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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惊喜。他知道为纪念日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并且他独自坐在这儿躲避的也是这个惊喜。她要给他的是她那讨厌的躯体,是他不想要的礼物。她用那个躯体已经烦了他两年。但是,粗略计算,两年时间里,他从内心里真正占有那个躯体的次数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多。只不过是那个躯体在那儿,老是在那儿,老是在身旁,老是随时可用的让人生厌,这样以来,就产生了对她的反感,就使他觉得使用的次数很多。
他意识到,有一、两个月没同她睡觉了。现在他被选定去执行任务,他憎恨这一职责,他不需要她,他需要的是那个棕色的,有着高傲的性观点,赤裸着双乳,用草遮掩美丽的大腿的人。他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他几乎占有了特呼拉,而且肯定他会占有她。他想象的已经占有特呼拉的激情流经他的全身,使他清醒过来。他现在需要她,但无法得到她,于是决定去履行职责来消耗激情。
他站起身,将烟头扔进场地里。“马上就去,”他朝克莱尔喊。他推上门,关紧。
他走到走廊上,沿着走廊进了灯光昏暗的卧室。房间里看起来没有人,他在睡袋上或阴影里找不到克莱尔。他听到身旁有动静,在他右面,随即她从墙阴影中出现,向烛光走去,在其黄色的光环中旋转身体,向他展示自己。
他默默地眨着眼睛。
“二周年的惊喜,亲爱的,”她说。
她的出现让他吃了一惊,他好像中了邪,一时间竟认为这是特呼拉,可他的清醒的敏感告诉他这是克莱尔。她的穿着完全同特呼拉一样,同三海妖上的所有女人一样。头发上插着一朵令人厌恶的花,宝石项坠挂在挺着棕色奶头的白色乳房中间,她的肚脐肉在短草裙的束缚下盖到了裙带上。大腿、小腿、脚都光着。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想给她一拳,大声骂她,骂她是个妓女、娼妇、淫妇、老鸨。骂她竟敢用这种热带妓院的淫荡的着装来嘲笑他!竟敢用此来证明她是这些村野动物的一员,是一头性动物,而他不是,以此来侮辱他!
“好了,马克,”她高兴地说。“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你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该死的行头?”
她的笑容消失了。“怎么了,我以为是给你个惊喜——我求特呼拉借给我她的——”
“特呼拉!脱掉那该死的愚蠢的玩意,烧掉它,见鬼。”
“马克,你吃了什么药——我想你——”
“我说扔掉它。你认为你究竟在干什么?你在玩什么把戏?我从头一天——头一晚——就看出,你那时急不可待地向他们展示你的乳房——同那个考特尼四处乱窜——谈性,看性,想性——向他和他们出丑——寻求——试图像——”
“闭嘴!”她尖叫着。“闭嘴,闭嘴,见你的鬼——我看透了你——烦透了你的一本正经,你的道貌岸然——恨透了我对此执迷不悟——烦透了寂寞和没有人类之手的抚摩——烦透了不能被我的伟大的大天才、大运动员所爱——我告诉你——我——我——”
她像一个被打昏的人一样停住了呼吸。她盯住他,手像爪子一样,想为他的羞辱而撕碎他,想杀死他也杀死自己,想放声大哭,像个孤儿那样大哭一场。
她闭上眼睛,憋住哽咽。“走开——从我这儿走开——走开,去长大成人,”她泣不成声。
她的出乎意料的反击使他禁不住发抖。“我马上就走,”他用慌乱的声音说。“等你恢复正常后,等你想起了你是谁并按你的身份行事,我会回来……老天,我希望你能看看自己穿着那种装束是什么样子。如果这是你想保住丈夫的一个主意——”
“出去!”
他立即离开了她,身后是她伤心的呜咽,直到走出门才听不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场地里,用最快的速度大步逃离她的耻辱。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地里走了多长时问。现在,他发现自己在“共济社”大棚旁边,棚里没有灯光,他咳嗽了一声,朝着棚的方向吐了口痰,然后开始往后走。
他坐在他的草房前溪流的对岸一支昏暗的火把下面很长时间,他疲劳已极无法再生气了。他坐在那儿,不知道这个鬼地方在对她和他做些什么,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更重要的是,他会发生什么。他想到了可信的特呼拉,想到了他的将来,后来又不断想到令人羡慕的雷克斯·加里蒂。
最后,他伸手到宽松裤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一封两周前收到的被汗水湿透的只有一页纸的信。加里蒂写给他的,帕皮提邮局投递转交。加里蒂用的夸张的手法提醒他,这次对海妖岛的访问可能是一个终生难逢的机会。如果马克能考虑出售他母亲不需要的某些材料,加里蒂将为之付一大笔钱。或者,马克能想出别的东西,提出某些别的安排,加里蒂将无条件地进行合作,接受任何条件。“马克,大男孩,这是一次抓住金环的机会,加入名人圈子的机会,是摆脱做穷酸学者的机会,”加里蒂这样写的。“保持联系,告诉我你的想法或问问我你想问的任何问题。”在帕皮提读信后的一个小时内,马克匆忙回了信,最后还是注意到玛蒂所制定的限制,不过也提了许多问题。
他叠好加里蒂的信,把这世界上唯一一份能消灭艾德莱、玛蒂、克莱尔和其他不在话下的人物的手稿装回屁股口袋里。
他站起来,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感到强壮些了。克莱尔现在已经吃药睡着了。他要到前屋去,动手给雷克斯·加里蒂写信。明天就是收发日。如果拉斯马森带来了加里蒂的回信,带来了对他的问题的回答,那么,马克将写完今晚开始的这封信。他要写完它,邮出去,干他必须干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仰视着无涯的天空。他想,摇你的鬼头吧,艾德莱,但是我看不到你,听不到您,不再需要你,因为你永远死去了,而我一会儿就活了。
他朝草房走去,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写这封救命信了。
第30节
马克·海登在高耸、平坦的悬崖上不停地走动着,悬崖像一个观察哨高高悬在三海妖的村子之上。
并非他们一到这个地方,他就来到了这个制高点,准确地说,是从两周前开始的。从这儿沿着绕石块边缘的小路可以下到那个深深坐落在长谷中的矩形社区。在悬崖上走一圈,马克看到了脚下小小的草房,场地中的溪流像一条闪光的带子。到现在快半晌午了,场地里有了稀疏的人影,那些活动的棕色黑点是孩子和一些妇女,不会有别人,因为男人都去工作了,青少年都到学校去了,玛蒂考察队的(不是他的)成员都躲在哪儿用铅笔。磁带和吹吹乎乎的知情人忙着哩。
如果说从这个高高的、突兀的点上看到的景象是美丽的,那么,马克并未觉察到这一点。村子在哪儿,这与他有什么相干?从那一夜,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与村子几乎完全分离开了。它就像《国家地理杂志》上的一幅彩色照片一样遥远和不真切。
对马克来说,村子和它的村民只不过是些物品,是用来帮他从一种古老和可恨的生活方式逃脱的附属物。真实的、活生生的、美丽的东西是那份灵魂“大宪章”——他的个人“独立宣言”——装在他的灰色大可纶牌裤子右手的口袋里。
在右手口袋里的信只有3页纸,信纸和信封薄薄的,然而它们却使他感到口袋里、全身和满脑子都充满了——他竭力想出个确切的比喻——一盏阿拉丁神灯的魔力,随时准备去实现他的意愿。
他在他的草房的前屋几乎呆了一整夜,写给在纽约市的雷克斯·加里蒂的那3页纸。他的大部分时间没有用在书写上,而是用在关于他的意图该告诉加里蒂些什么上。写完信后,他很快就睡着了,数月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好,有着一种感觉,好像一个人干完了一天的工作而且干得很顺手,没有悔恨,也没有奢望,只想好好睡一觉。他没理会睡袋上克莱尔的起伏的形体,定上闹钟,闭上眼睡了。
闹钟吵醒他时,他才睡了3个小时,然而一点不累。早饭期间,克莱尔出来了,没洗脸。她的脸拉得长长的,冷冷的,她的早安说得勉强而且带着火药味,而他自己的早安说得那么轻和不清楚,几乎不像是问候。她走动时动静很大,横冲直撞,胡踏乱踩,一派蛮横,用无言的压力迫使他注意并为他昨晚的行为道歉。她需要,要用,话语这种“创可贴”,来贴住她的创伤。她要他减轻昨晚辱骂和斥责她对她的伤害,以喝醉酒为由向她道歉,于是她就同意忘掉这一切,保住面子,也保住了他们共同生活下去。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他一直在等着,一点也不让步。他一声不响地吃着,躲着她,只是因为今天早晨在他看来她并不存在。他的不感兴趣相当彻底。一夜之间,他已经长大,变成了他一向认为他应该是怎样的男人(也许对这个女人来说成了陌生人),他不需要不再引以为荣的任何老的姻约。
他匆忙逃离他的草房——故意寻找笔记本和钢笔,让她瞧一瞧,使她相信他是去工作——右手口袋里装着给加里蒂的信,敏捷地沿小径爬到村子上面。他知道他不能迟到。他的目的是截住拉斯马森船长——今天是拉斯马森日、邮寄日、供给日——在这个老海盗到达村子和玛蒂那儿之前截住他。如果有一封加里蒂的回信,为他在帕皮提发出的那封信的回信,他不想让玛蒂看到,或知道这回事。他要独自一人早早得到这封信。它的内容将使他做出最后决定——寄或者不寄给加里蒂他口袋里的意图声明。他在浓密的橡胶树、桑树和库葵树荫下坐了1个多小时,这儿离拉斯马森的必经之路只有几步远。他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命运的携带者。拉斯马森没有出现,马克不住地走出凉爽的树荫到附近灼人的峭壁下徘徊。
现在,他已经在悬崖上徘徊了20分钟,说不准是否会有一封信,是否会实现他的白日梦,是否他有胆量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