉得并不如此简单,特别是在文艺界,不只称师者的用心、目的,各有不同;而且,既然你听之任之,就要承担一些责任和义务。例如对学生只能帮忙、捧场、恭维、感谢,稍一不周,便要追问“师道何在?”等等。

最主要的,是目前我还活着,还有记忆,还有时要写文章。我所写的回忆文章,不能不牵扯到一些朋友、师长,一些所谓的学生。他们的优点,固然必须提到,他们的缺点和错误,有时在笔下也难避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是的,我写回忆,是写亲身的经历,亲身的感受。有时信笔直书,真情流放,我会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亲属,忘记了朋友师生。就是说这样写下去,对自己是否有利,对别人是否有妨?已经有不少这样的例证,我常常为此痛苦,而又不能自制。

近几年,我写的回忆,有关“四人帮”肆虐时期者甚多。

关于这一段的回忆,凡我所记,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受,六神所注,生命所关。镂心刻骨,印象是非常鲜明清楚的。在写作时,瞻前顾后,字斟句酌,态度也是严肃的。发表以后,我还唯恐不翔实,遇见机会,就向知情者探问,征求意见。

当然,就是这样,由于前面说过的原因,在一些具体问题上,还是难免有出入,或有时说的不清楚。但人物的基本形象,场面的基本气氛,一些人当时的神气和派头,是不会错的,万无一失的。绝非我主观臆造,能把他们推向那个位置的。

我写文章,向来对事不对人,更从来不会有意给人加上什么政治渲染,这是有言行可查的。但是近来发现,有一种人,有两大特征:一是善于忘记他自己的过去,并希望别人也忘记;二是特别注意文章里的“政治色彩”,一旦影影绰绰地看到别人写了自己一点什么,就口口声声地喊:“这是政治呀!”这是他们从那边带过来的老脾气、老习惯吧?

呜呼!现在人和人的关系,真像《红楼梦》里说的:“小心弄着驴皮影儿,千万别捅破这张纸儿。”捅破了一点,就有人警告你要注意生前和身后的事了。老实说,我是九死余生,对于生前也好,身后也好,很少考虑。考虑也没用,谁知道天下事要怎样变化呢?今日之不能知明日如何,正与昨日之不能知今日如何相等。当然,有时我也担心“四人帮”有朝一日,会不会死灰复燃呢?如果那样,我确实就凶多吉少了。

但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吧,大多数人都觉悟了。而且,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至于青年朋友,来日方长,前程似锦,我也就不必高攀,祝愿他们好自为之吧。

我也不是绝对不想一想身后的事。有时我也想,趁着还能写几个字,最好把自己和一些人的真实关系写一写:以后彼此之间,就不要再赶趁得那么热闹,凑合得那么近乎,要求得那么苛,责难得那么深了。大家都乐得安闲一些。这也算是广见闻、正视听的一途吧,也免得身后另生歧异。

因此,最后决定:除去我在育德中学、平民学校教过的那一班女生,同口小学教过的三班学生,彼此可以称做师生之外;抗战学院、华北联大、鲁艺文学系,都属于短期训练班,称做师生勉强可以。至于文艺同行之间,虽年龄有所悬殊,进业有所先后,都不敢再受此等称呼了。自本文发表之日起实行之。

1982年12月23日下午1时30分谈友

《史记》:“廉颇之免长平归也,失势之时,故客尽去。及复用为将,客又复至。廉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

这当然记的是要人,是名将,非一般平民寒士可比。但司马迁的这段描述,恐怕也适用于一般人。因为他记述的是人之常情,社会风气,谁看了也能领会其妙处的。

他所记的这些“客”,古时叫做门客,后世称做幕僚,曹雪芹名之为清客,鲁迅呼之为帮闲。大体意思是相同的,心理状态也是一致的。不过经司马迁这样一提炼,这些“客”倒有些可爱之处,即非常坦率,如果我是廉颇,一定把他们留下来继续共事的。

问题在于,司马迁为什么把这些琐事记在一员名将的传记里?这倒是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应该有所思虑的。我认为,这是司马迁的人生体验,有切肤之痛,所以遇到机会,他就把这一素材,作了生动突出的叙述。

司马迁在一篇叙述自己身世的文章里说:“家贫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柳宗元在谈到自己的不幸遭遇时,也说:“平居闭门,口舌无数。况又有久与游者,乃岌岌而掺其间哉!”

这都是对“友”的伤心悟道之言。非伤心不能悟道,而非悟道不能伤心也!

但是,对于朋友,是不能要求太严,有时要能谅。谅是朋友之道中很重要的一条。评价友谊,要和历史环境、时代气氛联系起来。比如说,司马迁身遭不幸,是因为他书呆子气,触怒了汉武帝,以致身下蚕室。朋友们不都是书呆子,谁也不愿意去碰一碰腐刑之苦。不替他说话,是情有可原的。当然,历史上有很多美丽动听的故事,什么摔琴呀,挂剑呀,那究竟都是传说,而且大半出现在太平盛世。柳宗元的话,倒有些新的经验,那就是“久与游者”与“岌岌而掺其间”。

例如在前些年的动乱时期,那些大字报、大批判、揭发材料,就常常证实柳氏经验。那是非常时期,有的人在政治风暴袭来时,有些害怕,抢先与原来“过从甚密”的人,划清一下界限,也是情有可原的。高尔基的名作《海燕之歌》,歌颂了那么一种勇敢的鸟,能与暴风雨搏斗。那究竟是自然界的暴风雨。如果是“四人帮”时期的政治暴风雨,我看多么勇敢的鸟,也要销声敛迹。

但是,当时的确有些人,并不害怕这种政治暴风雨,而是欢呼这种暴风雨,并且在这种暴风雨中扶摇直上了。也有人想扶摇而没能扶摇上去。如果有这样的朋友,那倒是要细察一下他在这中间的言行,该忘的忘,该谅的谅,该记的记,不能不小心一二了。

随着“四人帮”的倒台,这些人也像骆宾王的诗句:“倏忽搏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又降落到地平面上来了,当今政策宽大,多数平安无恙。

既是朋友,所谓直、所谓谅,都是两方面的事,应该是对等相待的。但有一些翻政治跟头翻惯了的人,是最能利用当前的环境和口号的。例如你稍稍批评他过去的一些事,他就会说,不是实事求是啊,极不严肃呀,政治色彩呀。好像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都与政治无关,都是很严肃、很实事求是的。对于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当然,可不与之为友,但也不可与之为敌。

以上是就一般的朋友之道,发表一些也算是参禅悟道之言。

至于有一种所谓“小兄弟”,“哥们义气”之类的朋友,那属于另一种社会层和意识形态,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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