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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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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一个好的,已经换上用了,我也该享受享受了。”

换用一个新笔洗,对他就是享受。

有一次,我送给他两锭旧墨,他马上复信,非常感激,好像受宠若惊。我想:如果他突然得到诺贝尔奖金,他就会活不下去了。这种人是不能大富大贵的。

正因为如此,他是安分守己的,按部就班的,不作非分之想的。过去,没有从大锅里捞取稠饭自肥;现在,更不会向国家仓库伸手自富。他做梦也不会以权谋私。

别人看来,他是一个不入时的,微弱渺小的,封闭型的人物。但是,不久就会证明,在编辑出版部门,他能做的,他已经做过的工作,其精确程度,其出色部分,后继不一定有人,或者有人,不一定能够达到。

1987年11月5日下午——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四 远的怀念 悼曼晴

最近,使我难过的事,是听到曼晴逝世的消息。

曼晴,在我心中,够得上是一个好人。一个忠厚的人,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负责的人。称之为朋友,称之为战友,称之为同志,都是当之无愧的。

曼晴像一个农民。我同他的交游,已写在《吃粥有感》一文,和为他的诗集写的序言之中。文中记述,一九四○年冬季反扫荡时,我同他结伴,在荒凉、沉寂和恐怖的山沟里活动的情景:一清早上山,拔几个胡萝卜充饥;夜晚,背靠背宿在羊群已经转移的空羊圈里。就在这段时间,我们联名发表了两篇战斗通讯。

这也可以说是战斗。实际上,既没有战斗部队掩护,也没有地方干部带路。我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游而不击,“流窜”在这一带的山头、山谷。但也没有遇到过敌人,或是狼群,只遭到一次疯狂的轰炸。

一想起曼晴,就会想起这段经历。后来,我们还写了充满浪漫蒂克情调的诗和小说。

以上这些情景,随着时间的推移,伴着一代人的消亡,已经逐渐变成遥远的梦境,褪色的传奇,古老的童话,和引不起兴趣的说教。

我很难说清,自己当前的心情。曼晴就不会想这么多,虽然他是诗人。曼晴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从不胡思乱想。

抗日战争时期,曼晴编辑《诗建设》(油印),发表过我的诗作。解放战争时期,他编辑《石家庄日报》(小报),发表过我写的小说。“文革”以后,他在石家庄地区文联,编辑土里土气的刊物《滹沱河畔》。我的诗,当时没有地方发表,就给他寄去,他都给刊出了。后来,我请他为我的诗集,写一篇序言。文中他直率地说,他并不喜欢我那些没有韵脚的诗。

我不断把作品寄到他手中,是因为他可以信赖;他不喜欢我的诗,而热情刊登,是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

曼晴活了八十岁。这可以说是好人长寿,福有应得。他离休时,是地区文联主席,党组书记。官职不能算高,可也是他达到的最高职位了。比起显赫的战友,是显得寒酸了一些。但人们都知道,曼晴是从来不计较这些的。他为之奋斗的是诗,不是官位。

他在诗上,好像也没有走红运。晚年才出版了一本诗集,约了几个老朋友座谈了一下,他已经很是兴奋。不顾大病初愈,又爬山登高,以致旧病复发,影响了健康,直到逝世。

这又可以说,他为诗奋斗了一生,诗也给他带来了不幸。

1989年3月7日论曰:友朋之道,实难言矣。我国自古重视朋友,列为五伦之一。然违反友道之事实,不只充斥于史记载籍,且泛滥于戏曲小说。圣人通达,不悖人情之常,只言友三益。直、谅、多闻之中,直最为重要。直即不曲,实事求是之义。历史上固有赵氏孤儿,刎颈之交等故事,然皆为传奇,非常人所能。士大夫只求知音而已。至于《打渔杀家》,倪荣赠了些银两,萧恩慨叹说:这才是我的好朋友啊,也只是江湖义气,不足为重。古人所说: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以及:使生者死,死者复生,见面无愧于心等等,都是因世态而设想,发明警语,叹人情之冷暖多变也。旧日北京,官场有俗语:太太死了客满堂,老爷死了好凄凉,也是这个意思,虽然有轻视妇女的味道。然而,法尚且不责众,况人情乎?以文革为例:涉及朋友,保持沉默,已属难得;如责以何不为朋友辩解,则属不通。谈一些朋友的缺点,也在理应之例,施者受者,事后均无须介意。但如无中生有,胡言乱语,就有点不够朋友了。至于见利忘义,栽赃陷害,卖友求荣,则虽旁观路人,妇人孺子,亦深鄙之,以为不可交矣:人重患难之交,自亦有理。然古来又多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之人。此等人,多出自政治要求,权力之事,可不多赘。

余之交友,向如萍水相逢,自然相结,从不强求。对显贵者,有意稍逊避之;对失意者,亦不轻易加惠于人。遵淡如水之义,以求两无伤损。余与曼晴,性格相同,地位近似,一样水平,一路脚色,故能长期保持友谊,终其生无大遗憾也。

8日晨又记——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四 远的怀念 记邹明

我和邹明,是一九四九年进城以后认识的。天津日报,由冀中和冀东两家报纸组成。邹明是冀东来的,他原来给首长当过一段秘书,到报社,分配到副刊科。我从冀中来,是副刊科的副科长。这是我参加革命十多年后,履历表上的第一个官衔。

在旧社会,很重视履历。我记得青年时,在北平市政府工务局,弄到一个书记的职位,消息传到岳父家,曾在外面混过事的岳叔说:“唉!虽然也是个职位,可写在履历上,以后就很难长进了。”

我的妻子,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向我转述了。当时她既不知道,什么叫做履历,我也不通世故宦情,根本没往心里去想。

及至晚年,才知道履历的重要。曾有传说,有人对我的级别,发生了疑问,差一点没有定为处级。此时,我的儿子,也已经该是处级了。

我虽然当了副刊科的副科长,心里也根本没有把它当成一个什么官儿。在旧社会,我见过科长,那是很威风的。科长穿的是西装,他下面有两位股长,穿的是绸子长衫。科长到各室视察,谁要是不规矩,比如我对面一位姓方的小职员,正在打瞌睡,科长就可以用皮鞋踢他的桌子。但那是旧衙门,是旧北平市政府的工务局,同时,那里也没有副科长。科长,我也只见过那一次。

既是官职,必有等级。我的上面有:科长、编辑部正副主任,正副总编、正副社长。这还只是在报社,如连上市里,则又有宣传部的处长、部长、文教书记等等。这就像过去北京厂甸卖的大串山里红,即使你也算是这串上的一个吧,也是最下面,最小最干瘪的那一个了。但我当时并未在意。

我这副科长,分管文艺周刊,手下还有一个兵,这就是邹明。他是我的第一个下级,我对他的特殊感情,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除去工作,我很少和他闲谈。他很拘谨,我那时也很忙。我印象里,他是福建人,他父亲晚年得子,从小也很娇惯。后来爱好文学,写一些评论文字,参加了革命。这道路,和我大致是相同的。

他的文章,写得也很拘谨,不开展,出手很慢,后来也就很少写了。他写的东西,我都仔细给他修改。

进城时,他已经有爱人孩子。我记得,我的家眷初来,还是住的他住过的房子。

那是一间楼下临街的,大而无当的房子,好像是一家商店的门脸。我们搬进去时,厕所内粪便堆积,我用了很大力气掏洗,才弄干净。我的老伴见我勇于干这种脏活儿,曾大为惊异。我当时确是为一大家子人,能有个栖身之处,奋力操劳。文化大革命时,一些势利小人,编造无耻谰言,以为我一进报社,就享受什么特殊的待遇,是别有用心的。当时我的职位和待遇,比任何一个同类干部都低。对于这一点,我从来不会特别去感激谁,当然也不会去抱怨谁。

关于在一起工作时的一些细节,我都忘记了。可能相互之间,也有过一些不愉快。但邹明一直对我很尊重。在我病了以后,帮过我一些忙。我们家里,也不把他当做外人。当我在外养病三年,回家以后,老伴曾向我说过:她有一次到报社去找邹明,看见他拿着刨子,从木工室出来,她差一点没有哭了。又说:我女儿的朝鲜同学,送了很多鱿鱼,她不会做,都送给邹明了。

等到文化大革命开始,她在公共汽车上,碰到邹明,流着泪向他诉说家里的遭遇;邹明却大笑起来,她回来向我表示不解。

我向她解释说:你这是古时所谓妇人之恩,浅薄之见。你在汽车上,和他谈论这些事,他不笑,还能跟着你哭吗?我也有这个经验。一九五三年,我去安国下乡,看望了胡家干娘。她向我诉说了土改以后的生活,我当时也是大笑。后来觉得在老人面前,这样笑不好,可当时也没有别的方式来表示。我想,胡家干娘也会不高兴的。

从我病了以后,邹明的工作,他受反右的牵连,他的调离报社,我都不大清楚。文化大革命后期,有一次我从干校回来,在报社附近等汽车,邹明看见我,跑过来说了几句话。

后来,我搬回多伦道,他还在山西路住,又遇见过几次,我约他到家来,他也总没来过。

“四人帮”倒台以后,报社筹备出文艺双月刊,人手不够。

我对当时的总编辑石坚同志说,邹明在师范学院,因为口音,长期不能开课,把他调回来吧!很快他就调来了,实际是刊物的主编。

我有时办事莽撞,有一次回答丁玲的信,写了一句:我们小小的编辑部,于是外人以为我是文艺双月刊的主编。这可能使邹明很为难,每期还送稿子,征求我的意见,我又认为不必要,是负担。等到我明白过来,才在一篇文章中声明:

我不是任何刊物的主编,也不是编委。这已经是几年以后了。

在我当选市作协主席后,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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