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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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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曹沫曰:“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

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沫

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约。

管仲曰:“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於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与之。”於

是桓公乃遂割鲁侵地,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

其后百六十有七年而吴有专诸之事。

专诸者,吴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之能。伍子胥既见吴

王僚,说以伐楚之利。吴公子光曰:“彼伍员父兄皆死於楚而员言伐楚,欲自为

报私雠也,非能为吴。”吴王乃止。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杀吴王僚,乃曰:“彼

光将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乃进专诸於公子光。

光之父曰吴王诸樊。诸樊弟三人:次曰馀祭,次曰夷眜,次曰季子札。诸樊

知季子札贤而不立太子,以次传三弟,欲卒致国于季子札。诸樊既死,传馀祭。

馀祭死,传夷眜。夷眜死,当传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吴人乃立夷眜之子僚

为王。公子光曰:“使以兄弟次邪,季子当立;必以子乎,则光真適嗣,当立。”

故尝阴养谋臣以求立。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春,吴王僚欲因楚丧,使其二弟

公子盖馀、属庸将兵围楚之灊;使延陵季子於晋,以观诸侯之变。楚发兵绝吴将

盖馀、属庸路,吴兵不得还。於是公子光谓专诸曰:“此时不可失,不求何获!

且光真王嗣,当立,季子虽来,不吾废也。”专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

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绝其后。方今吴外困於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

公子光顿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

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夹立侍,皆持长铍。酒既酣,公子光详为足疾,

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

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

灭之,遂自立为王,是为阖闾。阖闾乃封专诸之子以为上卿。

其后七十馀年而晋有豫让之事。

豫让者,晋人也,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

尊宠之。及智伯伐赵襄子,赵襄子与韩、魏合谋灭智伯,灭智伯之后而三分其地。

赵襄子最怨智伯,漆其头以为饮器。豫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

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乃变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厕,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

厕之刑人,则豫让,内持刀兵,曰:“欲为智伯报仇!”左右欲诛之。襄子曰:

“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后,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

卒醳去之。

居顷之,豫让又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状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识

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曰:“汝非豫让邪?”曰:“我是也。”其友为泣曰:

“以子之才,委质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为所欲,顾不易邪?

何乃残身苦形,欲以求报襄子,不亦难乎!”豫让曰:“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

杀之,是怀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

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

既去,顷之,襄子当出,豫让伏於所当过之桥下。襄子至桥,马惊,襄子曰:

“此必是豫让也。”使人问之,果豫让也。於是襄子乃数豫让曰:“子不尝事范、

中行氏乎?智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雠,而反委质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

子独何以为之报雠之深也?”豫让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

我,我故众人报之。至於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襄子喟然叹息而泣

曰:“嗟乎豫子!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为计,

寡人不复释子!”使兵围之。豫让曰:“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

义。前君已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今日之事,臣固伏诛,然愿请君之衣而

击之,焉以致报雠之意,则虽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於是襄子大义

之,乃使使持衣与豫让。豫让拔剑三跃而击之,曰:“吾可以下报智伯矣!”遂

伏剑自杀。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

其后四十馀年而轵有聂政之事。

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杀人避仇,与母、姊如齐,以屠为事。

久之,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卻。严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

可以报侠累者。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於屠者之间。严仲子至门

请,数反,然后具酒自畅聂政母前。酒酣,严仲子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

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严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

客游以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养亲。亲供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

辟人,因为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

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驩,岂敢以有求望邪!”聂政

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肯受也。然严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久之,聂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聂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

屠;而严仲子乃诸侯之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浅

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严仲子奉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

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

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阳,见严仲

子曰:“前日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终。仲子所欲报仇

者为谁?请得从事焉!”严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侠累,侠累又韩君之季父

也,宗族盛多,居处兵卫甚设,臣欲使人刺之,终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弃,请

益其车骑壮士可为足下辅翼者。”聂政曰:“韩之与卫,相去中间不甚远,今杀

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

语泄是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岂不殆哉!”遂谢车骑人徒,聂政乃辞独行。

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

侠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

死。

韩取聂政尸暴於市,购问莫知谁子。於是韩县购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千

金。久之莫知也。

政姊荣闻人有刺杀韩相者,贼不得,国不知其名姓,暴其尸而县之千金,乃

於邑曰:“其是吾弟与?嗟乎,严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韩,之市,而死者果

政也,伏尸哭极哀,曰:“是轵深井里所谓聂政者也。”市行者诸众人皆曰:

“此人暴虐吾国相,王县购其名姓千金,夫人不闻与?何敢来识之也?”荣应之

曰:“闻之。然政所以蒙污辱自弃於市贩之间者,为老母幸无恙,妾未嫁也。亲

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严仲子乃察举吾弟困污之中而交之,泽厚矣,可柰何!

士固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其柰何畏殁身之诛,终

灭贤弟之名!”大惊韩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晋、楚、齐、卫闻之,皆曰:“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乡使政诚知

其姊无濡忍之志,不重暴骸之难,必绝险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僇於韩市者,亦

未必敢以身许严仲子也。严仲子亦可谓知人能得士矣!”

其后二百二十馀年秦有荆轲之事。

荆轲者,卫人也。其先乃齐人,徙於卫,卫人谓之庆卿。而之燕,燕人谓之

荆卿。

荆卿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其后秦伐魏,置东郡,徙卫

元君之支属於野王。

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荆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

盖聂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

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者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

荆轲游於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

遂不复会。

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

饮於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於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

若无人者。荆轲虽游於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

者相结。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居顷之,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燕太子丹者,故尝质於赵,而秦王政生於

赵,其少时与丹驩。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

怨而亡归。归而求为报秦王者,国小,力不能。其后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

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

武对曰:“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

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殽之险,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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