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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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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叫努力,只是劳动而已。”永泽简扼地说。“我所说的努力不是这样。所谓的努力,应该要有主题,更要有目标。”
“你的意思是,像你决定就业了,在其他人还在发呆时,你已开始学西班牙语之类?”
“正是如此。到了春天,我就可以完全掌握西班牙语了。英语、德语、法语我都懂了,意大利语也差不多通了。你想这些苦不努力可以达到吗?”
他在怞烟,我在想阿绿父亲的事。阿绿父亲大概做梦也没想过要看电视学西班牙语吧:他也从未想过努力和劳动的不同在哪儿吧!的工作太忙,还必须跑到福岛去把离家出走的女儿带回来。
“吃饭的事,轨决定这个星期六,怎么样?”永泽说。
我说好。
永泽选了一间位于麻布后街的宁静高级法国餐厅。永泽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我们被引到里头的贵宾室。小房间的墙上,挂看十五幅版画。初美还没来之前,我和水泽一边谈论康拉德的小说一边享用美味的葡萄酒。永泽穿的是看来挺贵的灰色西装,我穿的是极普通的海蓝色运动外套。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初美来了。她很用心地化了妆,戴金耳环,穿深蓝色的漂亮洋装以及形状高雅的红色包头鞋。当我称赞它的裙子颜色好看时,她告诉我那叫
“午夜蓝”。
“很不错的地方。”初美说。
“老爸每次来东京都在这里吃饭。我以前陪他来过一次。我不太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菜式。”永泽说。
“偶尔吃吃有啥关系嘛。你说是不是?渡边。”初美说。
“我老爸通常都带女人一起来。”永泽说。“因他在东京有女人。”
“真的?”初美说。
我装作没听见,喝葡萄酒。
终于侍应来了,我们点了菜。我们都选了小菜和汤,永泽的主菜是鸭,我和初美则叫驴鱼。菜上得很慢,我们边喝酒边聊。起初永泽谈起外交部考试的话题。他说几乎所有的考生都是可以丢进很深的沼泽的垃圾,其中只有几个像样的。我问他,那个比例跟一般社会的比例比起来,孰高孰低?
“当然同样了。”永泽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那个比例在那里都一样,固定不变。”
喝完葡萄酒,永泽再叫一瓶,又为自己另外叫了双份的苏格兰威士忌。
然后初美又开始为我介绍女朋友的话题。这是初美和我之间的永恒话题。地想介绍一个“非常可爱的同社团低班女生”给我,而我总是躲来躲去。
“她真的是好女孩,人又漂亮,下次我会带她来,你们聊一聊吧。你一定喜欢的。”
“不行。”我说。“我太穷了,配不上你们大学的女生。我没钱,话又谈不投机。”
“哎呀,没有的事。她是个性情豪爽的好女孩,一点也不会装腔作态。”
“渡边,见一次有啥关系?”永泽说。“不一定要干那回事的。”
“那当然了。若是干了就不得了啦。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哪:”初美说。
“就跟从前的你一样。”永泽说。
“对,就像从前的我。”初美嫣然一笑。“不过,渡边,这跟穷不穷没啥相干呀。除了班上几个非常摆架子的女孩以外,我们都很普通。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二百五十圆的午餐”
“喂,初美。”我打岔。“我的学校食堂,午餐有A、B、c三种。A是一百一一十圆,B是一百圆,c是八十圆。我有时吃吃A餐,大家都瞪我白眼哪。有些人连c餐也吃不起,吃六十圆一碗的拉面。我是这种等级的学校。你想我们会谈得来吗?”
初美哈哈大笑起来。“好便宜的午餐,我想吃吃看。不过,渡边,你的人好,一定跟她谈得来的。说不定她也喜欢一百二十圆的午餐呀。”
“怎会呢?”我笑看说。“谁也不会喜欢那种午餐的,不得已才吃它的。”
“但你不能一竹窝打翻一船人呀,渡边。虽然那是相当有铜臭味的贵族学校,但也有不少女孩很认真地思考人生问题,活得很正经哦。不是每个都想跟坐跑车的男生交朋友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说。
“渡边另外有意中人了。”永泽说。“关于她的事,这人绝口不提,守口如瓶,完全是个谜。”
“真的:”初美问我。
“真的。不过并非是谜。只是情形非常错综复杂,很难说明。”
“是否不道德之恋?吱,跟我商量看看嘛。”我喝酒敷衍过去。
“瞧,是不是守口如瓶?”永泽喝看第三杯威士忌说。“这人一日一决定不讲就绝对不讲的。”
“好遗憾。”初美把肉片切成小块,用叉送进嘴里。“如果那女孩和你发展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双双约会了。”
“喝醉时也可以交换伴侣了。”永泽说。
“别乱讲话嘛。”
“没有乱讲。渡边也喜欢你的。”
“那是另外一回事吧:”初美平静地说。“他不是那种人。他是个非常珍惜属于自己东西的人。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想介绍女孩子给他。”
“可是,我和渡边以前有过一次交换女伴的经历哦。喂,你说是不是?”永泽说看,若无其事地喝光杯里的威士忌,再叫一杯。
初美放下刀又,用餐巾抹抹嘴。然后看看我的脸。“渡边。你真的做过那种事?”
我不晓得应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不语。
“照实说嘛,不要紧的。”永泽说。我知道情形不妙了。永泽有时喝了酒就必会得坏心眼。然而我知道,今晚他的坏心眼不是针对我,而是初美。于是更加坐立不安。
“我想知道那个故事。不是很有趣么?”初美对我说。
“当时我喝醉了。”我说。
“没关系嘛,我又不是责怪你。只是想知道事情经过而已。”
“我和水泽在涩谷的酒吧喝酒,认识了两个结伴而来的女孩。好像是短期大学的女生。她们也醉得相当厉害,于是嘛,我们就到附近的酒店睡觉去了。我和水泽拿了两个相连的房间。到了半夜.永泽来敌我的房门,说要交换女伴,于是我到他那房去,他到我这房来。”
“那两个女孩没生气?”
“她们都醉了,对她们而言,跟谁上床都无所谓。”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永泽说。
“怎样的理由?”
“那两个女孩的外表相差太远了。一个美,一个丑,我觉得不公平嘛。因我要了那个漂亮的,岂非对不起渡边?所以跟他交换了。是不是这样?渡边。”
“应该是吧。”我说。不过,说句真心话,我相当欣赏那个不美的女孩。她的谈话风趣,性格善良。完事之后,我们在床上聊得很开心,永泽却跑来说要交换伴侣。我问她好不好,她说:“好,假如你们想那样做的话。”大概地以为我想跟那个漂亮的上床。
“愉快吗?”初美问我。
“你指交换伴侣的事?”
“我指交换后的滋味。”
“没什么愉快可言。”我说。“只是干那回事罢了。那种方式跟女孩睡觉,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愉快。”
“那你为什么那样做?”
“是我邀他去的。”永泽说。
“我问的是渡边。”初美坚决地说。“你为什么那样做?”
“有时我很想和女孩子上床。”我说。
“你若是有了意中人,怎么不去找她做你要做的事?”初美想了一下才说。
“有许多复杂的内情。”
初美叹息。
就当这时,门开了,送菜来了。烤鸭送到永泽面前,驴鱼摆在我和初美面前。盘子里装看蔬菜,浇上了调味酱料〃招待员退下后,房里叉只有我们三个人。永泽切开鸭肉。津津有味地吃吃肉,喝喝酒。我吃看菠菜。初美没有碰面前的菜。
“渡边,我不晓得你有什么内情,但我觉得那种事不适合你,与你人格不相称,你认为怎样?”初美说。她的手搁在桌面,一直凝视我。
“是的。”我说。“我有时也这么想。”
“那你为何还要做?”
“我有时需要温暖。”我坦白地说。“若是没有那种肌肤的温暖感觉,我会觉得寂寞难堪。”
“归纳来说就是这样。”永泽打岔。“虽然渡边心中已有所受,但有苦衷不能和她上床。于是在别的地方处理性欲。这有什么关系?理论上是正常的。你总不能叫他一直关在房里手滢吧。”
“可是,假如你真的爱她,不是可以忍耐吗?渡边。”
“也许是吧:”我说,把浇上奶汁酱料的驴鱼肉送到嘴里。
“你无法理解男人的性欲是怎么回事。”永泽对初美说。“就如我和你交往了三年,这段期间我和无数的女孩睡过,可是我对她们毫无印象,连长相名字都记不得了。每个都只睡一次。相遇、作爱、分手。仅此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对?”
“我受不了的就是件这种傲慢。”初美平静地说。“问题不在你和别的女人睡不睡觉的事。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为你玩女人的事认真生过气,对不?”
“那个不叫玩女人,纯粹是逢场作戏而已。谁也不会受伤害。”永泽说。
“我受伤害了。”初美说。“难道只有我,你就不能满足?”
永泽一时沉默地摇幌看威士忌酒杯。“并非不能满足。那是完全不同层次的问题。在我里面有某种东西渴求那样做。若是那样子伤害到你的话,我恨抱歉。然而绝不是因为只有你一个而不满足的缘故。但我只能活在那种饥渴感之中。那就是我,有什么法子?”
初美终于拿起刀叉来,开始吃驴鱼。“但你起码不应该把渡边也拖下去呀。”
“我和渡边有相似之处。”永泽说。“渡边和我一样,基本上只对自己的事感兴趣。至于傲不傲慢,分别在此。我们只对自己的所思、所感以及如何行动感兴趣。因而能够把自己和别人分开来考虑事情。我欣赏渡边的就是这点。但他本身对这点还不能完全识别,所以还会觉得彷徨和受伤。”
“哪里有人不觉得彷徨和受伤?”初美说。“抑或你认为自己从来不彷徨也不受伤?”
“当然我也彷徨也受伤。不过,这些可藉看训练而减轻。甚至老鼠也是,受过电击就懂得选择受伤机会较少的路来走。”
“可是,老鼠不会谈恋爱呀。”
“老鼠不会谈恋爱。”永泽重复一遍,然后看我。“了不起。希望来点配乐,交响乐团还加两部竖琴”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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