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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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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月9日试笔——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三 芸斋梦余  拉洋片

劳动、休息、娱乐,构成了生活的整体。人总是要求有点娱乐的。

我幼年的时候,每逢庙会,喜欢看拉洋片。艺人支架起一个用蓝布围绕的镜箱,留几个眼孔,放一条板凳,招揽观众。他自己站在高凳上,手打锣鼓,口唱影片的内容情节,给观众助兴。同时上下拉动着影片。

也就是五、六张画片,都是彩画,无非是一些戏曲故事,有一张惊险一些,例如人头落地之类。最后一张是色情的,我记得题目叫“大闹瓜园”。

每逢演到这一张的时候,艺人总是眉飞色舞,唱词也特别朦胧神秘,到了热闹中间,他喊一声:“上眼!”然后在上面狠狠盖上一块木板,影箱内顿时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下来一一收钱,并做鬼脸对我们说:

“怎么样小兄弟,好看吧?”

这种玩意,是中国固有,可能在南宋时就有了。

以后,有了新的洋片。这已经不是拉,而是推。影架有一面影壁墙那么大,有两个艺人,各站一头,一个人把一张张的照片推过去,那一个人接住,放在下一格里推回。镜眼增多了,可容十个观众。

他们也唱,但没有锣鼓。照片的内容,都是现实的,例如天津卫的时装美人,杭州的风景等等。

可惜我没有坐下来看过,只看见过展露的部分。

后来我在北平,还在天桥拉洋片的摊前停留,差一点叫小偷把钱包掏去。

其实,称得起洋字的,只是后一种。不只它用的照片,与洋字有关,照片的内容,也多见于十里洋场的大城市。它更能吸引观众,敲锣打鼓的那一种,确是相形见绌了。

有了电影以后,洋片也就没有生意了。

影视二字,包罗万象,妙不可言。如果说是窗口,则窗口越大,看得越远,越新奇越好。

有一个村镇,村民这些年收破烂,炼铝锭、铜锭,发了大财,盖起新房,修了马路,立集市,建庙会,请了两台大戏来演唱,热闹非凡。一天夜里,一个外地人,带了一台放像机来,要放录像。消息传开,戏台下的青年人,一哄而散,都看录像去了。台下只剩几个老头老婆,台上只好停演。

一部不声不响进村的录像,立刻夺走了两台紧锣密鼓的大戏,就因为它是外来的,新奇的,神秘的。

我想,那几个老头老婆,如果不是观念还没有更新,碍于情面,一定也跟着去开眼了。

理论界从此再也不争论,现代派和民族派,究竟谁能战胜谁的问题了。

1989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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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芸斋梦余  看电视

从去年八月间,迁入新居以后,我有了一台电视机。

搬入新居,不同旧地,要有一个人作伴,小孙子来了。他在我身边,很拘束,也很闷,不大安心,我的女儿就把她家换下来的,一台黑白十二时电视,搬来放在小孙子的房间。

后来,小孙子终于走了,我搬到他的房间睡觉,就享有了这台电视机。

多少年来,我一直没有购置这种玩意,也没有正式看过。

现在,一个人坐在屋里,暖气烧得很旺,太阳照满全屋,窗明几净,粉壁无瑕,抚今思昔,顿时有一种苦尽甘来,晚景如春之感。这正是需要锦上添花之时,按照小孙子教给我的做法,随手就拉开了电视。

有一个大圆球显示在我的眼前,里面在放送音乐。音乐我也听。这二年,我每天晚上听流行音乐;每天早上听西洋名曲。时间长了,还真是听出了一些味道。

听完音乐,不久就是电大的植物学课程,我接着看。这位教授很有学者风度,讲得也好。我在中学就喜欢植物学,考试成绩不错。现在一听这个科,那个目,还是很有兴趣。听着这种课程,我的心情总是非常平静,走进忘我的境界。它不同于看报纸、读文件、听广播。这里没有经济问题,也没有政治问题。没有历史,也没有现实。它不会引起思想波动,思想斗争。它只是说明自然界的进化现象,花和叶的生长规律。没有新观念和旧观念的冲突,意识形态的混乱,以及修辞造句的胡说八道。

植物学,今天就讲到这里。下面是动物世界。以前很多朋友劝我买电视机,都说:别的不看,新闻联播和动物世界,还是可以看看的。先是海底世界,大鱼吃小鱼;陆上,弱肉强食,有的生角才能保护自己,有的生刺才能得安生。寻食、追逐、交配,赤裸裸的一种凶残、贪婪之象,充满画面。讲解员说:大鱼吃小鱼,是为了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不然小鱼就会臭在海底,对人类不利。既是动物世界,看着看着,就不能不联想到人类:战争、饥荒、洪水、蝗虫,加上地震、人为的灾难,是否也是大自然在冥冥之中,为了生态平衡,而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这是哲学,不愿想,电视也不愿看了。刚要关上,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在童年,每逢听故事遇到难题时,就会出现一个白胡子老头。

这是名人名言节目,泰戈尔说:把友谊献给别人,是本身的一种快乐。

我上中学时,就不喜欢动物学,但对文学家的话,还是相信的。

下面是英语教学,这位外国女教师,教得多么好。我从十二岁学习英文,学了整整八年。经历的英文教师,男的女的,有十几位,谁也没有这位女士教得好。我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我没有别的野心,不想出国留学,也不想交外国朋友。我只是想证实一下,当初废寝忘食学了那么多年的英文,我现在还记得多少。

各地风光,我也爱看。现在正介绍五台山和尚们的生活。

五台山,和尚们,久违了。抗日战争期间,我曾在北台顶一家大寺院,和僧人们睡在一条烧得很暖的炕上,和他们交了朋友,至今念念不忘。

一位故去的女作家曾说:看破红尘的人,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但在逝世前,她又说:她要去成仙成佛了。这使我迷惑不解。据我想:在家出家,做官为民,都要吃饭。庙宇成为旅游圣地之后,香火虽多,却已不是静修之处。

在南北朝时出家,是最阔气的了,那时,不管南方北方,都崇尚佛教,寺庙盖得最讲究,皇帝皇太后都支持。僧尼吃的穿的,实非现在所能比拟。古今僧尼的心态,恐怕也有些不同吧。

当前有一种新口号,叫“迎接挑战”。有的人喊着这种口号,官品越来越高,待遇越来越丰厚,叫的劲头也就越大。他养尊处优,一点战斗的气息也没有,一点危险也没有。这只能看做是时代英雄的“口头禅”,远没有僧尼的呢喃可信。

孩子们看见我这样入迷,都很高兴,说:“早就劝你买一台,你就是不买,你看多好,回头换一台彩色的吧!”

1989年1月13日写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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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芸斋梦余  记春节

如果说我也有欢乐的时候,那就是童年,而童年最欢乐的时候,则莫过于春节。

春节从贴对联开始。我家地处偏僻农村,贴对联的人家很少。父亲在安国县做生意,商家讲究对联,每逢年前写对联时,父亲就请写好字的同事,多写几幅,捎回家中。

贴对联的任务,是由叔父和我完成。叔父不识字,一切杂活:打浆糊、扫门板、刷贴,都由他做。我只是看看父亲已经在背面注明的“上、下”两个字,告诉叔父,他按照经验,就知道分左右贴好,没有发生过错误。我记得每年都有的一副是:荆树有花兄弟乐,砚田无税子孙耕。这是父亲认为合乎我家情况的。

以后就是树天灯。天灯,村里也很少人家有。据说,我家树天灯,是为父亲许的愿。是一棵大杉木,上面有一个三角架,插着柏树枝,架上有一个小木轮,系着长绳。竖起以后,用绳子把一个纸灯笼拉上去。天灯就竖在北屋台阶旁,村外很远的地方,也可以望见。母亲说:这样行人就不迷路了。

再其次就是搭神棚。神棚搭在天灯旁边,是用一领荻箔。

里面放一张六人桌,桌上摆着五供和香炉,供的是全神,即所谓天地三界万方真宰。神像中有一位千手千眼佛,幼年对她最感兴趣。人世间,三只眼,三只手,已属可怕而难斗。她竟有如此之多的手和眼,可以说是无所不见,无所不可捞取,能量之大,实在令人羡慕不已。我常常站在神棚前面,向她注视,这样的女神,太可怕了。

五更时,母亲先起来,把人们叫醒,都跪在神棚前面。院子里撒满芝麻秸,踩在上面,巴巴作响,是一种吉利。由叔父捧疏,疏是用黄表纸,叠成一个塔形,其中装着表文,从上端点着。母亲在一旁高声说:“保佑全家平安。”然后又大声喊:“收一收!”这时那燃烧着的疏,就一收缩,噗的响一声,“再收一收!”疏可能就再响一声。响到三声,就大吉大利。这本是火和冷空气的自然作用,但当时感到庄严极了,神秘极了。

最后是叔父和我放鞭炮。我放的有小鞭,灯炮,塾子鼓。

春节的欢乐,达到高潮。

这就是童年的春节欢乐。年岁越大,欢乐越少。二十五岁以后,是八年抗日战争的春节,枪炮声代替了鞭炮声。再以后是三年解放战争、土地改革的春节。以后又有“文化大革命”隔离的春节,放逐的春节,牛棚里的春节等等。

前几年,每逢春节,我还买一挂小鞭炮,叫孙儿或外孙儿,拿到院里放放,我在屋里听听。自迁入楼房,连这一点高兴,也没有了。每年春节,我不只感到饭菜、水果的味道,不似童年,连鞭炮的声音也不像童年可爱了。

今年春节,三十晚上,我八点钟就躺下了。十二点前后,鞭炮声大作,醒了一阵。欢情已尽,生意全消,确实应该振作一下了。

1990年2月2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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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芸斋梦余  新居琐记

锁门

过去,我几乎没有锁门的习惯。年幼时在家里,总是母亲锁门,放学回来,见门锁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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