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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风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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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夫华伦·亨利的生活就完全改变了,早晨战争为他展示了未来,晚上未来的一个十全十美的伴侣又从天而降。

他做了一桩怪事。他走到窗前,望着天空的月亮低声地祷告了一会儿,他小时候与父亲一同到教堂去,经常这么做。

“主保佑我得到她;保佑我通过这次考试,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飞行员。我不求您保佑我活命,我知道这将取决于我本人和我是否在数,假如我真能活过这场战争,那么——”他对着繁星闪闪的夜空笑了笑——“好,那么咱们等着瞧吧。行吗?”华伦是在向上帝献殷勤。

他没给泰拉赫夫人打电话,就上床睡了。她总是在等着他的电话。但现在,对他来说,她就象是中学里认识的一个什么人了。

早晨,还不到六点,大使馆来的电话把维克多·亨利吵醒。代办因为战争爆发,召集使馆人员开紧急会议。

罗达嘟哝着翻了个身,把裸露的白胳膊搭到眼睛上。帕格掀开被盖,窗帘缝隙里透进一缕阳光,横照到床铺上,细细的尘埃在苍白的光柱里舞动。希特勒动手的日子天气可真好啊,帕格睡得迷迷糊糊地想,真是这个杂种的运气!侵略的消息并不使人吃惊。自从纳粹和苏联签订条约以来,波兰的局势急转直下。头一天晚上,在阿根廷使馆举行的盛大晚宴上,每个人都注意到,德国的军方人士和外交官员没有出席,每个人也都谈论战争。有个美国记者直截了当地告诉帕格说,入侵是在早晨三点来钟。那个家伙消息真灵通!世界已经跨过了时间的红线。维克多·亨利跳下床,到一个新的时代去工作了。这还不是他的战争,不是他一辈子受训练准备打的战争,这个战争还没打起来。但他肯定不久就会打起来的。他虽然不觉得惊奇,可还是很兴奋,很激动。

他在书房里打开收音机,它好象好久才热起来。他又打开落地窗。鸟儿在阳光瑰丽的花园里歌唱,一阵轻风吹来,带来了窗前红花盛开的灌木的浓郁芳香。收音机嗡嗡、噼啪地响了一阵,一个播音员开始播音了。听起来与上周任何一个柏林的播音员没有丝毫不同,那时讲的尽是些对在波兰的德国人犯下的“难以相信的暴行”,如:强奸、杀人、剖开孕妇的肚子、砍下儿童的手和脚,等等。事实上,在这番长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胡说之后,战争爆发的消息听起来几乎是平淡无奇的了。这个声音还是那么刺耳,还是那么充满正义感,描述元首的进军决定,就象谴责暴行时一样。

关于波兰人进攻格莱维茨、去占领一座德国电台一事——据广播说,这一暴行使得德国军队派了二百多万开进波兰以便“自卫”——也是以同样一本正经的轻快语调广播着,就象播送德国人深入波兰领土,波兰边防部队突然溃败的报道一样。显然,这样大规模的进攻,得要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准备,而且已经冲向波兰好几天。说波兰“进攻”,是哄孩子的骗人蠢话。维克多·亨利已经习惯了柏林电台这种把事实与谎言混在一起的含糊论调,但纳粹对德国人智慧的轻蔑还是使他吃惊。这种宣传当然已经达到一个目的——缓和这场新的战争对人们的冲击。

罗达打着哈欠、系着睡衣的带子走进来,她把头转向收音机。“怎么!他真干起来啦。可不得了!”

“对不起,把你吵醒啦。我还尽量把声音开低了呢。”

“哦,是电话把我吵醒的。是使馆来的吗?”帕格点点头。

“我也这么想。呃,我揣摩我应该起来听听消息。咱们不会卷进去吧?”

“不大会。我甚至不能肯定英国和法国会参战。”

“孩子们怎么办呢,帕格?”

“哦,华伦和梅德琳不会有什么问题。谣传说,意大利不想打仗,所以拜伦也不会有事。”

罗达叹了口气,又打个哈欠。“希特勒真是个怪人,我得出这个结论了。他是怎么个办事法儿呀!我喜欢他和人握手时那种坦率和男人气,挺象美国人;还有那迷人、腼腆的微笑,但他那双眼睛很怪,你不觉得吗?总是很冷淡,有点难以捉摸。对了,咱们为那位从科罗拉多来的实业家举行的晚宴怎么办?他叫什么来着?还举不举行了?”

“叫柯比博士。现在他可能到不了这儿了,罗达。”

“亲爱的,请一定弄准了。要知道,我有客人要来,还请了助手,准备了食物。”

“我尽力而为吧。”罗达慢吞吞地说:“二次世界大战……你知道,《时代》周刊不停地讲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有几个月了。看起来总好象不现实似的。现在不是打起来了吗?不过总觉得有点滑稽。”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哦,那当然,仗已经打起来了。我本来应该和萨丽·福莱斯特一道吃中饭的。我最好先问清楚她的午宴还举不举行。真糟透了!我预约的理发时间——啊,对了,是明天。或许是今天?早晨这个时候我的脑子总不好用。”

因为会议开始得早,帕格放弃了早上去使馆时宝贵的五英里步行,开了车去。要说柏林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比往常更安静了。市区中心的林荫道上是一派星期日景象,来往的汽车少了,便道上行人也不多。所有的商店都开了门。某些交叉路口停着些小型卡车,上面架着机枪,装满了头戴钢盔的士兵。工人们在沿着公共建筑物的墙边堆沙袋,但所有这些行动都似乎没什么一定的目的。咖啡馆里挤满了吃早点的人,在动物园里一早散步的人们——保姆们、孩子们、上年纪的人——象往常一样,天气好就都出来了,卖玩具气球和冰激凌的小贩也来了。播音喇叭到处在哇啦、哇啦地广播新闻;不常见的大量飞机嗡嗡地飞过天空,柏林人都抬起头注视着天空,然后彼此无可奈何地相视苦笑一下。亨利还记得上一次大战爆发时欢腾的柏林居民拥向菩提树大街的快乐场面,很显然德国人是以一种不同的心情参加这次战争的。

大使馆成了吓坏的游客和未来的避难者——主要是年老的犹太人——的大漩涡。在代办的安静、宽敞的办公室里,使馆人员会议开得沉闷而简短。华盛顿还没来特别指示。大家传阅一下油印的战时条例小册子。代办要求每个人特别注意保持正确的中立口气。如果英法参战,美国大使馆可能还得照顾那些流落在德国的英法公民。美国在这个麻烦的时刻对野蛮的德国人采取适当的举动,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会后,维克多·亨利在他的办公室里着手处理一个装满了文件的收文筐,告诉他的文书设法找到巴穆·柯比博士,那位从科罗

拉多来的电气工程师,他从军械局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指示。

埃里斯特·塔茨伯利打来了电话。“喂,那个坏蛋要向帝国议会进行解释,你想听听吗?我可以把你带到记者席里去。这将是我在柏林写的最后一篇报道。我已经拿到离开此地的证件,前几天就该走了,但是因为生病,耽搁了。上次带我去看斯维纳蒙台基地,我还欠你情呢。”

“你没欠我什么,不过我一定来。”

“好。他三点开讲。帕姆两点钟去接你。我们正象疯子一样在收拾东西呢。但愿我们别给拦在这儿,都是这种德国食物害得我关节痛。”文书进来把一份电报放到桌上。

“塔茨伯利,我请你和帕米拉吃午饭好码?”

“不,不,没时间了。多谢啦。过了这次小小的麻烦之后也许可以。一九四九年左右吧。”帕格大笑起来。“十年?你真是个悲观主义者。”

他打开电报一看,吓了一跳。“是否知道你儿子和我侄女娜塔丽现在何处请电告或电话”,下面署名是“埃伦·杰斯特罗”,以及锡耶纳的地址及电话号码。帕格打铃叫来了文书,把电报递给他,说:“要通锡耶纳,找这个人听电话。同时打个电报给他:不知道请电告其最后去向。”

“是,先生。”

他决定先不告诉罗达。他想法继续工作,但发现连最简单的信都看不懂了。他把工作搁下,望着窗外在灿烂的阳光下来来往往的柏林人。坐满穿灰军服的德国士兵的卡车在街道上,排成长队,轰隆轰隆地驶过,士兵们都显得很疲劳。一个银色的小飞艇滑过碧空,后面拖着一个奥德尔牙膏广告。他尽量抑制自己的忧虑,又处理起收文筐的文件来。

他刚要离开办公室去吃饭,电话铃响了。他先听到的是许多不同语言的杂乱讲话声,然后一个带点口音、有教养的美国人说话了:“是亨利中校吗?我是埃伦·杰斯特罗。非常感谢您打电话给我。”

“杰斯特罗博士,我想我最好是马上告诉您,我并不知道拜伦和您侄女在哪儿。我根本没想到他们没和您一道在锡耶纳。”

“哦,我本来没决定给您打电报,不过我想您能帮忙找到他们。两星期以前他们去华沙了。”

“华沙!”

“是的,去拜访一位朋友,他在咱们驻波兰使馆里工作。”

“我立刻就跟那儿联系。您是说咱们的使馆,对吗?”

“对,是二等秘书莱斯里·斯鲁特,我以前的学生,一个有出息的小伙子。我本想他和娜塔丽有一天会结婚的。”帕格草草记下那个名字。杰斯特罗咳了起来。“请原谅。我想这次旅行够冒险的,但他们是在条约签订前就去的。她二十七岁了,有她自己的主意。拜伦是自告奋勇陪她去的,所以我根本没有担什么心,他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

维克多·亨利被这个消息搞昏了,但是听到了赞扬拜伦的话,还是觉得很高兴,多年来他也没听到过好多。“谢谢。我打听到什么消息就打电报给您。要是您有了信儿,也请告诉我一下。”

杰斯特罗又咳嗽了。“对不起,我得了支气管炎。上次世界大战我记忆犹新,中校!真象没有过了多久,对吧?所有这一切都给我一种奇怪、恐怖的悲哀感觉,几乎是绝望。我希望咱们有一天能见见面,和拜伦的父亲相识,我太高兴了。他很崇拜您。”

霍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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