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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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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诗人。诗人的心,本来就比平常的人跳动得快速、急骤、多变、失调。如果自己再不注意控制,原是很危险的。

一九七八年秋季,李季同志亲自到天津来,邀我到北京去参加一个会。我有感于他的热情,不只答应,而且坚持一个星期,把会开了下来。当我刚到旅馆,还没有进入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就听到李季同志在狭窄嘈杂的旅馆走道里,边走边大声说:

“我把孙犁请了来,不能叫他守空房啊,我来和他作伴!”

他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的军大衣,右腿好像有了些毛病,但走路很快,谈笑风生。

在会议期间,我听了他一次发言。内容我现在忘了,他讲话的神情,却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他很激动,好像和人争论什么,忽然,他脸色苍白,要倒下去。他吞服了两片药,还是把话讲完了。

第二天,他就病了。

在会上,他还安排了我的发言。我讲得很短,开头就对他进行规劝。我说,大激动、大悲哀、大兴奋、大欢乐,都是对身体不利的。但不如此,又何以作诗?

在我离京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带病到食堂和我告别,我又以注意身体为赠言。

这竟成最后一别。李季同志是死于工作繁重,易动感情的。

李季同志的诗作《王贵与李香香》,开一代诗风,改编为唱词剧本,家喻户晓,可以说是不朽之作。他开辟的这一条路,不能说后继无人,但没有人能超越他。他后来写的很多诗,虽也影响很大,但究竟不能与这一处女作相比拟。这不足为怪,是有很多原因,也可以说是有很多条件使然的。

《王贵与李香香》,绝不是单纯的陕北民歌的编排,而是李季的创作,在文学史上,这是完全新的东西,是长篇乐府。

这也绝不是单凭采风所能形成的,它包括集中了时代精神和深刻的社会面貌。李季幼年参加革命,在根据地,是真正与当地群众,血肉相连,呼吸相通的。是认真地研究了民间文学的内容和形式的。他不是天生之才,而是地造之才,是大地和人民之子。

很多年来,他主要是担任文艺行政工作,而且逐渐提级,越来越繁重。这对工作来说,自然是需要,是不得已;对文艺来说,总是一个损失。当然,各行各业,都要有领导,并且需要精通业务的人去领导。不过,实践也证明,长期以来,把作家放在行政岗位,常常是得不偿失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种估计。李季同志,是能做行政工作,成绩显著,颇孚众望的。在文艺界,号称郭、李。郭就是郭小川同志。

据我看来,无论是小川,还是李季同志,他们的领导行政,究竟还是一种诗人的领导,或者说是天才的领导。他们出任领导,并不一定是想,把自己的“道”或“志”,布行于天下。只是当别人都推托不愿干时,担负起这个任务来。而诗人气质不好改,有时还是容易感情用事。适时应变的才干,究竟有限。

因为文艺行政工作,是很难做好,使得人人满意的。作家、诗人,自己虽无领导才干,也无领导兴趣,却常常苛求于人,评头论足。热心人一旦参加领导行列,又多遇理论是非之争,欲罢不能,愈卷愈脱不出身来,更无法进行创作。当然也有人,拿红铅笔,打电话惯了,尝到了行政的甜头,也就不愿再去从事那种消耗神经,煎熬心血,常常是费力不讨好的创作了。如果一帆风顺,这些人也就正式改行,从文途走上仕途。有时不顺利,也许就又弃官重操旧业。这都是正常现象。

李季做得还算够好的,难能可贵的。他的特点是,心怀比较开朗,少畛域观念,十分热情,能够团结人,在诗这一文艺领域里,有他自己广泛的影响。

自得噩耗,感情抑郁,心区也时时感到压迫和疼痛。为了驱赶这种悲伤,我想回忆一下同李季在青年时期的交往。

可惜,我同他是在五十年代初期,一次集体出国时,才真正熟起来。那时,我已经是中年了。对于出国之行,我既没有兴趣,并感到非常劳累。那种紧张,我曾比之于抗日战争时期的反“扫荡”。特别是一早起,团部传出:服装、礼节等等应注意事项。起床、盥洗、用饭,都很紧迫。我生性疏懒,动作迟缓,越紧张越慌乱。而李季同志,能从容不迫,好整以暇。他能利用蹲马桶时间:刷牙,刮脸,穿袜子,结鞋带。有一天,忽然通知:一律西服,我却不会结领带,早早起来,面对镜子,正在为难之际,李季同志忽然推门进来,衣冠楚楚,笑着说:

“怎么样,我就知道你弄不好这个。”

然后熟练地代我结好了,就像在战争时代,替一个新兵打好被包一样。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对于李季同志,我不敢说是相知,更不敢说是知己。但他对于我,有一点最值得感念,就是他深深知道我的缺点和弱点,我一向不怕别人不知道我的长处,因为这是无足轻重的。我最担心的是别人不知道我的短处,因为这就谈不上真正的了解。在国外,有时不外出参观,他会把旅馆的房门一关,向同伴们提议:请孙犁唱一段京戏。在这个代表团里,好像我是唯一能唱京戏的人。

每逢有人要我唱京戏,我就兴奋起来,也随之而激动起来。李季又说:

“不要激动,你把脸对着窗外。”

他如此郑重其事,真是欣赏我的唱腔吗?人要有自知之明,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这样相信。他不过是看着我,终日一言不发,落落寡合,找机会叫我高兴一下,大家也跟着欢笑一场而已。

他是完全出于真诚的,正像他前年要我去开会时说的:

“非我来,你是不肯出山的!”

难道他这是访求山野草泽,志在举逸民吗?他不过是要我出去活动活动,与多年不见面的朋友们会会而已。

在会上,他又说:

“你不常参加这种场合,人家不知道你是什么观点,讲一讲吧。”

也是这个道理。

他是了解我的,了解我当时的思想、感情的,他是真正关心我的。

他有一颗坚强的心,他对工作是兢兢业业的,对创作是孜孜不倦的。他有一颗热烈的心,对同志,是视如手足,亲如兄弟的。他所有的,是一颗诗人的赤子之心,天真无邪之心。这是他幼年参加革命时的初心,是他从根据地的烽烟炮火里带来的。因此,我可以说,他的这颗心从来没有变过,也是永远不会停止跳动的。

1980年3月14日——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四 远的怀念 大星陨落

——悼念茅盾同志

看到茅盾同志逝世的消息,心情十分沉重,惆怅不已,感触也很多。

我和茅盾同志并不熟识,只听过他的一次报告,但一直读他的书。记得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读到他为商务印书馆学生国学丛书选注的一本《庄子》,署名沈德鸿。随后,读到他主持编辑的《小说月报》。这个文学刊物,在当时最有权威,对中国新文学发展所起的作用,也少有刊物能和它相比。直到今天,人们对它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它所登的,都是当时第一流的作品,选择严格,都是现实主义的作品。每期还有评论文章,以及国内外文坛消息。它的内容和版式,在很长时间,成为中国文学刊物的典型。那两本《俄国文学专号》,过了很多年,人们见到,还非常珍视。

不久,我读到他写的反映北伐战争的三部曲,即《幻灭》、《动摇》、《追求》,使我见到了中国第一次大革命时期,知识分子的群像。

他的长篇《子夜》出版时,我已经在读高中,这部作品,奠定了中国新的长篇小说的基础。作家视野的宽广,人物性格的鲜明,描写手法的高超,直到今天,也很难说有谁已经超越了它。我曾按照当时流行的阶级分析的方法,写了一篇读后记。

他的短篇《春蚕》、《林家铺子》、《残冬》,在《文学》上发表时,我就读过了,非常爱好。

他的译作,在《译文》上我经常读到,后来结集为《桃园》,我又买了一本。

他的理论文章,我也很爱读。他有丰富的创作经验,古今中外的知识又渊博,社会实践阅历很深。他对作品的评价分析,都从艺术分析入手,用字不多,能说到关键的地方,能说到要害,能使人心折意服。他对我的作品,也说过几句话。

那几句话,不是批评,但有规戒的成分;不是捧场,但有鼓励的成分;使作者乐于接受,读者乐于引用。文艺批评,说大道理是容易的,能说到“点”上,是最难的。

最近一、二年,我又读了他发表的回忆录,知道了他参加革命的全部历程。不久以前,我还想:茅盾同志如果少参加一些实际工作,他留给我们的创作成果,会比现在更多吧。

这种想法是片面的。正是他长期参加了革命的实际工作,他才能在创作上有这样大的建树。他的创作,都与这些革命实践有关。实际的革命工作,是他从事革命文艺工作的坚实基础。至于过多的行政工作,对他的创作是否有利,当然可以另作别论。

茅盾同志在文学创作、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介绍外国文学作品、编辑刊物、文艺理论这几个方面,都很有成就,很有修养,对我们这一代作家,有极大的影响。他对中国新文学事业,功绩卓著。在先辈开辟的道路上,我们只有加倍努力,奋勇前进。

系以韵语,借抒悲怀:

大星陨落,黄钟敛声。哲人虽逝,犹存典型,遗产丰美,玉振金声。荆榛易布,大木难成,小流作响,大流无声。文坛争竞,志趣不同,风标高下,或败或成。艺途多艰,风雨不停,群星灿灿,或暗或明。文艺之道,忘我无私,人心所系,孜孜求之。丝尽蚕亡,歌尽蝉僵,不死不止,不张不扬。作者恢宏,其艺自高,作者狭隘,其作嚣嚣。少年矫健,逐浪搏风,一旦失据,委身泥中。文贵渊默,最忌轻浮,饰容取悦,如蝇之逐。大树根深,其质乃坚,高山流水,其声乃清,我辈所重,五四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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